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1)
上官焱回來的時候,只見到青玉。
青玉福了福道,“小姐已經睡下了,讓奴婢轉告将軍,請先回吧,有事明日再說!”
上官焱淡淡點了點頭,轉身出了房門卻沒離開,坐在院裏的藤椅上閉目養神。
一個時辰後,青玉見他還不離去,輕嘆了口氣,拿了毯子和一杯熱茶過去。
上官焱揉了揉額角,淡聲道,“你下去休息吧,不用管我!”
青玉應了聲退下,亦不知他幾時才離去。
第二日,一大早沈喬就聽到青玉驚呼,“小姐,你出來看!”
沈喬散着發走出來,手指按了按頭,還未完全清醒,慵懶道,“什麽事啊,大呼小叫的。”
青玉正站在藤椅前,指着上面沈喬堆的雪人道,“小姐,快看!”
沈喬怔住,原本她堆的青玉模樣的雪人如今已換成了她的模樣,眉黛悠遠,笑容明媚,栩栩如生。
鐘叔讓人禀報後進了書房,請了安後,躬身道,“少爺!”
上官焱聞聲擡頭,将手中的筆擱下,端了已冷掉的茶潤了潤嗓子問道,“鐘叔何事?”
鐘叔向來嚴肅的臉上帶着一抹心疼,道,“小姐,已經一天沒有吃飯了!”
上官焱端茶的手一頓,眼眸低垂,道,“餓了自然會吃,不用理會!”
“少爺、還是過去看看吧,小姐自解毒後身體還很虛弱,禁不起這樣折騰。小姐她從前被寵慣了,您總要給她一個接受和适應的過程!”
“是我寵壞了她,才讓她這樣肆無忌憚的惡語傷人!”上官焱将茶盞重重的擱在桌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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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寬宏大量,不會和小姐一般計較!”
“寬宏大量就可以被任意傷害?”
“老奴汗顏!”鐘叔雙膝跪地,“老奴本不該多事,只是不忍小姐她。。。。。。”
上官焱撫了撫額,“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鐘叔走後,上官焱支肘靠着座旁扶臂假寐,片刻後輕嘆了口氣,起身去了蓮苑。
蓮成身邊的韻文看到上官焱面上霎時一喜,馬上又轉為悲戚,跑過去跪地泣聲道,“将軍,您總算來了!小姐哭了一天了,滴水未進。”
韻文跪伏在地上,話中滿是憂心,心下卻暗道,找鐘叔果然是沒錯的!
上官焱進去的時候,蓮成果然已經哭腫了眼,躺在床上,見上官焱進來也未起身,只是眼淚流的更厲害了。
幾個侍女見他進來,紛紛退了出去。
“阿成,過來,我有話同你說!”上官焱在外間停住,負手而立。
蓮成将被子蒙在頭上,啞聲道,“我不聽!”
“既然不聽,那我走了!”
上官焱剛打開門,就見蓮成跑了出來,緊緊攥着了他的衣角,臉上滿是淚痕,委屈至極的道了聲,“焱哥哥!”
上官焱轉身為她拭了淚,輕笑道,“多大的姑娘了,還哭鼻子!”
蓮成突然緊緊抱住他,哽咽道,“我寧願永遠不長大,一直和你在一起!”
這是她第一次和他如此親近,依偎在她夢寐以求的胸膛,和她想象的一樣寬廣、溫暖!
他雖疼愛她,卻從來沒有過多的親密。
從小,她就依戀、崇拜他,如溺水之人攀着浮木般用盡全力。她一出生就已經是孤兒,是他一手将她帶大,教她走路,教她說話,教她寫字,她會說的第一個字就是“焱”。
小時候,她不明白舅舅為什麽讨厭他,那些鞭子打在他身上,她比他還疼,他一聲不吭,她便學着說好聽的話,哄舅舅高興,舅舅不生氣了就會少罰他一些。後來知道了真相,她也無一絲埋怨,甚至慶幸那些毒轉移到了她身上,才讓他在她毒發之時一刻不離的守在她身邊,那是她最痛苦也最開心的時刻!
