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幼童篇8

幼童8

彭澤鋒翻了翻通訊錄,打給了魏遷延:“遷延,你能出來陪我喝個酒嗎?你不喝也可以,不要讓我睡在大街就行。”

“行。在哪見?”魏遷延整顆心提了起來,什麽事情能讓澤鋒想要借酒消愁?

“XGSUW。我在這裏等你。”

“喂喂,已經在了?!你倒是還記得打電話給我……”魏遷延又好笑又氣,萬一自己去不了呢?一個人喝醉在酒吧該怎麽辦?

“當然要留好後路。”不顧一切的任性是找死。

“二十分鐘內到,你不要喝太猛了。”魏遷延囑咐道。

“嗯。”彭澤鋒把空酒瓶有秩序地在一旁擺列好,方便一會兒來收拾的服務員。

獨自一人坐在角落的彭澤鋒一杯接一杯安靜地喝着酒,除了速度,其他沒有一點像是來買醉的。臉上沒有過多的表情,身姿也是挺直不動搖的,與周遭那些紅着臉又哭又喊的人截然不同。

而過來搭讪的男男女女也都悻悻而歸,因為無論是露骨的調情還是好心好意的安慰,或者是純粹過來找個伴的,都沒有得到回應。

他沒有搭理任何人,他連和自己都不想有交流,因為身體裏只會傳來一股一股的悲傷和痛苦。

原來他也會有這麽強烈的負面情感嗎?

只是失去了一個一起生活了幾個月的人,為什麽會這麽難受?

彭澤鋒一杯接一杯地喝着,眉頭都不曾皺一下。

服務員過來收走了桌上的空瓶。

彭澤鋒還是不停地喝着,突然間手機響了起來,“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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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了,你在哪?”魏遷延大步走進酒吧。

“你往右邊走。”說着彭澤鋒站了起來。

“好,我看到你了。”魏遷延挂了電話。

“鋒兒,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魏遷延拉開椅子坐下。

“他說等他,他會回來找我的。”

“誰?”

“他說他其實知道我是心理醫生的,可是他想和我玩,所以假裝什麽都不知道配合我治療。”

患者嗎?魏遷延猜測,但沒有說出口。

“可是遷延,我沒有把他治好。”彭澤鋒眼裏布滿血絲,神情悲傷。

“這不是你的錯。”沒有醫生是萬能的。

魏遷延伸出手想把彭澤鋒手裏的酒搶過來,喝太猛了。

“是我沒治好他他才會死的!遷延,虛沅是因為控制不了殺人的欲望才會自殺的。”彷徨與無助充斥在彭澤鋒的雙眼,似乎在乞求原諒。

魏遷延把手收了回來,沒有人怪你啊,鋒兒。人那麽複雜,怎麽可能每種心理疾病都能治好,不要為難自己了,這不是你的責任。

彭澤鋒指着心髒的位置,一邊流淚,說:“痛。”然後又灌了一杯酒,“太痛了。”

不知道該怎麽安慰的魏遷延只是默默拿起酒給彭澤鋒滿上,他知道他剛剛想的是絕不能說出口的。

“他不強迫自己做一個好人他就不會死。”彭澤鋒說到好人的時候聲音都開始哽咽了。

哭是人類才有的情感,但彭澤鋒給人的感覺卻像是機械一般,流淚只是因為設置好的而已,與自身無關。

“不能這麽說!”魏遷延吼了一句但又馬上意識到這一點,收斂了脾氣輕聲道:“等他回來。”他不是說他會回來的嗎?

“回來?怎麽回來?他拿什麽回來?”彭澤鋒不停重複着“回來”這個詞。

魏遷延很想說他自己就是穿越回來的,但是虛沅的情況與他完全不同,他怕說出來只會給彭澤鋒無端的希望。

“遷延,有來世這種東西嗎?你信嗎?”

