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舊傷複發
因為勾引計劃慘遭滑鐵盧,聞晏氣得一晚上沒睡好,夢裏頭都眉頭緊縮,委屈地直扁嘴。
第二天醒過來已經快十一點了。
好在是周末,也不用上學,他揉了把臉,摸索着爬起來洗漱,把性感睡衣換下來壓入箱底,重新穿上了小黃鴨睡衣,一搖一搖地從樓上下來。
但他一直走到客廳裏,才恍惚地發現屋子裏似乎有點太安靜了。客廳裏沒有人就算了,連廚房裏都看不見管家在忙碌。管家往常都會問他吃不吃早飯,今天卻沒有喊他。
容逍跟管家都是不會像他一樣賴床的,聞晏把一樓都轉悠了個遍,正懷疑兩人出去了,才看到管家拿着個托盤從樓梯上下來,眉間隐隐有些郁色。
聞晏瞧出他是從三樓下來的,三樓住着容逍,他奇怪地問,“容逍還沒起嗎?”
不應該啊,這麽多天他就沒見容逍晚于八點起來。
管家欲言又止,避重就輕地點了點頭,說道,“先生有點不舒服,小少爺今天想吃什麽,我現在來做。”
聞晏也沒想太多,他還是人類的思維,覺得有個頭疼腦熱很正常,他小時候連天氣不好都會拒絕起床。
可是管家拿着托盤從他旁邊走過的時候,他卻聞到了一股很濃郁的藥味,還帶着一股淡淡的腥氣。他擡起眼一看,才發現那托盤上面放着一個白玉小碗,碗裏頭已經空了,卻殘留着點藥漬。
這味道竄如入聞晏的鼻尖,他突然就意識到哪裏不對了。
容逍這樣一個強大到可怕的妖怪,怎麽會像凡人一樣脆弱,能讓他卧床不起的,顯然不會是什麽小毛小病。
他一把拉住了管家,問,“你這藥是送給容逍的嗎?”
他也不傻,很快就想起了自己到底是為什麽會被送到這裏來,又為什麽會成為容逍的未婚夫。
是因為容逍受傷了,需要他的靈骨治病。
只是容逍一直表現得游刃有餘,沒有半點傷患的樣子,他來這兒以後也沒聽容逍提過自己的傷勢,才不知不覺忽略了。
“他是不是傷痛發作了?”聞晏緊張地問道。
管家嘆了口氣,明白聞晏這是猜出來了。
容先生讓他不要多嘴,但是一個屋檐底下,傷勢發作得越來越頻繁,想來也瞞不住。
“是的,先生傷口裂開了,剛才我送了藥上去,能壓一陣子,”管家拉着聞晏往餐廳裏走,“但他現在應該在休息,小少爺您先用午餐吧。”
聞晏止不住地回頭往三樓看。
這頓飯他吃得心不在焉的,管家做了他最喜歡的草莓撻也沒能引起他的興趣。
因為昨天那翻車的勾引,他今天本來還有點兒不願意面對容逍,現在他得償所願了,心裏卻一點兒也不高興。
他一邊走神地往嘴裏送吃的,一邊跟管家打聽容逍是怎麽受傷的。
管家回憶了一下,卻也沒法說出太多。
“具體的我也不太知道,先生的傷是三千年前那場山河崩亂裏埋下的,那場禍亂之後,先生就沉睡休養了,五百年前才蘇醒,我也是那個時候到他身邊侍奉的。最開始他的傷勢還不明顯,一百年都不會發作一次,但是這幾十年來,發作得越來越頻繁了……”
聞晏徹底吃不下了,拿帕子擦了擦嘴角。
他擔憂地問,“那他的傷有多嚴重啊?會危及生命嗎?”