因為他的疼愛,她任性、乖張,可是又有什麽關系,他會包容她,沒有玩伴又怎樣,他會陪着她!她讨厭參加那些官家小姐的聚會,她們總是有意無意的問起焱哥哥,她讨厭她們!
可是,她也很清楚,他只把她當做妹妹,那些寵愛,也只是對親妹妹一般,或者也有對她的愧疚。
她不在乎,不在乎他是為了什麽才對她好,只要他還在她身邊,只要他不娶妻,她也不嫁,一輩子這樣她也甘願!
可是柳卿卿出現了。
他從前總是隐忍,沉默,後來一點點強大起來,隐忍變成了淡漠,她一直以為他就是這樣的,對誰都是,直到遇到柳卿卿!
一個擁抱對她來說都是奢侈,他卻那樣深情的擁吻她,她當時只恨不得死去,心那樣疼那樣絕望,勝過毒發時的百倍!
她開始後悔,為什麽一開始要在他面前提起柳卿卿,試探他對這個妻子的反應,是不是因為她的提起,他才開始注意?
她那樣不甘心,那樣惶恐,在這世間,她可以失去一切,就是不能沒有他!
上官焱卻慢慢推開她,“阿成,不管你願不願,你都已經長大了,不能再像個孩子般任性、無理取鬧!”
蓮成抹去淚水,倔強道,“我沒有無理取鬧,你說過你會一輩子照顧我,難道你忘了嗎?”
“我沒有忘,我會照顧你!但并不妨礙我和卿卿在一起,我們可以一起照顧你,你并不曾失去我,只是多了一個人疼愛,你不是一直也很喜歡她嗎?”
蓮成淚眼盈盈的看着他搖搖頭,轉過身去,“我要的不是這個,我要什麽,你一直都很明白!”
良久的沉默後,身後才傳來上官焱溫和卻又絕情的聲音,“阿成,你喊我一聲哥哥,我就會照顧你一輩子,其他的,我給不了!”
背對着上官焱,蓮成淚水滿面,已經知道是這樣,如今聽他親口說出來仍然幾乎痛到麻木的絕望,“你既然給不了我,為什麽還要對我那麽好,你是我所有的依靠,現在卻告訴我,你什麽也給不了我!”
“阿成,我們一起長大,你是我至親的親人,是我幼年時唯一的溫暖,如果我對你的疼愛是一種錯誤,我已不知如何收回。愛情和親情是兩回事,你将來也會遇到你的愛人,在這之前,不要把親情錯當愛。我是你的依靠,卻不是唯一的!”
蓮成只默默流淚,喉嚨哽咽,無法再說只字片言,好像她每說一句話,只能換來更多刺痛她的話。片刻的沉默後,上官焱輕聲道,“我走了,好好吃飯,至少身體是你自己的!”
聽到身後關門聲,蓮成猛的轉過身去,然,那人終究是毫不留情的走了,蓮成跌坐在椅子上,掩面痛哭出聲。
上官焱到了桃苑又碰了壁,心知沈喬有意躲他,也不強求,獨自進了桃林。
一直到入夜時分,上官焱依然呆在亭子裏。
長空天風寒,疏星朗朗,皓月當空。
披着淡淡月光,有人掀帳進了亭。
斜倚在一旁的上官焱睜開細長的眼,看了看來人,慢條斯理的道,“看來桃苑的侍衛真的該換了!”
唐珏一笑,脫了鞋,随意的坐在毯子上,自顧倒了茶,笑道,“你我雖不是同承一個師門,武功卻是出自一個淵源,我若被抓住,你不是也很沒面子。”
很快有影衛出現在亭外,看來是追着唐珏來的,上官焱揮了揮手讓他們退下。
“來的夠快,你就別再為難他們了!”
上官焱不答,問道,“唐公子來此有何貴幹?”
