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上官焱口中的“好玩意兒”是一副畫,畫了幾株含苞待放的晨荷,畫中荷葉連連,露水點點,荷花欲開未開。

蓮成目不轉睛的看着蓮花圖,喃喃道,“到是副好畫!”

上官焱一聲輕笑,拿過桌上的水杯,用手指蘸了在畫上灑了幾滴,畫中含苞待放的荷花吸了水竟然在慢慢開放,只剎那間,荷花已完全盛開,蓮瓣層層含露欲滴,鮮活如真。

蓮成看的目瞪口呆,稀奇的不是荷花遇水而開,這只是畫者在墨中用了技巧,稀奇的是随着荷花的開放,竟有淡淡的蓮花香慢慢飄散出來,等那畫中荷花開盡,已是滿室沉香冉冉。

蓮成閉上眼睛,深深的呼吸,如置身輕舟在荷花盛開的湖中蕩漾,風拂過,冷香撲鼻!

畫上水漸幹,荷花也慢慢收起,香氣卻經久不散。

“焱哥哥從哪裏得來了這寶貝?”蓮成歡欣不已,撫摸着畫中含苞的荷花愛不釋手。

“西域的貢品,皇上讓我挑幾樣給你把玩,我看到這幅畫想着你定會喜歡。”

蓮成杏眼彎彎笑的無比開懷,聲音帶着撒嬌和自豪,“還是焱哥哥好!”

上官焱伸手揉了揉她的發頂,“喜歡就好,我知你在府中無聊,留着打發時間也好。”

“我想拿給卿卿看看,可不可以?”蓮成仰頭嬌笑着問道。

“既是送給你的東西,要給誰看自然随你。”

“好,那我現在就去,卿卿看了也一定覺得新鮮。我總算也有樣東西能讓她目瞪口呆了!”

“嗯,去吧。”上官焱自桌上拿了本書,漫不經心的道,“你和柳家大小姐到是相處的來?”

“嗯,卿卿很好。。。。。”蓮成想要誇沈喬幾句可一時又想不起她到底哪裏好,只是覺得和她在一起很舒服,以前上官焱怕她自己在家寂寞也試圖讓她去參加京都裏一些官家小姐們的聚會,但是蓮成去過兩次便再也不去了,直嚷嚷着那些小姐矯揉造作讓她難受,如今和沈喬相處的這樣好,上官焱也有些意外。

蓮成回到亭子的時候,沈喬依然在那裏看書看的聚精會神,蓮成沖要行禮的青玉輕輕“噓”了一聲,在後面猛的抽走了沈喬手裏的書,沈喬吓了一跳,仰面向後倒去,甚是狼狽的翻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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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玉也吓了一跳,沒想到沈喬反應這麽大,趕忙過去扶她起來,嗔怨的看了一眼蓮成。

蓮成在一旁笑的前仰後合,手指着沈喬,笑的說不出話來。

沈喬青着一張臉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惡狠狠的瞪着始作俑者,“蓮成,我看你是皮癢了!”

蓮成連連道歉,沈喬臉色才緩下來,“不跟你小孩子計較。”

“噗嗤”,蓮成輕聲一笑,“我比你還大一歲,我是小孩子那你是什麽。”

把畫放在桌上,蓮成招呼沈喬,“來,給你看個新鮮的。”

沈喬好奇的走過去,看着畫中的蓮花慢慢開放,聞着蓮花香,甚是驚奇。

她們現在所在的水波亭建在府中的水波湖上,湖裏種滿了荷花,現在正是盛開的季節,本來亭裏就有淡淡荷香彌漫,如今這畫裏的荷香竟比湖中的荷香更加沁人心脾,似帶了露水的濕氣,如晨荷在露水未盡的清晨靜靜綻放。

蓮成擡着下巴,滿臉的驕傲,“怎麽樣,好玩吧,全奉□□只有這一副哦!”

