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世界上最殘忍的一件事就是聽到你愛的那個人對你說,“假如我愛的人是你就好了。”
“姍姍。”
我回頭,周生生一身白色的醫生袍,脖子上挂着中聽診器,鼻梁上挂着一幅方形眼睛,聲音一如以往的低沉悅耳,“等我一會兒,我送你。”
“好。”我點頭,等在原地,半靠在牆頭,想起在病房中的盛庭琛還有金況況,心底的疑惑越來越大,看金況況的樣子,他們似乎早就認識了,而且關系匪淺,況況她似乎對盛庭琛有一些特別……只是不知道,生生知不知道,假若他也察覺了,那他該多麽痛心啊。
生生過來的時候只穿了一件白色襯衫,手裏拿着他米白色的西裝。我擡頭看他,他的眉毛微微皺着,就連眼底都氤氲着揮之不去的愁苦。我心底略略有了底,卻也無可奈何。我和生生都陷入了一個死局,等着一個永遠都不可能回頭的人。
“姍姍,陪我去喝一杯吧。”
我說:“好。”
我和生生去了一個嘈雜的酒吧,昏暗的燈光之下連人臉都很難辨識,人們在瘋狂的音樂中宣洩着白日裏積蓄的悲傷和壓抑。生生拉着我在角落的桌子坐下,我雖然酒量不大好,但也做好了陪他不醉不歸的準備。于是我們兩個你一杯我一杯把桌上一瓶白蘭地喝下了肚子。我感覺臉頰熱得很,腦袋有些暈。我湊過去看生生,他半趴在桌上,醉眼朦胧,整張臉通紅通紅,一直蔓延到耳根。我輕輕拍了拍他的臉,“生生?生生?你還好吧……”
周生生看着我,忽然握住了我的手,兩只漂亮的黑眸專注地看着我。我的心跳忽然如擂鼓一般,仿佛下一秒就要從胸腔裏蹦出來。
我看到他的臉越來越靠近我,然後有什麽溫熱的東西碰觸到我的唇,雖然只是一觸即離,但是我的腦子裏仿佛被炸開了一樣,空氣迅速升溫,被他觸碰到的那一處仿佛被火燒一樣。但是下一秒,我的心就如墜冰窖,因為我聽見周生生說:
“我是如此愛你,況兒。”
心底的酸澀再難抑制,我的眼淚如開了閘一般洶湧而出,瞬間就留了滿臉,一只手笨拙地伸出來擦着我的臉頰,他似乎清醒了一些,眼底充滿了惶急和歉意,“對不起,姍姍,我……我剛才……真的對不起……”
我搖搖頭,自己擦幹了臉上的淚,“你沒有對不起我。”是我自己管不住我的心。
我知道他是認錯了人,情難自禁,因為我和金況況生得是如此得像。有時候我也在想,明明我和況況那麽像,可為什麽周生生那樣愛況況卻從來不看我一眼呢?
“姍姍。”他看着我,頓了頓,輕嘆了口氣,“有時候我真希望我愛的人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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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心底也嘆了口氣,周生生,有時候我真希望我愛的人不是你。
我仰頭猛灌了口酒,壓抑住奪眶而出的淚意,沖着他苦澀地笑了笑,“可是你不愛我啊。”
周生生搖了搖頭,拉住我的手往舞池裏走,“走,咱們也瘋瘋去。”
絢爛迷離的燈光之下,周生生和我面對着面瘋狂地扭動着。真的很難想象,平時一派斯文的周生生居然也有這樣瘋狂的時候,他把白襯衫的紐扣開了三顆,隐隐約約看到他的胸肌顯出一種隐約的性感,漂亮的短發随着節奏晃動,襯得他的五官更加精致,居然讓人感受到一分妖孽的味道。
我想起高中畢業那一天的化妝晚會上,我化裝成貓,戴上貓臉面具,在一大群獅子老虎還有兔女郎中尋找着周生生的人影,可是每個人都戴了面具,開口說話才能知道對方是誰。于是,我只能根據身形吃力地辨認。在我無意間碰到一只吸血鬼後,我一擡頭,終于看見了他,他化裝成《白雪公主》中的王子的模樣,帶着一個王子面具。
我走到他面前,覺得這是一個向他表白的好機會。恰好,身後有人推了我一把,我猛地跌入他的懷裏,他扶住我,對我溫柔地說,“小心。”
我往他的掌心裏塞入一張紙條,然後紅着臉跑了。
那張紙條上寫着:生生,我喜歡你很久了,今天晚上九點,我在禮堂後門等你。你會來的吧?那張紙條,我沒有署名,因為我覺得假如生生來,總能知道是我。如果不來,我也不至于太丢臉。于是,我隐藏在後門的門後,盯着唯一的入口。
後來,周生生的确是來了,不過來的人不只他一個,還有金況況,我躲在門後聽見了一句讓我痛徹心扉的話,周生生對金況況說,“我會等你一輩子。”
周生生對金況況表白了,而我的表白卻從此永遠塵封。
此時此刻,我看着周生生近在咫尺的臉,在震耳欲聾的音樂裏,我鬼使神差地低聲咕哝了一句。
周生生湊近我,“姍姍你剛才說什麽?”