唐珏曲着腿,端着茶盞,咧嘴笑道,“想我家喬喬了,來給她送酒喝,她說你小氣的很,從來不給她喝酒!”
說完還一本正經的拍了拍身邊的酒壇。
上官焱聞言擡眼睨了他一眼,道,“原來她愛喝酒的毛病是你給慣出來。”
“那到不是,只是若她喜歡,千裏之外我也定第一時間趕來!別說一壇酒,即使她若想離開這裏,天涯海角,我也定然相陪!且,決不會讓人欺負了她!”
上官焱不怒不惱,只悠悠的道,“聽說唐公子和南小姐的婚事已經定下來了,成親之時,我和夫人定會備了厚禮前去賀喜!”
唐珏臉色微變,漸漸收了笑,心上人在他永遠不可觸及的地方,而他如今也已有婚約在身,想他一生自由不受羁絆,這終将成為他最大的無奈和一生的遺憾!
然而終究不甘這樣被他奚落,唐珏挑眉不屑道,“你又如何?喬喬還不是對你嗤之以鼻!”
上官焱好笑的道,“何出此言?”
“如果不是這樣,你又怎會獨自一人在此,喬喬不理你,你又賴着不走,我說,你不會是對喬喬動心了吧?”
上官焱換了個姿勢,淡然道,“是有如何!”
唐珏立刻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半晌才道,“報應!真是報應!只是你家那個蓮成你預備怎辦,我說你也太三心二意了,有了蓮成又喜歡上了喬喬,哎!想我這樣癡情專一卻不能和喬喬有情人終成眷屬,老天真是不公啊!”
上官焱懶得和他解釋,只眯眼看着他冷道,“若再胡說八道,我定親自将你丢出去!”
唐珏翻了個白眼,哼了一聲表示不屑。
上官焱不予理會,片刻後菜漫不經心的問道,“你與她、如何認識的?”
唐珏擡眼看他,嘴角輕揚,笑道,“你想知道?你若一時嫉妒殺了我怎麽辦?當然,你要殺我,也是不太可能的!”
上官焱面無表情的閉上眼睛,“啰嗦!說不說随你!”
“其實喬喬進京都的第一天我就看到她了,坐在馬車裏,向車窗外四處張望,惹的一衆人花了眼。。。。。”唐珏從第一次見到沈喬說起,到後來滿秋節那個人的搭讪,他如何跟上去,在燈攤前給她解圍,她卻不領情,最後被他忽悠到離鴦河,她蹩腳的告別話,以及後來在陌香苑再次見到她的情景,再到後來給她送書到送酒。
“你還不知道吧,喬喬不僅喜歡喝酒,還會釀酒,而且比起宮裏的禦用釀酒師一點不差!她專門給我釀過兩壇,如今我還放在家裏,每天嘗一口,爽哉!”
唐珏臉上滿是得意的笑,上官焱看的礙眼,閉上眼睛冷沉道,“夜深了,唐公子該回去了!”
唐珏湊過去,嘻嘻一笑,“還是吃醋了吧!”
上官焱扭過頭去不理他。
唐珏自顧笑了一陣起身要走,忽然又停下來,語氣變得凝重,甚至帶了一絲懇求,“好好待喬喬,我後來查過,她幼時被父母送走,之所以接回來也是因為左相聽了一個道士的話,道接回來喬喬可以治好他最疼愛的女兒柳文宛的病!喬喬回到相府後,無人問津,與親生母親也并不親近,只有那個小丫頭一直跟在身邊。她從出生便不被人所愛,大概也不懂得愛,如今嫁給了你,望你莫要負她!”
亭外寒風乍起,吹動帷帳,亭內燭燈忽明忽暗,上官焱臉上晦暗不清,只是聲音卻堅定異常,“我心既定,自然不會更改!”
背對着他,唐珏點了點頭,“嗯,那就好!”
