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平日氣氛融洽的化妝間變得劍拔弩張,半空似乎懸挂着無數把刀,尖銳明亮,随時能把人剁成肉泥。

“你說話啊!”

鐘苒尖叫着,握着艾長樂手腕的力度越來越大,血液沒能循環流通,傷口已經産生了抽搐的疼痛。

艾長樂雖懷着感激之心,畢竟他在內心深處跟鐘苒想的是一樣的,只要聞卿沒事就好了,自己無所謂。但,這并不是鐘苒随意踐踏他的理由。

于是緩緩擡起左手,握住鐘苒抓着他的手,大拇指在他腕部的一個穴道用力一按,終于讓他松開。

“啊!”鐘苒沒想到他會出手,秀氣的眉毛當即怒插,“你敢對我動手?”

艾長樂面無表情地勾唇:“正當防衛而已,別緊張。”

“你!”

“我什麽?我本來想,你這次再怎麽說也算幫了我,要不幹脆就不計前嫌,跟你試着相處算了。但是你剛才也說了,發微博考慮的是卿哥,跟我沒有關系,那我也收回之前的想法呗。畢竟抽風的時候什麽都想的出來,我居然會想跟你搞好關系,真是遇到鬼了!”

鐘苒氣得上氣不接下氣:“艾長樂,你少在我面前擺出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你以為,卿哥陪你出去就是喜歡你?少做夢了你!”

“這種夢當然是少做比較好,畢竟夢想離成真也不遠了。我那天跟卿哥出去幹了什麽,幹了多久,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勸你有時間還是多背背臺詞,不然又像上次一樣出醜,那可劃不來。”

兵來将擋,水來土掩。艾長樂在吵架這方面大概已經是行家了,可以切換不同角色輪番上陣。上次在烤肉店是白蓮花,這次麽,那可就是毒蛇精了。下次可以試試傲慢大少爺,或許能發揮得不錯。

說完這些,他覺得沒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了。于是潇灑轉身,開門走了出去。鐘苒氣得不行,抓起手邊的東西就朝艾長樂身上扔。不過都是些化妝棉和化妝刷,沒什麽殺傷力。艾長樂的腳步停了一下,但也只有一下,随即就邁開步子離開了。

跟這種人較勁,只會越來越瘋狂。

路過的化妝師看到走廊的這一幕,連忙把頭低下去,裝作什麽也沒看到地走了。

當晚,艾長樂被通知次日拍戲,而且是傅子淵寫粉筆字的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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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手拇指的傷口還沒有愈合,要出鏡的話,紗布肯定要拆下來。粉塵到時候污染了傷口,又要消一次毒。

他沒有打電話請示排戲的副導,因為在一個替身面前,延後拍攝和調整日程都是不可能的事情。這個電話如果真的打了,那他不知道天高地厚,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的形象就徹底立穩了。

嗡嗡!

手機突然響了兩聲——是短信。

“這只是個小警告,下次可沒這麽簡單。”

一看就是鐘苒發來的。

這是艾長樂下午怼他的代價。職場就是這樣,如果幹不過別人,最好見面的時候就客氣點,不然在工作上總會被以各種各樣的理由穿小鞋。

鐘苒以為這樣能教訓艾長樂,其實不然。

拇指上的小傷口并不能阻止他演戲,之前聞卿的手被蛇咬傷,處理了傷口之後,也是熬着在雪地裏摸爬滾打了好幾天。鐘苒這麽做,無非就是給他創造一個機會,好好把他優良的敬業精神展現給導演組——

看,他是一個受了傷還要繼續拍戲的替身,并且拍攝的內容絕對不會出錯。而對比之下,正牌演員鐘苒,連一段完整的臺詞都背不出來。

“待會兒拍的是背部鏡頭,樂子,你沒問題吧?”導演江伯文事先問他。

艾長樂早早把劇本看熟了,這段戲是講述傅子淵上課的情景,借用蘇轼的文章《晁錯論》,給學生們強調堅強意志的重要性。他需要一邊背誦幾句古文,一邊用粉筆板書“有志者,臨危不懼”這幾個字。

“沒問題,臺詞我已經背好了。”

經過拍那次舌戰關老,江伯文對他的臺詞功底還是放心的:“你的臺詞我不擔心,就是待會兒要板書,你的字兒怎麽樣?”

一個書香世家的教書先生必須寫得一手好字,如果艾長樂的粉筆字不堪入目,他們會找劇組裏寫得好的代替。

但偏偏這還是艾長樂的長處:“還行,我小時候練過幾年書法。”

“那就行。”

他說着拿了一根粉筆在手裏扔着玩,江伯文眼睛一垂,終于注意到他拇指上的傷:

“你這口子怎麽回事兒?”

“哦,之前吃桃子劃到了。還行,已經在愈合了。”

江伯文深深看了他一眼,聯想到昨天鐘苒說什麽也要拍這段戲的情景,再看看艾長樂臉上的坦然,似乎明白了什麽。他壓低聲音:

“樂子,有時候呢,說話軟和點兒,面子放低點兒,能少吃很多虧。”

他是聰明人,話不會說白,艾長樂不傻,裏面的意思也聽得明白。于是感激地笑了一下:

“謝謝導演關心。但是老話說,流蕩如風,不動如山。我會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其他人,不在我考慮的範圍之內。”

任何一座山,沒有刮陣風就能吹倒的。

即便鐘苒的幺蛾子再多,他該拍戲拍戲,該吃播吃播,不理會他跳梁小醜一般的小動作,也絲毫不被影響,這才是最好的報複。

十分鐘後,記場板準時打響,四周悄然寂靜。

講臺上,一襲淺灰色長衫的人正背對着學生,一面将隽秀的字體寫上黑板,一面背述着馬上要講解的片段:

“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堅忍不拔之志。昔禹之治水,鑿龍門,決大河而放之海。方其功之未成也,蓋亦有潰冒沖突可畏之患;惟能前知其當然,事至不懼,而徐為之圖,是以得至于成功......”

古文很難背,遣詞的習慣跟口語有着很大的差別,其次還要把這段話背得抑揚頓挫,哪裏要斷句,哪裏要重音,都要處理得很到位。

萬幸,艾長樂又一次順利完成了任務—— 一條過。

包括後面的講課片段也很順利,順利到鐘苒的造型還沒做好就要補特寫了。

“卿哥,你來了?”結束之後,艾長樂在圍觀的一群密密麻麻的腦袋裏一下子就找到了聞卿。

“我剛演的怎麽樣?是不是還不錯?”

剛剛的确演的不錯,連江伯文都連連點頭。但聞卿在意的顯然不是這個:

“美中不足。”

“啊?哪裏不足?”

“傷口裂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助攻鐘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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