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從前慢
過道裏人來人往,宋纾乘電梯上樓,柳秾意給她訂的是單人豪華套間,她打開門進去。
客廳沙發上有一套連體睡衣,一套出行的jk制服,白色純棉內衣和內褲,衣服貼合她的尺寸。
柳秾意的手筆,程遲霜結的賬。
宋纾失笑,學姐這什麽惡趣味,她把身上的物品放到桌上,發現那有一張帶字便簽:纾纾,今晚睡個好覺。
晚安,麽麽噠~
——秾意
沈西洲正要拉燈睡覺,特別提示音響起,眼疾手快地撈過床頭櫃上的手機,她點開QQ,宋纾發過來一張閃照,似有預感,她的心跳陡然加速,點開一看。
鏡中水汽氤氲,方出浴的人穿着可愛的連體睡衣,濕漉漉的微卷長發披在肩上,漂亮的眼尾挑起一抹紅,端生得妩媚多情。
她在笑,笑得撩人又暧昧。
美人出浴圖只五秒的觀看時間,沈西洲看得囫囵,事後卻記得自己心跳快到極致的感覺,她覺得一陣口幹舌燥,起身去打水喝,喝完回來看到幾條新消息。
宋老師:睡了嗎?
宋老師:晚安
沈西洲拿起手機,走入陽臺,她坐到藤椅上回複宋纾:沒有,老師剛洗完澡嗎?
宋老師:嗯……
宋纾團在沙發裏,腦子迷迷糊糊,她酒量很小,一杯果酒能暈,一杯紅酒能醉,今晚放縱自己喝得有點多了,發出那張出浴照也是由于某種自己都尚不明晰的心思。
她想給沈西洲發她拍的套間照片,手一抖點到語音通話,她反應過來也沒挂斷。
許是酒勁上頭,讓她異常的黏人,做出再多不合時宜的事都情有可原。
沈西洲即刻接通,語氣溫柔備至:“老師。”
“西洲。”宋纾嗓音有些啞,房間視野頗佳,落地窗外是漫天繁星,“外面有好多星星,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
這鬼畜的畫風……
原來這人喝醉後那麽可愛,沈西洲聽她軟軟地哼了段《小星星》,開口問:“老師醉了嗎?”
“沒醉。”宋纾眯眼,發出哼哼唧唧的聲音。
沈西洲沒忍住,溢出幾聲笑,在聽到宋纾的下句話時,緩緩凝眸。
“西洲,這個時代的愛,是什麽呢?”宋纾目光朦胧,軟得像只貓兒:“摻雜那麽多的欲望和選擇,新鮮感一過就是雞飛狗跳,它短暫,比花期還短,熱鬧一場,獨自謝幕。”
沈西洲直覺自己觸碰到宋纾心底某處,不為外人靠近的方寸之地,柔軟脆弱的,無瑕鮮活的,等待着她的探尋。
她可以轉身離開,也可以以心換心。
她望向同樣星子璀璨的夜空,輕聲低語:“摻雜太多欲望和選擇的不是愛,是人心,不尊重愛的人不配得到愛。愛情不是寂寞時的消遣,也不是無聊時的調劑,它浪漫,也多情,它溫柔,也現實。”
停了停,她頓悟心底某種暧昧難明的感情:“愛有千面,愛不分時代,愛就是愛。”
宋纾捂住心口,細數一聲聲心跳,長久的沉默後,她挂上耳機,毫無心理負擔地使喚最優秀的語文課代表:“嗯哼,你給我念首詩吧,困了。”
話題結束的突然,沈西洲不用問她想聽什麽,張口就道:“《從前慢》現代·木心。”
“記得早先少年時
大家誠誠懇懇
說一句是一句
清早上火車站
長街黑暗無行人
賣豆漿的小店冒着熱氣
從前的日色變得慢
車,馬,郵件都慢
一生只夠愛一個人
從前的鎖也好看
鑰匙精美有樣子
你鎖了人家就懂了。”
耳機那頭,漸漸傳來均勻安穩的呼吸聲,她的聲音變得很慢,只夠讓一個人知道。
“晚安,哼哼小姐。”
文理分班後的第一場月考如期而至。