說完掀開帷帳,大步踏了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33章
早晨,沈喬進了亭子時,微驚微怔,上官焱正悠然自若的坐在茶幾旁,看上去似是一夜未睡,卻不見絲毫疲态。
沈喬轉身即走。
“卿卿。”身後傳來上官焱低沉悅耳的聲音。
沈喬只當未聽見。
說實話,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別扭什麽,但是心裏總有個疙瘩,讓她不由自主的想要遠離上官焱,似乎這樣,她就可以回到之前簡單、悠哉的生活。她承認,她就是太懶惰,怕麻煩,怕極了。
上官焱卻不肯這樣輕易放過她。
“你要逃到哪去?”
沈喬站住。
她是上官焱的妻子,即使這不是他們初衷,但依然是不争的事實。如今她在這院中,生死都在這院中,上官府的院子,是啊,她能逃到哪去!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逃,無論如何,對于上官焱她終究是要面對的,怯懦和退讓不會換回和蓮成的感情,不會換回任何她想要的結果。
沈喬轉過身,坦然一笑,大步經過上官焱的身邊,進了亭子。
上官焱坐下,倒了一杯熱茶給她。
沈喬接過,卻只握在手中,在手心裏打轉。
“還嫌苦?”
“蓮成怎麽樣了?”
“這茶中我放了姜糖,可暖身,又去了苦意,你嘗嘗!”
沈喬擡頭看他,将茶杯放在幾上,身體前傾,怒道,“不要答非所問!”
上官焱輕笑,“那你認為我會說什麽,解釋我和她之間的關系?還是說她很好?這樣你心中就會好受一些?”
沈喬苦笑,別過頭去,澀然道,“我沒這樣想,你又何必說這些讓我無地自容!”
上官焱屈膝支肘含笑道,“卿卿,你是我的妻子,你只要記住這一點就好了!”
妻子?妻子可以代表什麽?她親爹在高中之前有妻子,可還是娶了相府千金,那相府千金算不算他的妻子,可是後來他又娶了她娘進門,如果娶了她娘是迫不得已和愧疚,那後來柳文卉的娘親呢?又算什麽?
是妻子她就可以高枕無憂了嗎?就可以不再顧及蓮成,可以像以前一樣生活嗎?
然而不待沈喬繼續疑惑和将這些疑惑問出口,上官焱回身自身後拿出兩壇酒,放到小幾上,“既然嫌茶苦,那我們喝酒好了。”
唐府中某個房間呼呼大睡的唐公子如果知道某人用了他的酒借花獻佛,不知道會不會被氣的吐血身亡。
沈喬看到酒馬上忘了之前所有的憂慮,眼中也明顯有了神采,臉上卻一副不甚感興趣的模樣,支吾道,“大清早的就喝酒,不太好吧。”
話雖如此,眼睛卻不停的向酒壇上偷瞄。
上官焱忍不住搖頭輕笑,打開酒壇,為兩人倒了酒,“真不知道,是誰把你養成了一個酒鬼?”
“我師父啊!他喜歡,作為他唯一的徒弟,怎麽能不喜歡。”
“詭辯!”
沈喬許久沒有喝酒,一喝便收不住了,臉上漸漸有了紅暈,托腮看着手中的酒杯“嘿嘿”傻笑。
上官焱過去,将她擁入懷中,輕聲道,“還躲不躲我!”
沈喬搖了搖頭,很快又點了點頭,小聲嘟囔,“遇見你麻煩的很!”手指指了指胸口,喃喃道,“這裏似乎也和從前不一樣了,時而發悶,時而又歡喜,我一點不喜歡這樣!”
轉而又有了幾分低落,“蓮成估計也不理我了,我好不容易有個朋友,又沒了!”
上官焱第一次見到沈喬的醉态,聽了她的話心中歡喜,連日來的郁結也一掃而光。在她酡紅的臉頰上親了親,突然又想起什麽,板了臉問道,“以前和唐珏喝酒,在他面前也醉過嗎?”