管家卻沒立刻回答,而是避開了他的視線,站起來收拾碗碟。
恰在這時,屋子裏的風鈴輕聲響了。
“先生醒了,”管家提醒道,“您要去看看他嗎?您待在他身邊,天生靈骨的氣息會讓他好受一點。”
聞晏一聽,立刻什麽也顧不上了,二話不說就往樓上蹿,一步倆臺階,不一會兒就不見了蹤影。
這還是聞晏第一次來容逍的房間,他輕輕推開門,屋子裏的窗簾是拉着的,只有微弱的光,照亮了寬敞的室內。
與聞晏房間清新的少年感截然不同,容逍的房間是全然的深色調,沉穩得甚至有點冷肅。
聞晏繞過起居室,從牆邊探出一個腦袋,鬼鬼祟祟地往床上看。
容逍已經坐起來了,披着一件寬大的銀色睡袍,露出胸口漂亮的肌肉,面色有些蒼白,翠綠的眼睛卻還如湖泊一樣深邃明亮。
他一眼就看見了聞晏,意外地挑了挑眉,“怎麽是你上來了?”
聞晏從牆後走出來,一溜煙跑到了容逍身邊。
“管家先生說我待在你身邊,你也許會舒服一點,我就上來了,”聞晏老老實實交待,他難得這樣乖覺,認真地容逍,“你現在還難受嗎?我要怎麽做你能舒服點?”
容逍皺起了眉,“游不問現在也太會多話了。”
聞晏立刻替管家辯白,“不是他說的,是我猜出你受傷了。”他身上穿的也是睡衣,小心翼翼地在容逍的床邊坐下,往他身邊湊,“你是傷了哪兒啊?”
容逍正要趕他,傷口卻又是一抽,劇烈的疼痛從傷處彌漫至全身,連他這樣慣常忍痛的人也忍不住悶哼出聲,血跡也從他的睡袍底下慢慢滲了出來,潤濕了一片布料。
聞晏被吓了一跳,随即手比腦子快地拉開了容逍的睡袍,等到看清容逍的腹部時,他不由倒抽了一口涼氣。
只見容逍漂亮結實的腹部上,全是交錯的傷口,每一道都像是剛剛受創一般,皮開肉綻,猙獰而恐怖,而在這些傷口裏還嵌着石頭一樣火紅色的東西,鮮血也斷斷續續地從傷處往外滲,足見受傷的人該有多疼。
聞晏有點不知所措地看着容逍。
他還沒有見過這樣的傷勢,最多也就是在電視劇裏見過重傷病人。
容逍卻已經習慣了,平靜地把睡袍重新拉上了,“小孩子別看這種血腥的東西。我平常也不會這樣,只有發作的時候才會流血。”
他說得輕描淡寫,聞晏卻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之前雖然知道容逍受傷了,但是容逍在他面前的形象一直是強大的,令人敬畏的,所以他一直以為沒有想過容逍會遭受這樣的痛處。
他不由痛恨起自己投胎太晚,要是他現在就十八歲了,是不是就可以幫容逍療傷了。
他想起剛剛管家說的話,小心地往容逍身邊又靠近了一點,手虛虛地去碰容逍的腹部,問道,“我這樣待在你身邊,你有好過一點嗎?”