桐花中學的改卷效率一向很高,當天下午考完所有科目,次日早讀出總成績以及排名。
沈西洲不出意外地取得文科第一名的好成績,(7)班各科平均分不是排在第一便是第二,總分年級前五十名裏占了十個人。
宋纾身為新老師,上任不到半學期便取得這樣斐然的成績,受到年級組長和語文備課組長的特別關注,連續幾天在空閑時間,被召去參加各種成績分析會。
她在枯燥的分析和重複的說辭中,對當初踏上教書育人這條不歸路的選擇,瘋狂地自我懷疑。
“歡迎乘坐……”
窗外的風景從鋼筋水泥到土坯石塊,繁華與破舊,一個小時的車程,兩個世界。
宋纾和剩餘的乘客下車,左右掃視一圈,她走向對面的住宅區。
空氣是腐臭的垃圾和飯菜混雜在一起的味道,樓與樓的間距勉強供人走過,幽暗的燈光映在水坑上,不時有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的黑影從腳邊竄過。
一眼可以看到每戶居民家裏面的布置,破舊貧窮,淩亂不堪。
這種地方一般都是法制欄目裏民警掃/黃打/非,歹徒殺人搶/劫的不二場所。
宋纾捏緊手心裏寫着地址的紙條和手機,心底一陣發怵,她有些後悔把這次家訪安排在晚上。
桐花中學對班主任有一項硬性規定,每學期月考結束之後,期中考開始之前這段時間,每個班的班主任至少要完成三次家訪。
今天中午宋纾剛去過一位學生家家訪,下午又馬不停蹄地趕來這邊,不過眼下,她似乎迷路了。
一個轉角,她差點與一只醉鬼迎面相撞,酒臭味熏得她腦袋疼,她緊張地往後退。
“小姐。”對方把她誤認成站/街女 ,步步緊逼,露出猥瑣的笑:“你新來的?一晚上多少錢?”
宋纾想要撥打報警電話,突然,她撞進一個溫軟的懷抱裏,“啊——”她吓得驚呼一聲。
“老師,是我。”沈西洲摟緊她的腰,對那個男人呵斥道:“滾!”
欺軟怕硬是人性的劣根,聽到厲喝,那個男人清醒了點,他直覺沈西洲不好惹,搖晃腳步從她們身邊離開。
沈西洲把宋纾抱得更緊些,幾乎要揉進身體,免得她在狹窄的空間裏被那個男人碰到。
“不要怕,他走了。”沈西洲收斂怒容,腦袋輕蹭宋纾的鬓角與肩膀。
太久沒有被人這樣抱住,宋纾的背敏感地顫了一下,親吻與擁抱總是容易讓人沉溺其中,忘記恐懼,也忘記身份。
“我沒怕。”她小聲反駁,無視心底的異樣:“你怎麽在這?”
沈西洲放開宋纾,自然地牽過她的手,“上周答應過燕笑的妹妹今天陪她玩,正好和老師家訪撞在一起。”
她的手上有薄繭,不硌人,修長手指與宋纾的五指虛虛相扣,動作親昵地似一對戀人。
宋纾将腦海中的想法扼殺在搖籃裏,那晚的那通電話,兩位當事人默契地絕口不提。沈西洲對她的小動作卻日漸多起來,她竟一點也不反感這樣的行為,反倒是慢慢習慣。
這有些荒唐,又讓人渴望。
沈西洲牽着她往回走:“我給你打電話,你沒有接。”
宋纾看了眼手機,才發現它關機了,她開始後怕,虧她還想打電話報警,“昨晚沒充電,自動關機了。”
“難怪。”沈西洲示意她避開腳下的水坑,一棟破舊的樓出現在她們面前,往上二樓五號就是林燕笑家。
作者有話要說: 宋老師和西洲那段關于“這個時代的愛”的對話,來自我與群裏的一位讀者——某,某次無意間的讨論,征求過她本人的意願後進行化用,特此鳴謝。
那麽,你們呢?
你們覺得這個時代的愛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