“醉?我哪裏醉了?”
上官焱無奈的輕嘆了口氣,在她耳邊恐吓道,“以後再和不許和旁人喝酒,想酒喝了,随時來找我,我給你酒喝,聽到沒有!”
沈喬已經有些迷糊,聽到他略帶威脅的話,撅了嘴,兩手捧着他的俊美的臉,“兇什麽兇!我一點也不怕你!”
然後,湊過去在他下巴咬了一口。
上官焱眼眸深邃,喉嚨滾動,剛要繼續吻下去,就見某人軟軟的倒下去,躺在他懷中,呼呼睡着了。
撫了撫額,某男甚是郁悶,将她在自己懷中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又拿了絨毯給她蓋上,低頭看她睡熟的臉,仍是忍不住,俯下身在她泛着酒光,櫻色的唇上輕輕一吻。
自身旁拿起一本書,倚着身後的靠背,看起書來。
太陽慢慢爬上正空,陽光溫暖的照進桃林,透過稀疏的枝條,斑駁的映在梅花帳上,依稀還可以聽到雪化的聲音,一切安靜而美好。
時光荏苒,日光漸漸西沉,最後只餘最後一抹晚霞留在天空,這個時候喝醉的某人才悠悠轉醒。
上官焱依然是那個姿勢,期間只對着某人不雅的睡相和口水輕輕蹙了蹙眉。
某人醒了以後很是尴尬,“那個我怎麽睡着了,你就這樣坐了一天?”
“不然呢?”
“那個,你可以把我叫醒,或者放到一邊。”
“餓了嗎?青玉送了吃的過來,我放在桌上溫着。”
這樣一說,沈喬才覺得腹中空空,湊道桌旁看有什麽好吃的。
上官焱溫和一笑,也坐過去,盛了一碗蓮子粥遞給她,“先喝碗粥,一天沒吃東西了,別吃那些油膩的。”
上一場雪還未化淨,又下了一場。
亭中的兩人看雪落雪停,過的煞是悠然自得。有時上官焱看書,某女子在一旁呼呼大睡;有時上官焱同自己下棋,某女子在一旁樂滋滋的看戲本子;有時上官焱一人慢慢品茶,某女子在一旁嗑瓜子。。。。看戲本子。終于有一日上官焱正下棋的時候,擡頭就見某女子手裏捧着戲本子看的默默而炯炯,将手中的瓜子殼放到嘴裏嚼了嚼都沒發覺異樣。上官焱皺眉起身将書在她手裏抽了出來,掃了兩眼,這個本子講的是一位佳人小姐,因父母欠了別人的債被逼着嫁人還債,偶然在街上偶遇了多情才子,兩人一見鐘情,相見恨晚,終于,某一日這位佳人決定和才子相攜而去,卻被夫家抓到,受盡酷刑折磨。
而沈喬看的這一頁正是,才子機緣下練成絕世武功,來營救佳人。
上官焱擡頭掃了她兩眼,臉色逐漸轉冷。
“你每日就看這些東西?”
沈喬默了一下,掙紮着想為自己争回一點面子,支吾道,“那個,也不全是。”
“從今天起不許看了!”
“啊?”
上官焱順手扔一本《禮經》過去,“看這個!”
沈喬恨恨的不動聲色的努了努嘴表示抗議,卻還是不情願的拿起翻開來看。
看了不到兩頁,見上官焱注意力已在棋盤上,慢慢的挪過去,拿了戲本子,又繼續炯炯的看起來。
上官焱目不斜視,只向她伸出一只手來,此時,戲本子讓人臉皮變厚神經變粗的神氣力量顯現了,沈喬依然目光炯炯,對那只手視而不見。
許久不見動靜,上官焱另一只手輕輕敲了敲木幾。
沈喬依然目光炯炯。
上官焱起身自她手中抽走了本子,扔到一邊,冷聲道,“再看,我就扔去給鐘叔,讓他拿去廚房燒了!”
