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8)

興奮的圍着沈喬轉了個圈,“小姐,你真好!”

沈喬輕笑着搖頭,真不知道是她相親,還是青玉相親?是啊!也是該給青玉找個婆家了!

“我這就去回了王嬸!”青玉說着向外走去,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回身輕笑的道,“也許,這次真的是小姐的良人呢!小姐,難道你不想擺脫那些夢魇嗎?”

沈喬頓時愣住,青玉已走了許久,手中的書依然停在那一頁,沈喬頹唐的将書阖上,向後仰去,透過葡萄架稀疏的枝條望向天空,她的天空已經高遠,可是,她始終不曾走出去!

三日後,王嬸來告訴青玉,她已經和蘇公子約好了,讓沈喬明日辰時末和蘇公子在雨濃橋邊相見。

青玉對王嬸自是一番感激,王嬸笑道,“說實話,咱這廬陽城讓我向你家小姐提親的人真不少,我都是挑着還算門當戶對的人家給你家小姐說的!這次啊,保準成!”

“是!讓王嬸費心了!”

“街坊鄰居的說那幹嘛,我也是看你們主仆二人在這地方沒個親人怪可憐的!行了,我也不啰嗦了,回去了!明日我再來!”

“嗯,王嬸走好!”

青玉回了後院,回了沈喬。沈喬将目光在手上的書中收回,皺眉看向青玉,“雨濃橋?為什麽是那?”

跟了沈喬這麽多年,青玉立即明白沈喬是嫌遠了,沒人比她更明白她家小姐有多懶,遂笑道,“聽說是個讀書人,大概比較喜歡這種詩情畫意的地方!如今春光明媚,我們只當出游去散散心了,小姐你也該出去走走了!”

沈喬伸了個懶腰,深吸了口氣道,“說的是!我這把老骨頭,再不動就真的動不了了,我們只當是出去游春踏青了!”

第二日一大早,青玉便起來給沈喬挑衣服,梳妝,沈喬見她這樣有興致,也幹脆由她去,乖乖任她擺弄。

雨濃客棧在西街,雨濃橋在東,隔了幾乎大半個城。沈喬買下這個客棧時,客棧的名字就叫雨濃,沈喬聽着有趣問起緣由,才聽容叔說原來廬陽有個雨濃橋,沈喬也懶得再想別的名字,幹脆就還是叫雨濃客棧。

因離的較遠,兩人便早早出門。江南的早春最是生機勃勃,河邊的水柳已抽新綠,垂着柔軟的枝條,如江南最婀娜多姿的女子。河中許多賞景的船坊和打漁的漁船,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卻是一葉扁舟,舟上似有一撐傘的白衣女子。遠遠望去,女子亭亭玉立,風華傾城,如滌世中不染纖塵的蓮花,絕世獨立。對面的岸邊一曲鳳求凰被解情的春風遠遠傳開,在河面上悠揚回蕩,不知那是不是她的良人在等待?更遠處,似有孩童在放紙鳶,歡快清脆的笑聲遠遠的傳開,順着溫和的風吹過來。沈喬深吸了口氣,将胸中的濁氣呼出,頓時覺得心胸開闊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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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拐過一條小巷,就入了繁華的街道,又是另外一番景象,高樓比鄰,商旅來往,一片繁華錦繡。臨街的店鋪都已開門,夥計吆喝叫賣的聲音不絕于耳,雖然喧嚣卻不覺得紛擾。

再往前走,是城中大戶人家居住的地方,人煙已經稀少,出入的下人身上衣着也要比普通百姓精貴。沈喬她們走的這條路,大多是一些宅院的後門所在,本是清靜的幽巷,然而,卻見前面許多人圍在一起,熙熙攘攘中似還夾雜這女子的啼哭聲。

沈喬不欲多看,繞過人群,就向前走去,然而還是向人群中略了一眼,只一眼,便愣在那。

只見一女子伏在地上,緊緊的抓住了一男子的衣擺,凄婉的哭道,“公子既然替奴家贖了身,奴家就是公子的人了,公子不要奴家,那奴家只有死路一條!”

