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紅線
在搬家之前,聞晏曾經花費了整整一個小時思考。
既然他跟容逍已經是未婚夫夫了,那麽搬家後,他們是不是會住一個房間啊?
都說是培養感情,那肯定要一步到位的啊。
嘶——
他還是一個純情得連初戀都沒有過的小雛雞 ,一上來就這麽刺激真的好嗎?
聞晏揉了揉自己泛紅的臉,心想妖界民風可真是奔放,他是從了好呢,還是從了好呢!
然後扭頭就下單了幾套性感睡衣。
戀愛經驗已經比不過別人了,氣勢絕不能輸!
要有排面!
然而事實是——
管家領着聞晏上了二樓,親切地為聞晏推開了左邊的卧室門,告訴他,“小少爺,這是為您準備的卧室,您還滿意嗎?”
聞晏探頭一看。
整個房間都是以不同深淺的藍色調為主布置的,很清爽幹淨,有種夏日天空般的清新感。但他注意到,這屋子裏所有東西似乎都是一人份。
聞晏唰得轉過身,趴到欄杆上,問正在一樓喝茶的容逍,“你住在哪裏?”
容逍差點給茶給嗆到。
昨天布置房間的時候,管家就來請示過,說要不要安排聞晏和他一個房間。
他萬分不能理解這個問題,覺得管家的思想十分污穢,哪裏有十幾歲的人類會主動和別人一個房間。
十幾歲在妖界連幼崽都不算,只能算個未破殼的單。
管家卻涼飕飕道,“那可未必。”
結果今天聞晏居然真的來問他了………
容逍擡起頭,一眼難盡地看着聞晏那張清純可愛的臉,完全看不出是這樣污裏污氣的。
“我住在三樓。”他冷靜回答。
聞晏頓時失望地鼓起了臉。
看來是故意和他分開房間的。
他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門口,又掃視了一遍,房間的空間很大,布置得也很到位,窗外正對着一顆茂盛的綠樹,綠蔭亭亭如蓋,把燥熱的陽光都擋在了屋外。
聞晏說道,“我很喜歡,謝謝您費心。”
管家笑了笑,“對我您不必拘謹,有什麽事情都可以找我解決。您的行李我都會幫你妥善放好,如果沒有別的事情,我先退下了,晚飯時間是七點,有什麽忌口和喜歡的菜品都可以告訴我。”
全能管家啊。
聞晏目瞪口呆地看着管家走下去的背影,一時間十分同情,這麽大一個宅子外加庭院,居然只有他一個人負責,也太慘了吧。
“對了,管家先生,你叫什麽名字?”聞晏突然想起這事。
管家從樓梯上擡起頭,“我叫游不問。”
聞晏很想誇兩句,但是這個名字真的讓人無從誇起,只能含糊道,“名字,挺特別的。”
游不問擡手指了指沙發上的容逍,“先生取的,讓我少說話,別問東問西。”
聞晏的眼神一下子十分譴責,作為一個話唠,不讓說話那絕對是可以排前十的酷刑。
太不人道了。
容逍不為所動,“我看你也沒少問。”
賣的哪門子慘。
離晚飯還有好一段時間,聞晏把自己起碼未來半年要住的環境打量了個遍,他發現自己的窗戶後面就正對着湖,越過後花園,外面就是波光粼粼的湖面,一推窗就是宜人風景。
但是剛到別人家裏,他也不好意思瞎晃悠,只是把自己住的二樓逛了一遍,就走了下來,坐到客廳的沙發上,與容逍對面對。
沙發上放着很多小抱枕,他順手就抱了一個放在自己懷裏,下巴擱在上面,眼睛烏溜溜地盯着容逍看。
可愛是很可愛,但容逍被他看得茶都喝不下去了。
“你在看什麽?”他放下茶問道。
聞晏其實也沒看什麽,他就是找不到事幹。
但是既然容逍問了,他歪了歪頭,索性開始聊天,“我想問你,你應該不想和我結婚吧,讓我住進來也只是順手做個善事,應付一下妖管局。”
聞晏往容逍那裏坐近了一點。
他也不傻,當然看得出來現在只有他一個人一廂情願,容逍對他的态度頂多算溫和有禮。
“嗯。”
“那你前天見到我的時候,有心動的感覺嗎?”聞晏又問。
容逍一頓,眼睫垂下來,沒有看聞晏的眼睛。
“沒有。”
聞晏也不意外,嘆了口氣,“我就知道。”
天底下哪有這麽快就兩情相悅的好事。
容逍說道,“你對于我來說,太陌生了,也太小了。你還是高中生,少想戀愛的事情,多寫兩張卷子……”
聞晏的臉黑了下來,“誰是高中生了。我上學比較早,十七歲就高考了,兩個月前剛從地獄裏解脫,戀愛合理合法。”
容逍閉嘴了。
聞晏撇了撇嘴,卻也不覺得氣餒。
他是對容逍一見鐘情了,但不能要求別人也對他一見鐘情啊。感情又不是等價交換。
所以他只是失落了片刻,就又打起了精神。
他認真地跟容逍宣布,“你現在不喜歡我也沒關系,我可以追求你啊,追到了就是我的。而且你一定會喜歡上我。”
容逍擡頭看他,“為什麽這麽肯定?”