沈喬猶自不甘,小聲嘟囔道,“你總得讓我知道救走了沒有吧?”
“嗯?”
沈喬忙舉了舉手中的《禮經》,谄笑道,“但是還是要明白一下被救時該用什麽樣的言辭答謝!”
這一日,上官焱下棋下的異常專注,沈喬将戲本子藏在禮經之後,舉在手裏也看的異常專注。
上官焱閑暇之餘,掃了她一眼,待見她炯炯的目光和津津有味的表情時,鳳眼一眯,殺氣彌漫,“卿卿,過來!”
“嗯?”沈喬下意識的擡頭,猛的醒悟,将書藏在身後,馬上又反應過來,暗罵自己笨蛋,這樣也太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随即不動聲色的将書阖上,又不動聲色的拿到前面來,心虛的晃了幾下,笑道,“那個,我正看《禮經》呢!”
上官焱面無表情,道,“拿來我看看你看到哪了。”
沈喬往後縮了縮,“那個,我真的在看《禮經》!!”
上官焱無奈的撫了撫額,嘆了口氣道,“放下書,過來!”
沈喬磨磨蹭蹭的挪過去,“什麽事?”
“和我下棋!”
“啊?”沈喬愣了愣,“我不會!”
“我教你!”
“哦!”
下了兩盤,沈喬果然來了興趣,認真的學了起來,并且一發不可收拾,後來的幾天每天纏着上官焱和她下棋。
只是她的棋實在是臭的很,耍賴、悔棋,亂下一通,上官焱時時扶額,無奈的別過頭去長嘆,悔恨自己一時頭腦發熱竟然想到教她下棋!
那個回頭一定要找鐘叔問問,她那些戲本子都燒了沒,還有沒有剩餘的!
蓮成再也沒來過桃苑,聽青玉說,她如今也不經常在府裏,以前讨厭那些小姐們的聚會,現在卻熱衷起來,每日出門和她們聚在一起。
沈喬覺得這樣也好,至少比悶在房裏好的多。
她和蓮成,如今已如陌生人一般,只當從未相識過!
作者有話要說: 我回來了!繼續更新。。。。。。這段時間心境發生了很大改變,但,不管怎樣,不管有多少人在看,我會寫下去,一直寫下去。。。。。。謝謝!(90°彎腰鞠躬)謝謝所有看我的文、支持我的朋友,最真誠的感謝!
☆、34
沈喬雖然懶散了一些,反應遲鈍了些,但還是有個優點的,就是認準的事絕對認真且孜孜不倦的去完成,比如當初為師父釀酒,在經歷了無數次失敗後,始終不放棄,在古書中看到用荷露釀成的酒清芬特甚,便真的在屋後的水塘裏種了滿塘的荷花;比如看戲本子這個事,經過上官焱各種打擊,各種威脅,仍然不畏強權堅強的堅持着;比如曾經對蓮成,再比如現在學下棋。
此刻,桃林的涼亭中,不,是“暖亭”中,沈喬正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棋盤,咬着手指,苦苦思索。
待上官焱看了兩頁書,才看到沈喬一臉決然的落子,“嗯,就下這了!”語氣中大有士兵奔赴戰場的豪情和悲壯!
“确定?”
“确定!”
“不悔?”
“不悔!”
上官焱輕笑,拿起棋子,剛要落下,忽然聽到沈喬一聲爆喝,“等下!”
“那個,好像有點問題,我再想想!”說着,如臨陣脫逃的将士般倉皇,将好不容易落的棋子又拿了回去。
上官焱搖頭失笑,拿起書繼續看。
這時,青玉忽然來報,蓮成的婢女韻文來找将軍,聽說蓮成那邊似是出了什麽事。
上官焱一愣,快速起身,出了亭子。
沈喬在後面跟上來,韻文正在門前候着,見到上官焱撲通一聲跪了下去,泣聲道,“将軍,去看看小姐吧,小姐她病了!”