那一瞬間,沸騰的血液猛地沖向我的腦海,我踮起腳尖,沖他大吼着,“周生生,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啊!”
耳邊仍然是震耳欲聾的音樂,身邊依舊是晃動不已的人群,而我和他卻像是從這個世界脫離出來,僵直地站立着,整個世界仿佛慢慢地靜止。我的胸腔裏的那顆心的跳動漸漸地,漸漸地變緩,就連呼吸都減慢,因為我在害怕,害怕聽到我不想聽到的那句話。
周生生拉着我的手,一路穿過人群,朝着我們的那個角落走去。
假設我是言情劇的女主角,周生生給我的回答就将是:姍姍,我願意給我們彼此一個機會。
但是我知道我不是言情劇的女主角,所以在周生生開口前我就捂住了他的唇,然後自欺欺人地笑笑,以為他沒說出口就還有希望,“你不用回答的,真的。”
他拿開我的手掌,輕輕笑了笑,“姍姍,我不能騙你,我還愛着況兒,但是我現在有點累了,我想要努力讓自己忘記。在我的心清空前,我沒有資格接受任何人。你明白嗎?”
“我明白。”雖然不是我想要的答案,但是比預想中的答案要好很多,我如釋重負,拍了拍他的肩,“生生,剛才我說的話,你忘了吧?嗯?”我想我應該是世界上最悲催的女配了,連備用輪胎都算不上,因為人家有感情潔癖,愛上一個人就是一輩子。我只是一只小烏龜,一伸頭,一縮頭,連追求自己愛的人的勇氣都沒有。
“嗯。”周生生點點頭。
“來,來,為我們十四年的友情,幹杯!”
“幹杯!”
就這樣一杯又一杯,我喝得暈暈乎乎得,周生生則整個趴在了桌子上。我伸手推了推他,“哎!生生?”
他癱在桌子上一動不動,我晃晃悠悠地站起來,招了個侍應生過來,大着舌頭說,“麻煩你,幫我把他擡到計程車上行嗎?”
車子很快到了我的小區,我艱難地托着他一路走到我的公寓門口,伸手按了按門鈴。咦?女王大人居然不在?我掏出鑰匙,打開門,把他扔到客廳的沙發上,用最後的一絲力氣替他脫了鞋子之後,我腦袋一陣暈眩,走到卧室裏倒在床上一睡不起。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我夢見自己變成了一個氣泡,在陽光下閃着五彩的光澤。我的身邊還有很多很多的泡泡,我的身子輕輕與旁邊一個藍色的泡泡碰了碰,那個泡泡上顯出周生生的臉。我又驚又奇,再次努力碰了碰他。
我們兩個泡泡緊緊地貼在一起就快要融為一體的時候,一個碩大無比的泡泡出現了,盛庭琛的臉出現在那上面,我正要往後縮,他卻忽然張開血盆大口,一口把我吞了下去。
第二天,我是被門鈴聲吵醒的,門外按門鈴的人真正稱得上锲而不舍,一聲又一聲魔音入耳,我翻了個身,朝裏邊滾了滾。腳步聲踢踢踏踏地響起,接着門鈴聲終于停了,腳步聲繼續踢踢踏踏地響起,有人踢了踢我的腰部,我不耐煩地在地上滾了滾,“唔……幹嘛呀?”