聞晏就等着他問這句話呢。
他這人一點也憋不住事,有點風吹草動就要叭叭叭說給全家聽。
一樁秘密憋了兩天已經是極限了。
他擡起手,伸到容逍眼前,在溫暖的落日餘晖裏,他的手指修長白皙,一絲瑕疵也沒有,他問容逍,“你看見了嗎?”
容逍不解,“看見什麽?”
聞晏笑了起來,“紅線。”
他跟容逍解釋,“你肯定知道的,我這種天生靈骨從小就能看見別人看不見的東西,倒不是妖魔鬼怪,而是一些很奇怪的氣息,我有的時候能看見一個人的氣運,有的時候能看見一個人的緣分。比如我現在看你,你身上是有很強的氣,力量來源是青色的,說明你很厲害,而且是個木系妖怪。”
容逍的神色終于認真了一點。
他剛才一直當聞晏在胡在說八道,直到聞晏一語道出了他的身份。
越強大的妖怪,越不容易被看出本體,他也沒有向外公布過,聞晏是不可能查到的。
“我從小時候,手指上就一直系着一截斷掉的紅線, 只有我自己能看到,”聞晏還在說,他指了指自己的無名指,“就在這裏。”
他以前從沒有把這截紅線當回事,雖然神話傳說裏一直有紅線代表姻緣的說法,但是社會主義的繼承人是不會相信這些東西的。他堅定地認為過去的緣分就随他去吧。
直到前幾天的下午,他跟着爸媽走進了這個屋子。
他手上那截斷掉的紅線,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飛速生長拉伸,而後纏繞上了另一個人的手指。
紅線系上去的剎那,容逍正好從臺階上低頭看他,那雙翠綠如深澤的眼睛,一眼就望進了他心裏。
“所以我倆肯定是宿命情緣,”聞晏嚴肅地點點頭,手指頭直往容逍眼前戳,“看見了嗎?就在這兒。”
容逍什麽也看不見,在他眼睛裏,聞晏的手指上空空蕩蕩,而他自己的手指上也空無一物。
雖然年幼的幼崽喜歡童話故事很正常,但他還是要無情地打破聞晏的妄想。
“我們是不可能有紅線的,”容逍說得很平靜,“主持姻緣的月老早已随着其他神靈一起消失了,姻緣司都不複存在了,不可能還會有紅線牽情這種事發生。”
就算真的有紅線,沒有姻緣簿,這紅線也白搭。
聞晏很不服氣,上萬歲的妖怪簡直比他爺爺奶奶還固執,一言不合就拿閱歷壓人。
見過月老了不起啊!
在他的視野裏,是真的有一根紅線,從他的手指上延伸到了容逍的手指上,都是左手的無名指,末端打了個蝴蝶結,還挺有少女心的。
但他也懶得跟容逍争辯,一個裝睡的人是永遠也叫不醒的。
“你不信就算了,我從今天開始就要追求你了,”聞晏又強調了一遍,“這個自由我還是有的吧。”
容逍認真地看了聞晏兩眼,少年人滿臉篤定,稚氣又天真,好像撞了南牆也不會回頭。
他也不想打擊他,“随便你,只要你能做到。”
反正喜歡他的人多得可以塞滿這個小區,多聞晏一個不多,少聞晏一個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