上官焱臉色沉下來,“怎麽回事?”
“将軍去看看就知!”
沈喬心也跟着提了上來,但也清楚蓮成必定是不願見到自己的,上前對上官焱道,“你先過去,若有事,派人來告訴我,我馬上過去!”
“嗯!”上官焱安撫的看着她點了點頭,大步出了桃苑。
然而,上官焱去後三日未來桃苑,沈喬心中擔憂,不停揣測蓮成是病了還是上次的毒沒清趕緊如今又發作了,上官焱不過來是不是不想再讓她獻血給蓮成,胡亂的想着卻越想越亂,猶豫了許久還是決定過去看看。
蓮苑內很是安靜,一個下人都不到,沈喬愈加覺得蹊跷。下了蓮橋就聽到房內似有哭聲,沈喬心中一緊,徑直走了過去。
此時蓮成突然出聲,将沈喬推門的手定在門上。
“焱哥哥,此事和韻文她們沒有關系,你要罰就罰我好了!”
“教唆主子、挑撥事端、欺上瞞下,我只把她們趕出去,已是看在她們服侍你多年的份上留了情面!”
屋內立刻傳來一陣嘤嘤的哭聲,原來下人都在這裏。
“是我的主意,是不是也要把我趕出去,這就遂了你和柳卿卿的意!”
“阿成!”上官焱語氣中滿是怒氣
片刻的沉默後,上官焱的聲音已經恢複了淡漠,“阿成,你真的讓我很失望!和那些小姐們在一起,你就學了這些是嗎?裝病,告訴我誰教你的?”
蓮成片刻的羞惱後,帶着酸楚的哽咽道,“你以為我願意嗎?我只是,只是想讓你陪陪我。。。。。”
沈喬已不想繼續聽下去,轉身出了蓮苑。
亭子裏那天他們沒下完的棋還擺在那裏,沈喬坐下,撚起一粒黑子,繼續思考要走哪一步,然哪一步似乎都是錯的。
不知過了多久,梅花帳被掀開,上官焱帶着一陣冷風進了亭子。
盤膝在對面坐下,上官焱自沈喬手中拿過棋子在棋盤上落下。
本來落于下風的黑子馬上有了變化。
沈喬驚呼,“呀!我怎麽沒想到?”
“待你想到,年都過了!”
“上官焱,你這是間接的侮辱我的智商!”
“錯!“上官焱含笑看着她道,沈喬眼中燃起一絲光彩等着他安慰,卻聽他頓了頓然後慢條斯理到道,“是直接!”
沈喬眼中光彩瞬間黯淡,立刻有些抓狂,“既然這樣笨,幹脆不要下了!”,說着伸手就要打亂棋盤。
上官焱抓住她的手,眼睛漆黑直直的望着她,“卿卿,遇到難題,逃避不是辦法。這棋就在你手中,只有你自己才能解決!”
沈喬頹唐一笑,“可我若打亂,沒了棋局,不是一切問題都沒有了嗎?”
“那你日後再也不下棋了嗎?”上官焱頓了頓接着道,“那些戲本子固然精彩,或有情人終成眷屬,或俠客暢游江湖,你樂在其中,只因那些都與你無關,你無須勞神費心,只是做個看客。而,如今你不是生活在山中,你已入了紅塵,即使有萬千愁思,你也不可以躲!你也無處可躲!”
沈喬愣愣的看着他,然而迷霧缭繞的心卻漸漸明朗起來。
上官焱執着她的手,捏起一粒子,落在棋盤上,黑子已贏!
“記住!我在你身後,永遠都在!”
蓮成的事暫時告一段落,離年關還有一個月,沈喬的棋藝有了很大長進,也越發癡迷。
雖然棋品也好了很多,不再總是悔棋,但上官焱依然為當初教沈喬下棋這個決定懊惱不已,因為某人一心撲在棋局上,完全忽略了他的存在,他當初費盡心思讓她不再癡迷戲本子的目的算是失敗了一半!