人影綽綽,沈喬看不到那男子的面容,只聽他似是無奈的嘆了口氣,聲音爽朗溫潤的說道,“我為你贖身只是覺得你琴彈的這樣好,不該在那種污穢的地方取悅人!卻沒有要納你的意思,你又何必癡纏着不放!”

那女子梨花帶雨的道,“奴家也并不想纏着公子,只是奴家無處可去!奴家不敢高攀,只想做個丫鬟伺候公子就好!”

一般男子見女子這樣苦苦哀求,必會心生憐惜,那男子的聲音卻是決然之極,“我家裏不缺丫鬟!”

圍觀的人對着女子指指點點、竊竊私語,男子大多是憐惜她身世可憐,而女子大多是冷眼旁觀,暗暗指點她不知羞恥!

青玉見沈喬愣住,便也向這邊多看了幾眼,同樣愣住,片刻後震驚的道,“小姐,那不是二、”

沈喬淡漠的轉過身不再繼續看下去,淡聲道,“和我們無關,我們走吧!”

哭泣的女子卻是擡頭的隙間就看到了沈喬,同樣一怔,松開那男子的衣擺起身跑了過來,攔在她身前,雙目圓瞪、不可置信的直直盯着她。沈喬亦是冷冷的直視着她,道,“這位小姐請不要擋着我們的路!”

女子目中滿是震驚,顫聲道,“你不是已經、已經死了?”

沈喬璀然一笑,眼底卻是冷然一片,沉聲道,“這位小姐認錯人了吧!”

那女子退後了幾步,眼眸微轉,猛的跪了下去,伏地道,“求這位、姐姐救救我!”

女子年紀很輕,眼角卻已有了細細的紋路,臉上塗了很厚的脂粉,唇色嫣紅,因為哭泣,面上一片狼藉。她哭的那樣凄厲,似不只為此刻的處境,也許還有人事的無常和命運的多舛!她滿頭的珠釵搖晃,身上桃紅色的粗制紗裙委蛇在地上,如草地裏大片大片豔麗的野花,命賤相輕,禁不起一場風雨的打擊。那些珠釵也一眼便知都是街邊小攤上販賣的廉價的假貨,她已經再不是從前那個嬌貴、眼高于頂的相府小姐了!

相府敗了,從上官焱攻入京都那一天開始,左右相連同那些以前彈劾他、支持李乾的臣子,都敗了。

命運鬥轉,物是人非,沈喬忍不住心中也有了一絲凄凄,然而對她卻無半分憐惜,退後了幾步,冷然道,“我幫不了你!”

“不!”柳文宛向前跪行了幾步,抓住沈喬的裙擺,聲淚俱下,“姐姐,求你幫我和這位公子說說情,請他收留我!我只要做個丫鬟,有個容身之所就可以!姐姐,我錯了,我從前真的做錯了,我咎由自取,但我再也不想回那種地方了!”

說着猛的對着沈喬磕起頭來,沈喬退後了幾步,冷聲道,“你這是做何?我根本不認識他,我幫你求情又有何用!你趕緊起來!”

青玉一直皺眉厭惡的看着她,見她如此,內心沒有一絲憐惜,反而越加氣憤!上前恨聲道,“我家小姐不認識你,憑什麽要幫你!”說完拉着沈喬繞過她就要走。

柳文宛上前抱住沈喬的腿,搖頭哭道,“姐姐!姐姐!”

青玉更是恨極,使勁的推搡着她道,“誰是你姐姐!休要胡言亂語!”

四周看熱鬧的人此時紛紛也圍了過來,甚至有人認出了沈喬,低聲竊竊私語道,“這不是雨濃客棧的老板嗎?”

“是嗎?”

“是!我去那吃飯的時候見過!”