沈喬看的起興,揚了揚手道,“算是你将功補過吧。”

夏夜悶熱,半夜,沈喬爬起來搬了張藤椅到桃林裏的涼亭中納涼,院裏的桃要成熟了,空氣裏彌漫着濃郁的桃香。

漫天繁星點點,沈喬躺在藤椅上一顆顆數着,似乎喚起一點點兒時的記憶,同樣的夏夜,她躺在沈母的懷中,坐在鄉下的院子裏,沈母給她講了許多天上地下悠遠古老的故事,故事的內容早已不記得,那夏夜溫馨的感覺卻仍然能想起。

如果那年沒發那場大水會怎樣,也許她會在沈氏夫婦的愛護下無憂無慮的長大,然後嫁給一個樵夫或者教書先生,相夫教子,侍奉父母膝下,平平淡淡過完一生。

如今沈氏夫婦又化作了這天空上的哪兩顆星,是不是在看着她?

“小喬喬,我來看你了。”身後傳來一聲帶着調笑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沈喬愣了一愣,回過頭去,果然是唐珏那厮。

沈喬看着他從桃林裏漫步而來,輕輕笑了一聲,問道,“你還活着呢?”

“你敢咒我?”

唐珏走上前來,懷裏依然抱了兩壇酒,“這酒沒你份了。”

見到酒,沈喬立刻笑如夏花,“我的意思是,唐公子福如東海、壽比南山,當然會一直永遠以及悠久的活着!”

“哼!”唐珏不屑的瞥了她一眼,居高臨下的踢了踢沈喬的腿,“讓個地方。”

看在他懷裏酒的份上,沈喬很聽話的往邊上靠了靠,讓出一人的地方來。

唐珏在藤椅上和沈喬并肩而坐,這幾個月來焦躁不安的心也慢慢沉澱下來。

沈喬自他懷裏搶了一壇過來,拍開蓋子,霎時酒香四溢。

“你家是不是開酒鋪的?怎麽每次都能帶這麽好的酒。”

“那是當然,京都內最大的酒樓就是唐爺我開的,哪天帶你出去見識見識,別整天窩在這院子裏,你就算是一壇酒也該釀好了。”

“好!”

沈喬笑着點頭,舉起手中的酒壇和他的輕輕一碰,然後仰頭喝了一大口,滿足的喟嘆道,“過瘾!”

“嘻嘻”,唐珏桃花眼笑的妖孽,長臂一伸,攬了沈喬的肩膀,“喬喬,上官焱都不給你酒喝,你還呆在這裏幹嗎,幹脆跟我唐爺走好了,保證每天都有美酒佳肴!”

“你說如果我和他要酒喝,他給不給?”沈喬煞是認真的問道。

“當然給,但将軍夫人是個酒鬼大概就要在京都傳開了。”唐珏一臉的壞笑。

沈喬一臉的失望,一副就知道是這樣的模樣。

嘆道,“這世間,凡俗規矩太多!”

唐珏失聲苦笑,“是啊,就算潇灑不羁如唐爺我,也不是想怎麽樣就怎麽樣的,更別說你。不說這個了,這将軍府比相府如何?”

沈喬很認真的想了一會才回道,“更自在一些,也有趣一些,蓮成不錯。還有桃子吃,過幾天你來我請你吃桃,不收你錢,就當抵你酒錢了。”

唐珏一臉誇張的看着身邊這個大言不慚的女人,“酒錢?喬喬,恐怕把你這一院的桃子賣了都抵不了我這一壇的酒,況且你都喝了我多少壇酒了。要真要抵,我覺得你比這桃子值錢。”

沈喬瞥了他一眼道,“你沒覺得桃子更好?桃子至少能填腹解渴,我只會喝你的酒。”

唐珏很無語,不知道是她故意的還是在感情上真的這樣遲鈍,他唐爺要一個女人難道是去賣錢,還填腹解渴。。。。。

只是沒想到她會和蓮成成為朋友,蓮成他見過,确實也是個直率單純的姑娘,只是他也看的出蓮成有多依賴上官焱,沈喬畢竟是上官焱的妻子,蓮成真的不在意?

“你确實沒有桃子好,只是長的還差強人意,跟在我唐爺身邊做個小丫鬟還是可以的。”

“那我為何放着将軍夫人不做去做的丫鬟,我瘋了不成?”

“将軍夫人哪有做我的丫鬟潇灑自在。”

“嗯,這也是!”

