第43章
辭職後, 魏岚多了大把時間,她沒有待在家裏, 天天呼朋喚友, 有時候晚上比邢嘉文還要晚回家, 邢嘉文問一句, 她就和他吵架,他不問,她也要找個由頭去刺他兩句, 他當她面都只是忍耐, 不願意在她面前失态。
這天魏岚約了朋友逛街, 她先到了地方,結果朋友臨時有事,說來不了, 魏岚只好一個人逛,她過去覺得一個人挺難捱,現在卻也發現一個人也有自在, 比如說這逛街,她買衣服不愛試,看見合眼緣的只在身上比劃一下就能買下來, 所以和別人一起的時候,她往往就是那個在試衣間外頭幫人拿包的角色, 大部分時間都是在等人家試衣服,樂趣甚少,最後常常等到發困, 一個人逛街就不存在這些問題了。
魏岚拿起一件衣服走到鏡子前面,剛要細看,就從鏡子裏看到後頭走過來一個人,她僵了一瞬,片刻臉上就露出笑來,蘇瑜也對她笑。
倆人并排站在鏡子前,蘇瑜從鏡子裏看着她,說:“好久不見。”魏岚道:“是。”她也打量着鏡子裏的蘇瑜,态度比起之前,變得十分冷淡。蘇瑜也不介意,她看見她手裏的衣服,誇了一句,“這件好看。”魏岚客氣地說了聲謝謝。
“不過不适合你”,蘇瑜笑道,“我建議你換一件。”
魏岚看着鏡子,說道:“哪裏不适合。”
蘇瑜沒回答她的問題,卻意有所指道:“買衣服不能光憑好不好看,很多看着漂亮的衣服穿到身上又是另一回事。”
魏岚道:“也許我買回去并不是拿來穿,只是挂着看。”她一笑,“女人衣櫃裏總有幾件從來不穿的衣服。”
蘇瑜微妙地瞟了她一眼,笑道:“這個愛好可不好。”
魏岚點頭,“是不好,不過總比搶別人的衣服好。”
蘇瑜轉個身面對着她,淺笑道:“能被別人搶去,說明他本來就不屬于你。”
魏岚看着她道:“可你搶去了嗎?”
蘇瑜勉力維持着笑臉,說道:“魏岚,我本來以為你起碼算是善良,現在我才知道什麽叫人不可貌相,當年你也是靠着這些手段騙了邢嘉文嗎?”
魏岚笑起來。
蘇瑜壓着怒氣,“可惜這次你騙不到他了。”
魏岚看着她的表情愣了下,漸漸明白過來,她輕聲道:“你怎麽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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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瑜道:“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魏岚沒有做聲,神情委頓。
蘇瑜乘勝道:“我要是你,就再也沒有臉賴在他身邊,早就放他自由了。”
魏岚盯着她看,突然笑起來,越笑越開懷,蘇瑜被她笑得惱了,卻礙着人不好發作,只能忍耐地看着她。
魏岚開口道:“你當初要有現在這麽不要臉,邢嘉文一定跟你結婚了。”
蘇瑜:“你!”
魏岚不緊不慢道:“你憂心他被圍城困住,不如去問問他願不願意要‘自由’?”
蘇瑜道:“他知道了你做的事,怎麽可能還會願意跟你過下去。”
魏岚嗤笑一聲,懶得跟她再費口舌,“你去找他,只要他說願意,我立刻放手,讓你倆雙宿雙飛。”
魏岚說完轉身就走,中途又突然停下,回頭把衣服往蘇瑜身上一扔,她說:“不用你搶,你喜歡我讓給你。”
蘇瑜氣急把衣服揮開,又連連往後退了幾步,好像她扔了個炸彈過來,魏岚一笑,走了出店裏。
邢嘉文正在開會,手機響起來的時候,老陳瞪了他好幾眼,他沒理他,看了一眼手機,魏岚砸了他的手機,新買的手機還沒來得及設置,他說了聲抱歉,起身走了出去。
“喂,我正開會,等···”他接起來話還沒說完,魏岚就道:“我碰見蘇瑜了。”
邢嘉文知道魏岚打電話來幹嘛了。
“她叫我還你自由”,魏岚話裏帶笑,“好不好笑,她還說你不可能再和我過下去了。”
邢嘉文道:“我現在有事,等下再打給你好嗎?”