“我信。”

“可是我不信。3歲的你和80歲的你都不能說是一個人,何況是來世?不要跟我說他記得前世的事情,所以他就是他,給我時間我同樣能把一個人的記憶複制到另一個人的記憶裏去,可是我們都知道,那不是他。”

“鋒兒。”

“遷延,我本不該想這麽多的,我的世界觀不能動搖的。”彭澤鋒突然就想起他前陣子的一個“患者”,他說他是來報恩的,給他恩惠的那個人上輩子給了他一頓飯。

那一頓飯的恩情沒有還就不能成仙。

所以他的恩人把他送到了他的診所,還付了30萬,為一個無緣無故的可能有精神病的人付了診金。

我說,你知不知道我是心理醫生?你的恩人覺得你有病,所以把你送了過來。

他說,我也沒想到他會覺得我有病。

那你說你是為了還一頓飯的恩情所以來找他,可是他現在卻為你多付了一筆診金,不是欠的更多了嗎?

不會哦,因為我還了他一條命,百年修為換他渡過死劫,可以多活好多年呢。

你不是要成仙麽?損了修為沒影響?

有啊,再修百年。本來成仙就不是那麽簡單的,在報恩的時候身消道殒也是有可能的,花了百年千年還恩的比比皆是,甚至有些妖蹉跎了太久都忘了自己留在世間幹嘛。

忘了會怎樣?

活到壽命終結就死了,不過這時間比起人類來說太長了,只是對于妖來說死亡就意味着消亡。人是有來世的,而妖沒有,并且所有妖生來就知道這一點,所以如果一只妖為了一個人甘願去死,那一定是傻透了才會這樣幹。畢竟人的生命是無窮盡的。

人的生命是無窮盡的,嗎?

“鋒,你別喝那麽快。”魏遷延看着彭澤鋒一杯接一杯的往下灌,內心有些暴躁。

什麽都做不了的感覺真是糟透了。

“我沒事兒。”彭澤鋒仍然沒有停下來,也不知道喝進肚子裏的酒都哪裏去了。

魏遷延一個頭兩個大。

于是他在陪着彭澤鋒去廁所站在門外等他的時候給喻風打了個電話,“小風,你現在能出來一趟嗎?”

“怎麽了?我現在跟我未婚妻還有我們的家人在一起商量婚禮的事情。”遷延好久沒有給我打電話了,突然間怎麽了?

“嗯……”魏遷延開始為難了,他不太想在這種時候叫喻風出來,因為彭澤鋒大概也是這麽考慮的。

“如果不是特別急的話,我晚點過去?”喻風說。

“也沒什麽事,你們先談吧,我挂了。”魏遷延說完也沒等喻風回話就挂斷了。

這樣沒頭沒腦的,讓我怎麽開解啊!偏偏知道最多的人還不能來!

另一邊,喻風總覺得魏遷延有些反常。平時如果是約他們這些人出去玩,有人去不了的話他就很會失落,然後又怕他們愧疚,所以還會反過來安慰他們幾句,現在挂得這麽幹脆利落肯定有問題。

喻風看了看身後的人,還是沒敢直接去找魏遷延。

應該也不是很重要的事情吧?

“你剛才在打電話?要是有事也可以先走的,我再叫別人過來陪我。”彭澤鋒現在還算清醒,自己待一會兒也沒事。

“沒有,而且我怎麽放心留你自己在這裏。”魏遷延攬着彭澤鋒的肩走回了剛才的地方。

然後魏遷延又接着眼睜睜地看着彭澤鋒灌酒。

喻風自從接完魏遷延的電話後便心神不寧,心不在焉地聽着兩方父母還有未婚妻的讨論和各種安排。

鬼使神差的,他拿出手機查看了彭澤鋒的GPS定位,那不是……酒吧?鋒怎麽會在酒吧?他不是不喝酒了嗎?難道遷延的電話也跟這有關?