這一日又下起了大雪,兩人正下棋,沈喬啃着手指正苦思冥想,就見上官焱突然放下手中的書,起身走了出去。
亭外影衛跪在雪地裏,将一封情報遞到上官焱手上。
上官焱迅速的看完,問道,“什麽時候到皇上手裏?”
影衛快速的回到,“一個時辰之後。”
“嗯,退下吧。”
沈喬自亭中走出來,疑惑的問道,“怎麽了,出了什麽事?”
上官焱轉身,執了她的手向亭中走去,神色沉靜如水,看不出分毫,“外面冷,進來說!”
待坐下,上官焱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才淡淡開口,“卿卿,我要出征了。”
秋獵上官焱受傷之時,北蠻羌國來犯,皇上派了國丈之子蕭薄津前去。
如今戰事已将近半年,最近羌國突然發了瘋一樣發起進攻,完全不顧兵将的死活。蕭薄津半年未将敵軍擊退,心中本就煩躁惱怒,而今又被他們不要命般的進攻打的措手不及,更是火冒三丈!不顧副将阻攔貿然領兵偷襲,卻不料中了敵軍的埋伏,被敵軍浮了。
羌國以蕭薄津為人質,要求奉□□以糧十萬石、布匹八千作為交換。
副将不敢應,派人快馬加鞭進京請旨!
果然,很快宮裏來了聖旨,命上官炎馬上進宮。
待李乾說明緣由,上官炎略表驚訝痛心後,馬上表示願意前往營救國丈之子!
李乾面色凝重,目中滿是擔憂,“愛卿務必要救出博津,皇後只有這一個弟弟,而我奉□□亦不可失此大将!”
上官炎鄭重道,“臣必不負皇上皇後所托!”
“嗯!朕相信你!”
上官炎回到桃苑時,青玉告訴他,沈喬依然在亭子裏。
沈喬正對着棋盤發呆,見上官炎進來才回神,将耳邊碎發理到耳後,看着他道,“怎麽樣?什麽時候出發?”
上官炎将她攬入懷中,撫着她的長發,輕聲道,“明日一早就走,你無需送我。”
“嗯!想送我也未必能起的來。”
“卿卿”
“嗯?”
“過年之前我必回來,陪你過年!”
“好!”
第二日,天未亮上官炎便整裝出發了,彼時沈喬突然醒了過來,手按在胸口上,一個不經意的淺笑浮于面,這裏終究不能再像從前一樣無牽無挂了,上官炎,我等你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 不再只慢熱了,劇情轉入正軌,但是,能不能多一些點擊和評論,給我一些動力,淚奔而走~
回來!
做何?
碼字去!
有人看嗎?
肯定會有的!
真的?我去碼字!
☆、35
上官炎走後,沈喬便整日整日的呆在亭子裏,同自己下棋,看書,更多的時候是睡覺。
蓮成依舊經常出府,青玉偶然和她提到,蓮成最近和柳家姐妹走的十分近。
沈喬聞言愣了愣,手中的棋子“嗒”的一聲落在棋盤上,手臂頹唐的垂了下去。然而終究什麽也沒過問,對于蓮成,她說任何話都是傷害,甚至可能引起她為了反擊她的變本加厲!
一個月的時間匆匆而過,很快到了除夕夜,上官炎并未回來。聽鐘叔說,前方已傳來捷報,只是這樣短的時間趕回來确實有些不可能。鐘叔又委婉的說了一些安慰沈喬的話,沈喬點頭一笑而過,鐘叔這個人雖然外表嚴肅、不茍言笑,卻實在是個良善之人!
沈喬并不是很失望,也不是很在意上官炎是否能陪她過年,他說過那樣的話,心裏惦念她,這樣就足夠了!
宮裏安排了晚宴,皇後特地傳來口谕讓沈喬和蓮成務必參加!傍晚時分,沈喬坐在鐘叔準備好的馬車裏等候,蓮成打開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