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呂衛出事了。
距離邢戰藏逆陽鏡正好過去一個星期,終于等到了最新消息。
事發的第二天,邢戰和宮牧坐在水月人家最靠邊的座位,聽着窗外人議論紛紛,大半個集市的人都知道了,呂衛闖了大禍。他在過馬路時被一輛轉彎的助動車碰了一下,他當場發飙,在衆目睽睽之下将車主拽下來按在地上打成重傷,警察趕來愣是沒控制住他,他打了警察後,發狂地沖向大馬路,被一輛行駛中的車撞飛。雖然有幸保住一條命,但傷勢嚴重,至今躺在醫院裏昏迷不醒。
整個過程據說他在大街上又叫又鬧,引路人圍觀,有人說他撞了鬼,有人說他發了瘋,也有認得他的人拿他最近咖啡館裏與員工鬧不愉快說事,傳他有精神疾病的家族史,總之衆說紛纭,八卦不止。
邢戰對這個結果很滿意,至少呂衛有陣子沒法作妖了,想起那一屋子的亂相,聽着旁人的閑聊,漫不經心地喝着茶,只是心中有些疑惑,為什麽他的反應和自己遇到的狀況完全不一樣?
時間早客人還不多,蔣玲正在和另外兩個小妹抱怨,主題仍然是她的人渣男友。
“你說他是不是很過分,昨天一晚上不回我消息不接我電話,今天跟我說他睡早了,騙誰呢?”
“他都犯了那麽多次了,真搞不懂你為什麽還不跟他分手。”
“可他上個星期對我很好的,還說再也不混蛋了,還陪我逛街的。”
“他是想跟你要錢,前幾天他是不是又從你那拿走五百塊錢?”
邢戰聽到她們的對話,沖收銀臺喊:“你又給那人渣錢了?你嫌錢多下個月工資不發了!”
蔣玲委屈地撇了撇嘴。
對于蔣玲和她男友,周圍的人勸也勸過罵也罵過,可她還是執迷不悟,邢戰氣不過,一上火話就重:“他要是個器大活好的小白臉也就算了,長得那副挫樣我估計他最多一分鐘你圖他什麽?”
“戰哥,你別說了……”蔣玲的眼睛紅了。
“你錢多的沒地方花是吧?你當你富婆嗎?你那麽喜歡包養人你可以來包養我啊!反正我缺錢!”
宮牧聞言斜了邢戰一眼。
蔣玲被他說得快哭了:“其實我有時候恨不得跟他一去死!”
邢戰更氣了:“你腦子沒問題吧?為什麽你要為了一個人渣賠上自己的命啊?你爹媽生你就是為了給人糟蹋的?”
另外兩個小妹看不過去。
“好啦,戰哥你別說她了。”
“就是啊,人家阿玲都要哭了。”
邢戰覺得自己氣得快犯心髒病了:“不跟你們一般見識!”
一邊氣着一邊哭着,忽然沖進來一個穿格子襯衫背雙肩包的年輕人。
他不像別的客人一樣進門先找座位坐,而是直接沖到收銀臺,抓住蔣玲的胳膊:“這位小姐,我看你印堂發黑,雙目無神,近日必有血光之災……”
蔣玲本就情緒不好,被他一說更是吓得連連後退。
年輕人幾乎要越過收銀臺:“我說真的,小姐你要相信我,你現在很不對勁!”
“喂!你哪裏來的?”邢戰出手了,幾步跨到收銀臺,抓住年輕人的後襟,“是來喝茶的嗎?不是的就出去!別想在我這搗亂!”
畢竟是個古玩市場,總有些奇奇怪怪的人來故弄玄虛,但幹這一行的都知道,哪有那麽多大師,多是裝神弄鬼沽名釣譽之輩,受騙上當的也多是愚昧無知的人。
“哎哎,別拽我!”年輕人手伸到背後想去抓邢戰,“我沒搗亂!是真的!這位小姐真的狀态不太好!”
“哭成這樣不是瞎子都能看出她狀态不好,還要你說?”邢戰把他丢出茶坊,“年紀輕輕的做什麽不好,做神棍?”
年輕人還要再争辯,猛地看見邢戰背後的宮牧。
說是看見宮牧也不準确,在他眼裏就看見邢戰身後紅彤彤一片。
“你你你!”年輕人指着邢戰大叫。
邢戰一巴掌拍掉他的手:“你什麽你?沒禮貌!”
