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邢戰在為這趟出行做準備工作,但是對需要帶什麽猶豫不決。
“我們是不是應該帶一把兵工鏟?這好像是盜墓必備工具,還有一個叫什麽鏟來着?啊對,洛陽鏟!不過我不會用啊,怎麽辦?還需要什麽?我要不要去買點糯米、狗血、黑驢蹄子?小說裏都是這麽寫的。糯米上次忽悠王春旭還剩下不少,黑驢蹄子有點麻煩,不知道能不能網購到。你給點意見啊,別一個勁地拿眼睛白我!”
宮牧忍無可忍:“邢戰!我再重複一遍,我們不是去挖墳!”
邢戰笑道:“不是嗎?好遺憾啊。”
“挖的墳就讓你這麽開心嗎?那也是你的墳啊!”
“不,是你的墳,我早八百年就投胎了。”
最後邢戰只帶了睡袋、手電筒、蠟燭等普通的旅行物品。
到了買火車票的時候,兩人又起了争執。
“進火車站後你就隐身吧,這樣我們就又只需要買一張火車票了。”邢戰道。
宮牧橫了他一眼:“為什麽?我也要正大光明地坐火車。”
“你連身份證都沒有,不能買車票。”
宮牧從口袋裏掏出一張身份證。
“怎麽可能?”邢戰驚呼,“你根本就不是人啊!就算是人也是幾千前的古代人,怎麽可能有身份證?”
宮牧冷冷道:“為了方便行事,每一個派到人間來的神仙,都會有身份證。”
邢戰拿着他的身份證翻來覆去地看,上面印着:姓名宮牧,性別男,民族漢,出生19XX年……住址還是水月人家地址,照片上的人眉目如畫,口角含笑。“你看你的身份證照片拍得那麽好看,一看就不是真的身份證。”
“當然是真的,如假包換。”宮牧又丢出一大堆證件公文,從古至今,什麽魚符、路引、腰牌,就連護照、駕駛證都有。
邢戰把身份證丢了回去:“不行!就買一張!省點錢!”
“你缺這點錢嗎?”宮牧憤然,“上輩子你總是拉着我的手叫我美人,這輩子你連張火車票都不肯給我買!”
“上輩子?上輩子你還把我給抛棄了呢!”
“沒有抛棄!是出了點差錯!”
“差不多!你這個負心漢!負心漢只能坐在火車底下!”
宮牧貼上邢戰的身體,壓低了聲音:“我知道了,其實你是想我坐你身上吧,就跟上次一樣。”
涼涼的氣息吹在耳朵上,邢戰的身體僵了僵。
宮牧輕笑,如同一滴清水落在石上,一只手抱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撫上他的胸口:“想要我抱着你你直說嘛,不用找那麽多借口,我随時奉陪。”
“咳咳!”邢戰動作僵硬地把他的手從胸口摘下放好,“那就買兩張車票吧。”
宮牧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好不容易把行程都安排好,邢戰把水月人家的鑰匙交給郎謙。
郎謙怔怔地看着邢戰遞過來的鑰匙:“你放心交給我?”
畢竟郎謙來水月人家還不到一個月,再勤快再聰明,也是個未成年人。
但邢戰的理由很充足:“沒事,以前我交給阿玲的時候,她連下班忘記鎖門的情況都發生過,你總不會比她更糟糕吧。難道我還會怕你攜款潛逃?我有你家裏的電話,你學校的電話,你班主任的電話,你要是有本事帶着你病重的老娘亡命天涯,我也敬你是條漢子!”
郎謙仔細地收好鑰匙,還為他提前訂了去火車站的車,有着他這個年齡少見的早熟和貼心。
宮牧望着他,想起過去那個總是跟在姬戰身邊為他牽馬的少年,所有的因都在這一世有了果。
野狼窩本沒有狼,幾千年前宮牧帶着他的軍隊在山間駐軍,并以奔狼為名,那裏的百姓以訛傳訛,久而久之便有了野狼窩這個稱呼,這才是山名真正的來源。
再次回到野狼窩,再看這座山,兩人的感覺都不一樣了。
山清水秀清靈之地,芳草萋萋綠蔭如蓋,宮牧心潮澎湃。雖然現在的山貌與當年已大不相同,但他依稀還能辨認出曾經走過的谷.道,飲過的溪水,但更重要的是,他是在這裏與邢戰相識的。故地重游,再看這裏的一草一木又添了許多情,邢戰心中也多了些異樣的情緒,總想着這裏是宮牧的埋骨之地,與別處不同,于是連腳步都不由自主地輕了。
“你也真會挑,這裏除了偏了點,确實是個好地方。”邢戰道。
宮牧淺笑,當年已将他遺忘,卻還選擇葬在這裏,冥冥之中就注定了他們的重逢。
又回到老家,何文斌也很高興,帶着許紅芹走在前面。經過一段日子的修煉,許紅芹又能勉強凝出人形,若隐若現地飄行。對于何文斌私自留下許紅芹的一魂,邢戰他們沒有說什麽,只當是默許了。
這次他們沒有進村,直接從小路前往野狼窩的主峰,憑着上一次的記憶上山。
穿過一條小溪,繞過一棵古樹,他們又看見了那座破廟。與前一次沒有任何不同,破廟依山而建,牆面開裂,破敗不堪,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麽年代的産物。
宮牧走進破廟,環視一圈:“我現在知道這裏為什麽會有座廟了。”
“為什麽?祭拜你的?”邢戰調侃着,廟裏很暗,即使是白天也只能看出三四米遠。
宮牧繞到本應該擺放佛像的後方,下方堆積着一堆碎石,風化的牆面上一片灰黑。“你看這裏。”宮牧指着牆角,“有人為破壞的痕跡。”
邢戰蹲下身子摸了下牆壁,搓了搓手指上的灰,沉思片刻:“難道這後面是……”
兩人對視,同時說出一個詞:“盜洞。”
“啧啧,哪個不長眼的居然敢盜你的墓。”邢戰感嘆了半天,話題一轉,“你墳裏有什麽值錢的東西嗎?”