彭澤鋒開始有些神志不清了,呢喃道:“小風要結婚了,感覺像喪偶一樣,可是也沒什麽,他還在。可是虛沅死了……”他再也不在了。

彭澤鋒猛地想起之前的那個夢裏,準确的說是想起他之前看的那片日記,那日記說的是日記主人見鬼的經歷,還有他看的各種資料的簡要敘述,以及一個結論:大多數人在死前都會有不一樣的經歷,比如被鬼纏身,看到平時見不到的東西,或者連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反常……造成這一現象的東西大概可以稱之為死氣。

虛沅是早就準備好自殺了嗎?或者說是預見到自己的死亡了?所以會有那些東西的侵擾,所以他比之以往乖了那麽多。

他早該知道的,而且他也知道那夢很重要,但他為什麽不好好記住它呢?

再不然,不感情用事的話,他也能發覺虛沅的反常。總不至于,連他已經知道他是心理醫生然後一直配合他演戲都不知道。

“你這樣子,他們看見了該有多心疼。”不說喻風跟虛沅,魏遷延自己都心疼得緊,實在是這樣子的彭澤鋒跟他記憶裏的差太多了。

彭澤鋒沒有應魏遷延的話,他已經聽不進去任何話了。

魏遷延只好閉上嘴看着他。

服務生又撤走了好幾個瓶子,換上了新的酒和冰塊。

“彭澤鋒你發什麽瘋?”喻風知道彭澤鋒在酒吧後一直靜不下心,最終還是丢下了談得興致勃勃的家人,攔了車趕來,來了之後卻看到那人喝得爛醉。

魏遷延被氣勢洶洶的喻風吓了一大跳,連忙說:“你冷靜點,嗯……鋒兒說虛沅死了。”

喻風瞪大了眼睛看向魏遷延,“你說誰?”

“虛沅。”我也不知道是誰啊……

喻風的臉色一下子就變白了,悲傷明明白白地寫在臉上。

良久,他嘆了口氣:“我先帶他回去吧。”

喻風叫來了服務員買單,然後背着彭澤鋒走在街上,而彭澤鋒沒有硬要留在酒吧喝酒的意思,很安靜地趴在喻風背上。

雨後的街道上有着大大小小的積水,喻風走沒多遠,就被旁邊駛過的汽車濺了一身水。

喻風突然覺得很委屈,眼睛發紅,喃喃道:“彭澤鋒,你怎麽不說艹他大爺了呢?”

喻風知道彭澤鋒還有意識,知道兩人被水濺了一身,換作以往,彭澤鋒不說吐槽至少也會來一句“艹他大爺”做點評,可是現在的他卻只是沉默着。

彭澤鋒眨了一下眼,眼睛裏仍舊沒有神采。

原來真的可以痛到麻木的。

你特麽為什麽要讓我看見你這副樣子,我該怎麽做才好……喻風想把人丢到大街上,然後自己再蹲在一旁頹廢。

“鋒,你別這樣,我難受。”喻風開口才發現自己變了音調,聽起來就像要哭了一樣。

“小風不哭。”

這是彭澤鋒喝醉後第一次有回應。

“你個混蛋,你知道你這樣我多擔心嗎?你知不知道我吵了一架才出來找你的……”喻風說着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還想笑,明明眼淚都在眼眶裏打轉了。

你都不知道我說了多過分的話,我跟我未婚妻說“我要的是一個舉案齊眉、相敬如賓的妻子,而不是一個每天只會亂想胡和猜忌的女人。也許未來的某一天我可能愛你勝過我的生命,成為最重要的存在,但是現在的你,真的比不上他。”,媽的,這樣肯定哄不回來了……

“小風不哭。”

“你就只會叫我不哭,你自己又為什麽要哭給我看?你知不知道,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的眼淚,因為你對我來說就像信仰,你無所不能。

“而且你真的很讨厭,無論我做出什麽表情,看起來是怎麽,你都知道我真實的感受。就像我明明聲音是要笑了的樣子,你卻會跟我說不哭。你怎麽這麽煩你……”

“對不起。等我。”彭澤鋒說。

他不能脆弱,他需要做一個強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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