魏岚道:“她說的對,我也很奇怪,為什麽你還能和我過下去呢?難道你有綠帽癖?”她大笑起來。
邢嘉文默不作聲。
“你說話啊!”魏岚喊。
邢嘉文回頭看了一眼會議室,幹脆走到了走廊的窗口處。
“你想聽我說什麽”,他語氣平和,已經習慣了她時不時給的難堪。
這次換魏岚沉默,邢嘉文望向外頭,發現天上的雲是灰色的。
“其實我知道答案”,魏岚道,“因為你對不起我,因為你欠我的。”
邢嘉文看着灰色的雲慢慢聚集,笑道:“你說得對,也許就是這樣。”
“蘇瑜很喜歡你”,魏岚說。
邢嘉文道:“那是她的事,我只喜歡你。”
那頭魏岚安靜了半天,突然挂了電話。
邢嘉文放下手機,他看看天,猜測一會兒估計要下雨,他又給魏岚發了條信息,提醒她把陽臺上的衣服收起來。
魏岚沒有回複,邢嘉文看了看手機上顯示的定位,上面她現在就在家裏,他笑了笑,轉身進了會議室。
會議結束的時候,老陳陰陽怪氣地定了個規矩,要求以後開會把手機都設置成靜音。
“大家時間寶貴,沒空陪着幹等。”他說完拂袖而去,留下一衆人面面相觑,都偷偷看邢嘉文。
郭英婷等人走了,過來和他道:“他最近內分泌失調,你別在意哈。”
邢嘉文道:“沒關系,最近魏岚在家,你要是有空就和約她出去逛逛,我怕她一個人在家無聊。”
郭英婷看他這樣兒只覺得有點可憐,她以為他什麽都不知道。
她道:“好,我會的。”
邢嘉文跟她點點頭,笑道:“謝謝你。”
和郭英婷說完話,邢嘉文就回了自己的辦公室,老陳最近愛在小事上搞些小動作,弄得人煩,他覺得自己那一拳還是打輕了。
手機又響起來,邢嘉文聽着鈴聲直皺眉,他邊提醒自己待會兒記得設置邊接起來,他還沒開口,那頭就說:“是我。”
這個人開場白就這麽簡短的兩個字,大概是很有自信他能聽出來她是誰,又像是要彰顯他們關系不一般,邢嘉文對這種把戲已經厭煩了,他的确也聽出來了,可那只是因為他記性好。
他有心讓她失望,便故意道:“不好意思,你是哪位?”
“蘇瑜”
邢嘉文笑起來,“噢,是你,有什麽事嗎?”
“我想和你談談。”
“我們之間已經再沒有什麽好談的了。”
邢嘉文發現自己現在很不願見到蘇瑜,大概是因為是從她那裏聽到了壞消息。
蘇瑜道:“我今天碰見魏岚了。”
邢嘉文說:“對,她和我說了。”
蘇瑜道:“她說了我叫她放你自由嗎。”
邢嘉文道:“說了。”
蘇瑜聽出來他聲音裏的笑意,突然信心大增。
“你和她現在怎麽樣?”她忍着興奮問。
邢嘉文道:“和以前一樣。”
蘇瑜不相信似地笑起來,“和以前一樣?你一點兒都不在乎她做的那些事?”
邢嘉文道:“當然在乎。”
“那你···
“我在乎,所以我才要和她繼續過下去。”
蘇瑜道:“···原來你這麽愛她。”
邢嘉文笑了笑,“是啊,原來我這麽愛她。”他抽出支筆,在手裏轉起來。
蘇瑜說:“但她不值得。”
邢嘉文道:“值不值得要由我自己來判斷。”
蘇瑜安靜了半天,說道:“你怪我嗎?”