“原來雨濃客棧的老板是個女人啊,還挺年輕漂亮的,怎麽抛頭露面出來做生意呢?”

“聽說不是咱廬陽的人!”

沈喬見人越圍越多,腦中百轉千回,深深吸了口氣道,“好!我幫你,你先起來!”

柳文宛一愣,道,“真的?”

“嗯,你先起來!”

沈喬拉着她起身,走到那男子面前,那男子一身白色錦袍,玉樹臨風、面如冠玉,若換個場景遇到,沈喬定認為他那種是從江南煙雨的油墨畫中走出來的溫潤小生,也确實值得女子為他癡迷。沈喬和聲道,“你既然替她贖了身,就好人做到底,帶她回去吧!看你也是大戶人家的子弟,多個丫鬟在身邊總不是件難事!”

那男子上下打量了沈喬一眼,冷笑了一聲道,“本公子的事,輪不到旁人來指手畫腳!”

沈喬也不惱,嫣然一笑說道,“好啊!”回身對柳文宛道,“你知道他家在哪嗎?”

柳文宛面上滿是淚痕,聞言愣愣的點了點頭,沈喬笑道,“那你就他家門外大聲的哭,他有父母或者妻妾吧,讓他們給你做主!”

那男子一愣,皺眉看着沈喬,恨聲說道,“你!”

沈喬挑了挑眉梢,淡淡的問道,“我如何?”

“你既然可憐她,幹嘛不自己領家裏去?”

“好!那我們就問問她願意跟着誰走!如果她願意跟我回去,我二話不說!如果她選的是你,就請你帶她回去!”

“沒問題!”

沈喬和那男子同時看向柳文宛,柳文宛一怔低下頭臉頰稍紅,揪着衣帶,甕聲甕氣的道,“誰為奴家贖的身,奴家就跟着誰!”

沈喬忍不住一笑,眼中帶着滿滿的嘲諷和自嘲。那男子仰頭重重的嘆了口氣,頹唐道,“好吧!你既執意如此,那你就到我家做個打掃的丫鬟吧!我先帶你回家,讓張嫂給你安排!”

女子梨花帶雨的粉面立刻笑了起來,竟也有幾分傾城之色,見那男子快步離開,忙跟了上去,走了幾步回身對着沈喬福了福道,“多謝姐姐!”

沈喬沒有回她,轉身離去。

心中卻再沒有來時的心情,無端的壓抑沉重,連之前明媚的春景也一同變的索然無味。

柳家敗了,柳相被流放,他的妻妾和子孫都被變賣為奴,上官焱這江山大概已經坐穩了吧!柳相如今定然十分的後悔,當初是将她嫁去将軍府,如果嫁的是柳文宛,那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吧!即使,柳文宛會死在鎮山關,但相府沒有站在李乾那邊,也不至于遭受滅頂之災!

青玉亦是一臉郁郁,半晌道,“沒想到二小姐淪落到了這種地步!不過,也活該,她從前那樣對待小姐,如今也算是報應了!”

聽不見沈喬回應,青玉轉頭見沈喬臉色沉郁,以為她還在想柳文宛的事,忙笑道,”小姐別再想了,你還肯幫她已經是仁至義盡了!我們趕快走吧,說不定蘇公子早就到了!“

沈喬回神,點頭道,“嗯!”

然兩人到了橋邊時,卻不見半個人影,青玉搭眉左右看了看,道,“我們是不是來早了?”

沈喬擡頭看了看太陽,“可能是吧!那我們先去那邊的亭子裏坐一會兒!”

河對岸,山巒起伏,淡濃相宜,風景宜人,兩人只坐着到也不覺得悶。

然兩人等了将近半個時辰,也不見那位蘇公子出現,沈喬起身道,“他大概不會來了,我們回去吧!”

青玉氣憤的道,“這什麽人啊!太過分了!”