“是我們兩個的墓!”宮牧強調,“你休想動我的陪葬品!”
“我就是問問。”邢戰收起嬉笑,“既然有人盜你的墓,會不會破壞你的棺椁?”
“我的墓不是普通人能進去的,不過我們還是盡快去看看比較好,肉身只是凡物,重要的還是我的蟠龍槍。”
“難道我們也要鑽盜洞?”
“不,跟我來。”
兩人走出破廟,來到側後方,面前是陡峭直上的山體,草皮下是裸.露出來的嶙峋山石。
宮牧伸出一只手貼在山石上,紅光自他掌心擴散,如同漣漪一波一波,化成了一道門:“我們直接從這裏進。”
邢戰正要感嘆,宮牧握住了他的手:“抓緊我。”
紅色的波光從他們緊握的雙手流到邢戰身上,籠罩至他的全身,一股熱意包裹着他,直達他內心深處。邢戰忽然想起在方揚家那一晚,他也是這麽牽着自己的魂魄,行走在精神世界裏。“如果你松手,我是不是會被卡在山裏?”邢戰問。
風吹起宮牧的緋色的衣袍,吹亂他的發絲,白玉般的臉龐難得沒有一絲笑意:“這一次,我不會松手。”
前一世,遺忘了千年,這一世,絕不松手。
邢戰笑了笑:“我就是問問,別緊張。”
總是很容易在他眼中找到縱容和寵溺,仿佛不論自己做什麽荒誕的事,他都會妥協,即使投胎轉世,改了姓氏,這一點也不會改變。
宮牧忽然發現幾千年下來自己的性子一點都沒變,還是我行我素,任性妄為,可這脾氣究竟是誰寵出來的?雖然這一世的邢戰嘴上總是嫌棄不斷,但最後終究還是會由着自己。宮牧正色道:“要不你留在這裏,等我把長.槍取回來。”
“那怎麽行!”邢戰立刻否決,“你不是說我們前世是戀人嗎?”
宮牧有些茫然:“所以呢?”
“我要是有老婆的話,我決不能讓他一個人跑到危險的地方去啊,無論如何我都得陪着啊。”邢戰的餘光瞄到破廟,尤其是佛像後面的那個盜洞,總讓他感到不安。
宮牧又笑了,風華絕代無人可蓋其鋒芒:“好,那我們就一起進去。”
一只腳踩進山裏,宮牧回過頭來在邢戰耳邊道:“忘記跟你說了,上輩子你是我老婆。”
“怎麽可……唔!”邢戰驚呼,話還沒說完,就被拽進了石頭裏。
眼前一片漆黑,只有宮牧身上散發着光芒,照亮腳下的路。只要宮牧一靠近,山石就好像融化了似的分出一條路,路很窄,剛好只容一人通過,雖然能行走,但邢戰還是感覺到壓抑,好像兩邊的石頭随時會倒下來将他鎖住,就像一只封在琥珀裏的小蟲。
宮牧似乎能感覺到他內心的動搖,出言安慰:“沒事的,路不長,只要我們筆直向前走,很快就能穿過山體。”
兩人的手十指相扣,緊緊相握,确認着彼此的存在。
不知道走了多久,時間尤為漫長,就在邢戰以為都快要通過整座山時,異變驟生。
一絲涼風迎面吹來,邢戰抹了一把汗,可忽然意識到,他們在封閉的山裏,怎麽可能有風呢?
陰冷的風擦過皮膚,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好像有無數個鬼魅與他擦肩而過。
“宮牧。”邢戰想叫他走慢一些,可宮牧沒有回答,反而頭也不回地加快步伐。
突然,邢戰感到背後一痛,那痛深入骨髓,毫無預兆,邢戰四肢一顫,悶哼一聲。
“等一下,宮牧。”邢戰拉了他一把。
宮牧終于停下腳步,回過頭來,但卻是一張獰笑的化忌鬼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