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次日一早,錢老太的魂魄回來了,邢戰對着她發愁,因為她不是一個鬼回來的,身後還跟着一個青年男鬼。

“你們鬼界也流行老牛吃嫩草,還剛認識就往家裏帶嗎?”邢戰問。

宮牧也是心中疑惑:“你是什麽人?”

男鬼不過才二十來歲的樣子,相貌普通,生得很壯實,規規矩矩地站在老婦後面,看上去生前是個老實本分的人。

“我叫何文斌,是王老板的裝修工人。”

提及生前往事,男鬼痛苦不已,邢戰也想起蒼泊曾經查到過的事,在月餘前王春旭的裝修隊曾經出過一次事故。

原來王春旭的裝修隊在給一戶高樓人家裝修時,因為疏于安全管理,致使一名工人墜樓而亡,死狀極慘,何文斌就是那名不幸身亡的工人。何文斌孤身一人從偏遠山裏到城市務工,老家只有一不識字的老母,按理說王春旭應該賠錢,但他仗着無人替何文斌說話,非但沒有想辦法聯系何文斌的老母,反而認定是何文斌施工時不守規定導致意外,并将此事草草掩蓋過去,連何文斌的後事都還是幾個工友湊錢辦的。

如今何文斌生死,家中母親還不知情,日日盼着兒子在城裏賺大錢,于是何文斌怨氣沖天,不願往生。

“我就天天晚上在王老板家小區裏轉悠,但我也沒什麽本事,只能天天看着他過好日子。沒想到昨天晚上他家陰氣特別重,我就趁亂出現在他面前。”何文斌在邢戰和宮牧的逼視下顯得有點局促不安,他一輩子都沒做過吓唬人的事。

又是黑白無常留下的爛攤子!宮牧心中咒罵,他面若寒冰,目光犀利:“你可知道你已鑄成大錯,人有人道,鬼有鬼道,陰陽不相往來。你滞留人間,還現身驚擾活人,戾氣纏身,去了地府就得受刑,來世也休想再投胎做人了!”

何文斌何曾見過這種陣仗,只覺宮牧威嚴冷豔,如天神降世,凜凜不可侵犯,被他一喝,便吓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不過他雖然沒見識,但其實很聰明,偷偷地拿眼睛瞟錢老太,分明再說這裏不是還有一位滞留人間,驚擾活人的鬼嗎?

“你看她做什麽,她是我的傀魄,你也想被我抽魂嗎?”宮牧厲聲喝道。

何文斌吓得連連搖頭,但驚惶過後,恨意取而代之:“如果王老板能遭報應,我來世做牛做馬都無所謂!”

他在說這句話時憨厚的臉上浮起一層薄霧,五官模糊了一瞬。鬼與人不同,人若本性善良,即使心中有恨,也能明是非知榮辱,如果鬼心中有怨氣,久而久之怨氣就會化為戾氣,受人間濁氣影響,逐漸迷失心智化身厲鬼,因此即便是善人含冤而死,其鬼魂也有可能害人,甚至六親不認,傷及無辜。

如今的何文斌正在朝這一步轉變,一口怨氣不散,無法解脫。

“你真的想報仇?”宮牧沉聲詢問,氣度威嚴,好像他坐的不是邢戰的小床,而是淩霄寶殿的龍椅。

何文斌露出男兒的決絕:“想!我想報仇!”

“那你得聽我們的,不許亂來。”

何文斌從他話裏聽出一絲希望,迫不及待地抓住這根救命稻草,戰戰兢兢地俯首貼地。

邢戰覺得他的水月人家要不好了,明明是個人氣興旺的茶坊,卻被一群鬼占據着。

宮牧篤悠悠地坐在沙發上,惬意地倚靠在窗邊臨街眺望,好像他才是這裏的主人。錢老太好些,她沒有靈智,只能呆呆地立在宮牧身後。最麻煩的是何文斌,他無處可去也徘徊在茶坊裏,好奇地看人來人往。

水月人家雇的全都是女孩子,因為邢戰是個顏控,所以女孩們個個相貌清秀,還穿着統一的漂亮制服。何文斌本就是個內向木讷的人,過去在裝修隊都是跟大老爺們一起幹活,哪裏見過那麽多女孩子聚在一起。他傻愣愣地盯着人姑娘看,人家姑娘不小心穿過他的身體,他還會羞得滿臉通紅。

出門也同樣要不好了。

邢戰看似一個人出門,其實身後跟着三個鬼,宮牧大搖大擺,錢老太僵硬呆滞,何文斌東張西望。

邢戰有點崩潰:“你們能不要跟着我嗎?”

宮牧:“我也不想跟着你。”

錢老太:“……”

何文斌:“你是要趕我走嗎?”

邢戰輸給了殘酷的現實。

三天後,邢戰接到了王春旭的電話。

電話裏王春旭呼吸急促,聲音沙啞,明明是白天卻好像十分害怕,連說話都不住地打顫:“邢、邢老板,你能聯系到上次那位宋大師嗎?”

邢戰微微一笑,魚上鈎了。

他裝出一副奇怪的樣子:“王總啊,你找宋大師做什麽?宋大師他很低調的,輕易不見人的。”

王春旭幹笑:“所以我不是來找邢老板你了嗎?邢老板你面子大,一定沒問題的。”

“什麽意思啊?我要見宋大師也很難的,你究竟什麽事?”

電話那頭沉默了許久,傳來王春旭虛弱的聲音:“上次你不是問我是不是遇到什麽不幹淨的東西了,我……”

“啊哈哈哈,我就是随意口一問。”

“其實是我……”

“你也知道我這人心直口快的,王總你不要放在心上。”邢戰不斷地打岔,表面看上去是在解釋當日的唐突,實際上越是不讓他說話,他越是着急。

“邢老板!”王春旭的聲音吊了起來,“邢老板,我遇到鬼了!”

邢戰笑得合不攏嘴,但聽上去一副驚訝的感覺:“啊?你說什麽?光天化日的哪有鬼?王總你可別吓唬人啊!”

“有!我看見了!這幾天每天晚上都纏着我!”王春旭說話帶上了哭腔。

“你是太累了吧,要注意休息啊。”

“是真的!我真的看見鬼了!求求你,邢老板幫我聯系一下宋大師!或者你告訴我哪裏可以找到他!求求你了!我快要受不了了!”

“這樣啊……”邢戰把手機拿開,緩一下勁,免得不小心笑出來,“那我幫你問問,看看宋大師有沒有空,你別着急哦,大師是要靜修的。等我聯系上了馬上通知你。”

“要多久啊?”王春旭抽氣。

“這說不準的。別擔心,你的事我一定放在心上,我挂了電話就幫你去找他!”

“不是啊,邢老板,我現在已經是……唔,你不知道我這幾天是怎麽熬過來的,我現在根本就不敢回家,昨天待在賓館,還以為……”

“喂喂?你說什麽?信號不好,聽不清啊!喂喂?你說什麽,響一點!喂喂!”

邢戰挂了電話。

放下手機,将手機調成靜音,邢戰沖宮牧使了個眼色,宮牧回以微笑。

他還不想那麽快收網。

時間還短,現在就幫王春旭解決問題,恐怕他吸取不了教訓。要讓他再吃點苦頭,再熬個幾天幾夜,吊足胃口,最好再吓掉他半條命,才能顯示出大師的能耐,才能在他身上狠狠地敲一筆。

總之,邢戰不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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