“怎麽會這樣?太驚人了!太不可思議了!不行,我要再看看清楚!”年輕人慌慌張張地脫下背包,蹲在地上,手忙腳亂地從包裏翻出一瓶眼藥水。他仰頭滴了幾滴,再看邢戰,依然是什麽都看不清,只見一團濃烈熾熱的火焰,幾乎要将人吞噬。這回他更瘋了:“怎麽可能!沒有道理啊!這不科學!”
邢戰黑着臉,又把瘋瘋癫癫的年輕人往外拽了幾步:“快走吧,別影響我做生意。”
“我是來喝茶的!你怎麽能把客人往外趕呢?”年輕人狡辯。
“喝茶?”
“對……喝茶……”年輕人戰戰兢兢貼着門邊溜進水月人家,找了個不起眼的座位。
邢戰跟進去,抱着雙臂往他身邊一站:“行,那請問你要喝點什麽?”
年輕人在他的威懾下往裏縮了縮:“随、随便……”
進人店裏還說随便的,邢戰第一次遇到這種客人,大手一揮:“給這位先生拿最貴的。”
最精致的茶點端上桌,年輕人哭喪着臉,可還是不甘心地往邢戰身邊那團紅霧瞥。
邢戰又瞪了他幾眼,背過身去對宮牧道:“今天晚上我們去呂衛那把鏡子拿走,免得又引到惡鬼傷害別人,最好是毀了,這種髒東西留着終究是個禍害。”
宮牧懶洋洋地嗯了一聲。
當晚,邢戰又去了呂衛住的小區。
已是午夜時分,小區裏無人走動,天上暗無星光,黑得伸手不見五指,邢戰憑着記憶摸索到呂衛那幢樓。與他高大的身軀形成反差,他的腳步很輕,或者說他能夠将腳步聲放到很輕,輕到幾乎無法察覺,與夜色融為一體。
他找到呂衛的家,在門口那堆雜物裏翻找,但沒想到找了半天,那面鏡子不見了。
邢戰的心沉了沉:“找不到了,我明明塞在這個箱子下面的。”
宮牧擰着眉,釋放出一些靈力,但絲毫感受不到這堆東西裏有污穢之物:“确實不在了。”
“難道被人拿走了?”邢戰幾乎将雜物兜底翻了一遍,揚起陣陣灰塵。
“別找了,會被人發現的。”
邢戰心焦,這可不是什麽好東西,萬一被心懷不軌的人拿去做惡就麻煩了。
“算了,我們先回去再說。”宮牧勸道。
邢戰惱火地踢了踢箱子,無奈之下只能先離開再做打算。
究竟是誰拿走了鏡子?
是呂衛?如果是他,憑他脾氣,八成會來找自己算賬,但是并沒有。但邢戰寧可是呂衛,如果是旁的什麽人,這邪物不知道會流到何處,不論是識貨的還是不識貨的,都不是什麽好事。
正低頭思索着,黑暗中一個黑衣人與邢戰擦肩而過。
邢戰不經意地餘光一瞟,一股涼意湧上心頭:這人的臉上帶着面具!
眼球凸出,兩額長角,肌肉鼓起,獠牙倒翻,笑容詭異。
這分明是在周根良那邊見過的鬼面具!
邢戰猛然伫足回頭,想再看看清楚,可哪裏還有黑衣人的影子,整個小區裏空蕩蕩的,連半個人影都沒有。
黑衣人不見了!
離看見到回頭不過兩三秒的時間,他竟然不見了!
一個大活人能跑到哪裏去?非自然的現象颠覆了他的常識。
忽然背後被撞了一下,邢戰猝不及防踉跄一步,再回頭還是什麽東西都沒有。
“你看見了嗎?”邢戰驚問。
宮牧小小的臉緊緊繃住,秀氣的眉毛飛挺,當黑衣人經過的一瞬間,那股兇煞的氣息令他作嘔,但那氣息轉瞬即逝,快得無法反應。
還來不及說什麽,邢戰的手機突然響起。
黑暗中,刺耳的鈴聲劃破寂靜,心跳驟然加速。
邢戰連忙掏出手機按下通話鍵,裏面傳來茶坊小妹的哭聲:“戰哥,你快點過來!阿玲她發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