他對于妖怪的事情一無所知,但是管家既然說他挨打容逍有用,那應該多少有點效果。
容逍沉默不語。
因為是真的有效的。
他在聞晏身上烙下了封印,隔絕了其他妖怪的觊觎,可這封印阻擋不了他自己。
天生靈骨的氣息此刻就萦繞在他身邊,這味道對于凡人來說只是清淡好聞,可是對于妖怪,卻是令人上瘾一般的愉悅。
如今聞晏和他靠得這麽近,清瘦的身子骨幾乎貼到他懷裏,從衣領裏甚至能看見他雪白的皮肉,這股氣息便鋪天蓋地朝他湧來,在這昏暗的室內,雨霧般缭繞着。
讓人沉醉,也讓人忘卻苦痛。
容逍伸出了手。
他本來是想把聞晏推開的好避開靈骨的影響,可他的手碰到聞晏的衣服,卻情不自禁地抓緊,反而把聞晏拉入了懷中。
聞晏猝不及防就撞在了他的胸口,被他緊緊摟在了懷裏。
他這才真切地感受到聞晏有多小。
十七八歲的人類,确實只能算作幼崽,身上似乎還帶着一股奶香味,在他懷裏蜷縮成一團,脆弱得不堪一擊。
而他不受控制地把頭埋入聞晏的脖頸,去吸嗅更多聞晏身上的味道,這味道浸潤在聞晏的骨血之中,足以讓任何一個妖怪發狂。
天生靈骨,本就是賜給妖怪的一場盛宴。
聞家的祖先和他有過約定,要把後代全都獻祭于他,任他施為,聞晏連皮帶骨都是他的人,他就算把聞晏吞吃入腹,敲骨吸髓,都沒有人敢說個不字。
可他最終什麽也沒做。
在漫長的幾分鐘過去後,他慢慢把聞晏推出了自己的懷抱。
兩人之間重新變得泾渭分明,甚至還能再塞下一個人,剛剛片刻的暧昧一瞬間就被沖淡了。
聞晏從頭到尾都一動也不敢動,只有臉和耳朵尖紅得快爆炸了。
剛剛容逍把他摟緊懷裏的時候,他內心的尖叫足以把方圓十裏的房子都給掀了,可現實中他卻跟被掐住了脖子一樣,半點聲音都沒沒發出,懵懵懂懂地随便容逍擺弄,容逍但凡心壞一點兒,把他在這兒辦了,他估計都反抗不了。
然而容逍似乎當定了正人君子,抱着他跟吸貓一樣吸了兩口,就又把他給放了。
兩人間的界限又和楚漢河界一樣清晰。
聞晏不知道怎麽的還有點可惜。
他眼巴巴地看着容逍,覺得自己似乎該說點什麽,可是舔了舔嘴唇,卻一個字也說不出。
視線溜來溜去,溜到了容逍睡袍裏露出的胸肌上,內心還情不自禁地誇了一句,好大。
以上就是他全部的心理活動。
丢人的一比。
好在容逍雖然是個實力強悍的妖怪,卻沒有精通讀心術。
他松開聞晏以後,神色就又恢複了冷靜,坐起身淡淡地跟聞晏解釋,“我的傷勢沒有你想的可怕,幾千年了,早就習慣了。游不問的話你不用信,你在我身邊我确實會好過一點,但效果也有限。所以你可以從我房間出去了,把游不問給我喊進來。”
聞晏卻半個字也不信他。
當他考入a大的智商是白長的嗎?
“少騙人了,要是沒用你抱着我幹嘛。”聞晏撇了撇嘴,覺得容逍一點都不真誠。
他推己及人地想了想,覺得容逍是不好意思占他便宜,也正常,他這麽鮮嫩一個小嫩草,雖然是容逍的未婚夫吧,但到底還不算名正言順,容逍都活了上萬歲了,肯定很封建。
還得靠他主動。
他這麽想着,便把被子一掀,像條魚一樣鑽了進來。
“我不走,要走你走,”聞晏往被子裏一鑽,只露出一雙烏溜溜的眼睛,“我就在這兒睡午覺了。”
容逍頭一回遇上這樣強買強賣的,不可思議地挑眉看着他。他現在确實感覺到了人類與妖怪的溝壑,在妖界絕對不會有任何一個妖敢這樣鑽他被窩。
但聞晏這個人類卻十分淡定,兩眼一閉,雙手交叉 ,躺的四平八穩,仿佛真的是來睡午覺的。
聞晏最開始只是裝裝樣子的,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屋子裏沒拉窗簾,昏昏沉沉的适合入眠,他沒一會兒居然真的又睡了過去,長長的睫毛緊閉着,淡粉的嘴唇卻微張,一點也沒有平時咋咋呼呼的樣子。
容逍注視了他許久,最終還是沒有把他趕下床。
但他也沒有再如剛才一樣抱住聞晏,而是起身換掉了身上染血的睡衣,然後便靜靜地坐在床邊的單人沙發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他跟聞晏之間的距離不到兩米,空氣裏還萦繞着淡淡的異香,這一點輕柔的香氣,已經足以給他慰藉。
他早就習慣了疼痛,自然也不會放任自己因為一個天生靈骨就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