“算了!本來我們也沒有多少誠意,他不來也好!正好,容叔前幾天腿摔了,我看他這兩天走路還有些拐,我去岸邊采些魚骨草給他,也不枉我們跑了這麽遠來這了!”

“嗯!我和小姐一起去!”

兩人挽了裙邊,正采藥間,就聽岸上一溫潤的男聲問道,“請問,是沈小姐嗎?蘇某有事耽擱了,讓沈小姐久等了!”

沈喬兩人一愣,同時回頭向上看去,然後三人均愣在那裏。

蘇軒揚唇角微勾,臉色卻漸冷,“原來是你!”

沈喬裙邊卷着,褲腳沾了泥土,手中拿着剛采的魚骨草,手背上也沾了不少污泥,看上去煞是狼狽,卻不見她有絲毫尴尬,漫步上了岸,從容的理了理裙裾,笑道,“是我!那閣下就是蘇二公子了!”

沈喬故意在那個二字上停頓了一下,蘇軒揚果然立刻黑了臉色,冷沉的看着沈喬。

沈喬一掃之前的陰霾,心情頓時又好了起來,回身招呼青玉,“天不早了,我們該回家了!”

青玉目光在他二人身上轉了轉,支吾的答應了一聲,“哦!”

蘇軒揚突然一笑,道,“我若沒記錯,沈小姐是和在下來相親的吧。我對沈小姐很滿意,回去就派人找媒婆,盡快将我們的親事定下來!”

沈喬愣住,回身冷聲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蘇軒揚挑眉看着她,“沈小姐這麽聰明聽不懂嗎?我說,我要和你成親!”

沈喬好笑的看着他道,“我同意了嗎?”

“沈小姐剛剛還做主給我要了個丫鬟,這不是要做蘇夫人的意思嗎?”

“你!”這次換成了沈喬氣結,忍不住輕嘆,果真人不可貌相,一副溫潤如玉的模樣,卻分明是個無賴!

沈喬輕瞥了他一眼,不再理會,轉身就走!

蘇軒揚在後輕笑,高聲道,“明日我便親自去找小姐談我們的親事,小姐定要等我啊!”

沈喬沒有回頭,腳下卻越走越快,很快就出了他的視線。

蘇軒揚在後忍不住輕笑,喃喃道,“有意思!”

作者有話要說:

☆、55

到了客棧門口,沈喬腳步一頓,回身道,“馬上去王嬸那裏,就說我沒同意!”

青玉道了聲是,快步而去。

然,很快就回來了,看着沈喬眼神飄忽欲言又止,沈喬直覺不對,追問了一句,青玉才支支吾吾道,“王嬸說剛才蘇家來人了,說蘇公子對小姐很滿意,王嬸一高興就。。。”

沈喬眉頭蹙起,脫口問道,“就怎樣?”

“就替小姐答應了。。。。。”

沈喬簡直是哭笑不得,無語扶額,嘆氣道,“這個王嬸。。。。。是不是也太過熱情了!”

“小姐,現在怎麽辦?”青玉小心的問道,那個蘇公子相貌還尚可,只是人品還待考察。

沈喬冷笑一聲,“我不信我不嫁他還能強娶不成?放心,你看今日他那樣子也不像是真的!”

第二日,蘇軒揚果然一早就來了客棧,要進後院被容叔攔在門外。容叔憨厚樸實的臉上此時滿是倔強,“公子,不好意思,這是我們掌櫃的內院,外人一律不能進!”

蘇軒揚也不惱,溫文有禮的道,“我和你家小姐有媒妁之約,今日找她是商議成親事宜的!”

容叔一愣,小姐要成親了?他怎麽一點也不知道?然,眼前的公子身姿挺立,面如冠玉,風度翩翩,和小姐到是般配的很!小姐也是該成親了,一個女子孤身一人流落他鄉,必然也是個傷心人,雖然青玉姑娘對她們的過去只字未提,小姐面上看不出來端倪,但他時常覺得她的身影有些孤寂。他也聽雲俏無意中提起過,王嬸提過很多次親都被小姐拒絕了,如今可是想開了?