“姍姍。”有人抱住我的腰,将我從地上整個打橫抱起。
我驚呼一聲,迷蒙地睜開眼睛,正正看到周生生那張俊臉,“哎?”
“你啊,怎麽睡到地上去了。”他輕輕把我放在床上。
我模糊的視線漸漸移到一邊的人影身上,心底咯噔一響,猛地睜大雙眼,我的個娘哎,居然是盛庭琛!他右手還纏着厚厚的白繃帶,臉卻黑得跟鍋底似的,那雙深沉的黑眸都快抵得上孫悟空的火眼金睛了,噌噌朝我發射子彈,殺傷力忒大,我覺着我要不是坐在床沿上,我鐵定要吓成軟腳蝦。
盛庭琛的視線在我的身上掃了掃,然後又在衣冠不整的周生生上掃了掃,低沉着聲音道,“金姍姍,你難道沒有什麽要向我解釋的嗎?”
解釋?解釋什麽?
“盛先生。”周生生凜然開口,“我和姍姍怎樣,似乎輪不上盛先生來管吧?況且這樣冒然闖到別人的家裏是不是太不禮貌?”
盛庭琛不理會他,只是直直地看着我。
我沒有說話,只是往周生生的身後縮了縮。
他的眼睛怒得幾乎噴火,我幾乎以為他要跳起來揪住我的衣領狠狠揍一頓了,沒想到他在這種時候居然笑了笑,笑得既苦澀又氣憤,“好,金姍姍,你好得很。”
砰!
門被關得山響。
我坐在床沿上看着周生生,伸手撓了撓我的頭發,如喪考妣地哭喊,“啊!我完了!”得罪盛BOSS一定沒好果子吃啊!
周生生恨鐵不成鋼地捏了一下我的鼻子,“金姍姍,他既不是你的老板,你又不欠他錢,你到底怕他什麽?”
“呃……”我愣了愣,是啊,我到底怕他什麽?難道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絕對壓倒性氣場和猥瑣退縮型人才?
“好了。”周生生拍了我的腦袋一下,“醒了就去洗漱。”周生生皺着眉聞了聞自己白襯衫的袖子,皺起秀眉,“一身酒味。”
“汪汪。”我才走出浴室,發財就沖着我跑了過來,兩只前腿搭在我的手上,尾巴快速地擺動着,“汪汪。”
“餓了?”
發財咬住我的褲腳,拼命地把我往窗口拽,“哎,發財,你慢點,幹什麽啊?”
透過窗戶,我一眼就看到了盛庭琛的身影,他半靠在他的BMW上,食指和中指之間夾了一支煙,青色的煙霧寥寥上升,可是他卻一動不動,任那只煙兀自燃燒成一截煙灰。
盛庭琛他……
“汪汪!”發財又叫了幾聲。
我憑着本能,飛快地轉身,連拖鞋都買來得及換,就沖出了門外。可是,等我剛剛好沖出這棟樓外邊的時候,盛庭琛剛好上了車,白色的BMW像一道離弦的箭一般射了出去。
“盛……庭琛!”我氣喘籲籲地在他身後跑了幾步,但是他的車開得越來越快,我只能徒然地停住腳步,轉身回去。
周生生替我開門的時候,訝異地看着我,“姍姍,你剛才去哪兒了?”
“沒。”我尴尬地笑了笑,有些不解我剛才為什麽那麽拼命地追出去,“下去倒了一趟垃圾。”
他低頭看着我腳下那雙踩髒了的粉色毛拖,“傻瓜啊你,出去也不知道換鞋。”
我低頭喃喃,“是啊,真傻。”
自那之後,我足有整整一個星期沒有見到盛庭琛,也足足一個星期沒有見到女王大人。我給女王大人打電話,一直關機。盛庭琛的電話我沒有打,卻接到了他母親的電話,“姍姍啊,你是不是和庭琛吵架了?小情侶兩個吵架還是很平常的,關鍵是要互相理解啊,是吧?”
我在電話這頭沉默。
盛媽媽在電話那頭嘆了口氣,“你們啊。”
作者有話要說: 感覺這章有點虐哈,這是必要的過渡章,本文歡脫風是絕對不會變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