夜色深沉,彎月光影朦胧的照着這一片桃林,遠處不知名的夏蟲在不知疲倦的低鳴,亭下藤椅上的兩人沉默的喝着酒,各自想着各自的事。

沈喬在想自己的桂花酒再過不久便釀好了。

唐珏在想如何拐走身旁的良家婦女。

“喬喬,如果你覺得在這将軍府裏不自在,我帶你離開好不好?”戲言不經大腦沖口而出,然最後一句卻帶了不易察覺的認真。

酒已過半,蓮成睜着迷蒙的大眼不解的看着唐珏,“離開?”

回轉頭看着她,唐珏桃花眼中已沒有戲谑,語氣也有了一絲堅定,“嗯,離開!我知道上官焱并沒有多在意你這個妻子,你不見了他不會找,相府,估計也不會找,即使他們找,我也有辦法讓他們找不到。”

沈喬腦袋已經有些迷糊,提着酒壇搖晃着起身走進桃林,倚着樹幹,仰頭看着那一輪彎月,淡淡笑道,“離開這裏,我又能去哪裏?”舉壇喝了一大口酒,酒水噴在臉上,朦胧的月光下,如淚漬一般,竟有一絲迷茫憂傷。

唐珏愣愣的看着她,半晌才道,“天下之大,自有你的去處,難道你不想去塞北看看馬群在草原上奔跑,不想去嶺南看一眼峻山流溪,那裏的蒲櫻花四季常開,那裏的才子風流多情,那裏的女子溫婉柔媚,你不想去看看?”

沈喬依然保持着那個姿勢,只是眼中也露出了淡淡的向往,微笑道,“我當然想去,我還想回一趟安崮山去看看師傅,看看他還在不在那裏,看看後山的小狐貍是不是長大了,看看。。。”沈喬頓住,低下頭,閉上眼睛,“可是,我很懦弱。”忍不住一聲嗤笑,“是啊,我那麽懦弱,那麽弱小,我怕我還沒到塞北,還沒看到馬群就被強盜把錢搶光了,怕還沒看到嶺南的山水就被山賊打劫了,怕到了安崮山那裏早已經物是人非。”沈喬笑着擡頭看向唐珏,“你說一個窮的連飯都沒的吃的人,是不是還有心情欣賞美景?我不是你腰纏萬貫,我不懂經商,不會防身之術,不會任何可以維持生計的本領,你說這樣一個一無是處的我,可以那樣潇灑的說離開就離開嗎?”

“你為什麽沒想過可以依靠我?”唐珏一句話還沒問出口,沈喬又淡淡道,“我一生居無定所,不知道哪裏是屬于我的,現在能有一處安身之處已經很滿足,再無他想。”

唐珏咽下要出口的話,除了喝酒再也無言。

從将軍府出來,唐珏直接回了唐府,路過前廳時被守在那裏的唐母逮到,被拽進屋,唐珏突然感覺渾身說不出的疲倦,仰卧在雕花金絲楠木椅上昏昏欲睡。

聞着他一身的酒氣,唐母輕輕皺了皺眉,既心疼又有些埋怨,“怎麽每日喝成這樣?”轉身吩咐,“沉香,去煮一碗醒酒湯來。”

身後的丫鬟應聲而去。唐母出身嶺南世家,嫁到唐家後幾十年相夫教子,丈夫出色,兒子懂事孝順,一生甚是圓滿,如果說唯一有那麽一點不圓滿的話就是唐珏至今仍未娶妻,唐珏風流不羁,打理唐家生意又是走南闖北,婚事便這樣耽擱了。

“珏兒,你爹爹最近和吏部侍郎走的頗近,吏部侍郎膝下有一女,剛過及笄,知書達理,端莊秀麗,你爹爹很是滿意,讓我問問你的意思。”

雖然唐家是奉□□首富,但終究有了權力相傍地位才更穩固。

唐珏心中想着他那父親大人的算計,不禁一聲嗤笑,若換在平日必是想法推辭過去,今日不卻不知為何對這些已不在意,起身向外走去,随意的擺了擺手,“你們看着辦吧。”

“醒酒湯還沒喝,珏兒?”唐母在後面急喚。

唐珏卻已經大步離開。

唐母看着一向潇灑自如的兒子,今日背影看上去竟有些蕭索,唐母笑着搖搖頭,定是夜深犯困自己看錯了,突然想起唐珏最後的回話,又愣在那裏,今日怎的這般輕易就同意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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