邢嘉文道:“我祝你幸福。”
他說完就靜靜地聽着蘇瑜在電話的胡言亂語。
他孜孜不倦的在所有人面前都演着同一套戲,只為了讓魏岚今後再也發不出聲音。
魏岚本來不想管陽臺上那個的衣服,可眼看着雨越下越大,她最後還是坐不住,把衣服收了進來。
收完她又生氣,衣服已經濕了大半,邢嘉文如果不發那通短信,她根本不會這麽較勁,他越叫她做什麽,她就越不想做。
等邢嘉文回來,她便把氣撒在他身上,邢嘉文一如既往,忍受着她。
晚上睡覺的時候,魏岚一個人縮在床角,半夜醒來的時候,身邊突然多了一個人。
邢嘉文不知道什麽進來了,最近他一直獨自在隔壁房間睡,魏岚沒有要求他這麽做,不過也沒有叫他回來。
他們在一個屋子裏分局,除了謾罵彼此之間沒有別的交流。
邢嘉文察覺魏岚醒了,放在她腰上的手緩緩向上移,魏岚有一瞬間的愣神,她才發現自己對他的溫度和撫觸還是有記憶。
邢嘉文的人覆上來,她聞到了他身上的味道,是她選擇的味道,這氣味把她帶回過去,一切都沒有發生的時候。
她想起來了當時自己多麽幸福,僅僅是被他抱着就幸福到要流眼淚,那時候她心口破了一個洞,只有他能填滿。
魏岚情不自禁地閉上眼,疲憊襲來,她幾乎就想這麽繳械投降,她未嘗不知道這樣沒有意義。
不過片刻她又清醒過來。
魏岚睜開眼,看了邢嘉文一會兒,說道:“你一碰我我就想吐。”
邢嘉文的手停了下裏,他擡起頭盯着她的臉,說話的嘴唇擦着她的耳朵。
他溫柔地問道:“他碰你你也想吐嗎?”
魏岚睜大眼,猛地伸手推他,他緊緊扣住她的肩,手心滾燙,額頭抵着她的額頭,他們用最親密的姿勢,說着最惡毒的話。
“滾!你給我滾!”魏岚大喊,腳亂蹬,床咚咚作響。
“你和他用過這個姿勢嗎?”邢嘉文低聲細語,“哪個姿勢你最舒服。”
魏岚簡直要被他逼瘋,到這時候也顧不上羞恥,口不擇言道:“我不記得了,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我根本沒心思想這些,每一秒他都讓我很快樂!”
邢嘉文松開她,說:“是嗎···”
魏岚道:“當然!他比你好一萬倍,一千倍,跟他一起的···唔!”
邢嘉文堵住了她的嘴,他的力氣像是要把她的嘴唇撕下來,魏岚又痛又憋,差點暈過去。
“這樣的話我不喜歡聽”,他喃喃自語。
魏岚喘着氣,卻不肯認輸,惡狠狠道:“我偏要說,他···”
邢嘉文又吻上來,魏岚的語不成句,嗚嗚兩聲,房間裏都是倆人的鼻息。
魏岚被他翻個身,手反剪在身後,她躲不開,又逃不掉,極其磨折人。
她得空就大罵,邢嘉文後頭直接捂住了她的嘴。
魏岚早上醒來的時候,邢嘉文已經走了。
她一個人把家裏能砸的東西都砸了,又把他的衣服從櫃子裏拖出來剪成幾段。
她尚不解氣,繼續在家裏翻找他的東西,決心要砸個精光,忽然從他書房的抽屜裏翻出張光碟,她剛要往地上扔,看見殼子的背面上寫了個喜字。
魏岚愣了下,慢慢放下手,她想起來這是什麽了。
這是他們婚禮當天的錄像。
畫面裏她穿着俗氣的紅裙,邢嘉文也像個愣頭青,穿了一身不太合身的西裝,被人鬧的領帶都散了。
他們倆那時候好像比現在年輕很多。
他們在衆人歡呼中擁抱,親吻。
在臺上,司儀問她喜歡新郎什麽。
“我喜歡他的全部!”她不知羞地喊,一直對着邢嘉文笑。
臺下哄笑,又響起掌聲。
“那請問新郎,你喜歡新娘什麽呢?”
邢嘉文轉頭看她,說道:“我也喜歡她的全部。”
司儀打趣道:“你這是抄答案,這樣不行,要具體一點。”
畫面裏的魏岚兩眼閃閃地看着他。
邢嘉文笑了笑,道:“我喜歡她的笑。”
“好,那請你保證永遠讓她擁有此刻的笑容。”
“我保證。”
“新娘,那你也要保證,永遠這樣對着新郎笑下去。”
“我保證!”
她相信,當時他們誰也沒有撒謊,說的都是真話。
可這就是他們幸福的頂點了,之後每況愈下。
魏岚看見,他們許下承諾之後立刻去看對方,對視時笑容燦爛過頭,簡直在冒傻氣。
此刻她蓬頭垢面,手裏還拿着剪刀,像個瘋子,腳邊散落着各種碎片,她坐在這一堆狼藉裏也跟着笑起來,眼前卻漸漸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