容叔從心裏感激敬重沈喬,如今聽說她要成親也跟着由衷的高興起來。

蘇軒揚趁容叔愣怔之際,閃身進了後院。

容叔,醒過神來,一向古板的臉上,此時也浮了一點點笑意,慢慢的踱步回賬臺做事去了。卻不曾想,即使沈喬和別人已有了婚約,但成親的事哪需要他們二人商議,那分明是媒人的事啊!

蘇軒揚一入後院便覺得眼前一亮,江南的院子多假山流水,花草樹木,本不稀奇,然沈喬的後院卻是別有一番風味。如剛進門的這道綠蘿屏風,若剛出客棧便進後院,未免有些唐突,這道天然屏風巧妙的将客棧和後院隔開,後院的景物半遮半掩、若隐若現,實在是妙不可言。 蘇軒揚贊嘆的左右打量着院子,轉過長滿綠蘿的屏風,穿過葡萄花架,就見院內荷花塘邊的蒲櫻樹下坐了一女子。

沈喬昨晚在夢裏醒來後,就再也無法入睡,到了天将亮時才将将睡去,早晨起的便有些晚了。醒來時,青玉為她備好的早飯,正在暖爐上溫着,然後留了字條給她,早早的領着雲俏去趕早市了。

沈喬此時未梳洗,墨發也未挽,甚至鞋都未穿,光腳盤膝坐在荷塘邊,手持了一根青竹竿,正在垂釣。

後院從未有外人來過,容叔過來也是要先通過青玉的通報,所以沈喬一個人随便慣了,穿戴行事也随意的很。

蘇軒揚輕輕的走近,自她身後面蒙了沈喬的眼,啞着嗓音冷厲的問道,“猜猜我是誰?若猜錯了、”蘇軒揚嘿嘿冷笑了幾聲,“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忌日!”

沈喬手中的魚竿一震,瞬間便鎮定下來,嬉笑道,“青玉,一大早的又鬧!人越大反而越頑皮了!”語氣中未有絲毫緊張,輕松的讓人以為真的只是姐妹之間的嘻戲。

蘇軒揚微微皺了皺眉眉,難道他的聲音像個女人?正發愣間,沈喬突然道,“呀!我的魚上鈎了,你看是不是?”

蘇軒揚聞言下意識的身體前傾,向荷塘內張望,這剎那間,沈喬突然身體向左一偏,然後伸出手臂猛的一用力,就将他推到了荷塘中。

蘇軒揚驚吓後,猛的開始掙紮,胡亂的拍打着水面,驚慌的大聲叫道,“我不會水!快拉我上去!”

沈喬居高臨下冷冷的看着他,勾唇冷哼了一聲,然後轉身從容的漫步回了屋。

蘇軒揚胡亂撲棱了一陣,驀然直起身才驚慌不定的發現水剛及他腰部,瞬間惱羞成怒,頭頂着半個荷葉大聲叫道,“沈喬!你給我出來!”

被他這一折騰,荷塘中的錦鯉本就受了驚吓,一陣撲棱亂跳,他這一嗓子喊出來,頓時都驚慌的跳出水面,有的甚至跳了三尺高,直直的落在他頭上,然後再自他臉上滑下,落在他濕透的衣服上,甩着衣服上的水草“撲噔”一聲掉進水裏。

塘邊的蒲櫻樹上本有一對黃鹂正在叽叽喳喳的卿卿我我,被他一驚頓時一陣撲棱棱亂飛,蒲櫻花紛紛而落,落了他滿身,又為他多彩的衣袍上添了一抹紅,煞是絢麗多彩。

于是玉樹臨風,氣宇軒昂的白衣貴公子便滿身是水,穿着已看不出本來面目的彩色長袍,頭上頂着半個荷葉站在水中怒聲咆哮。

然而很快他便偃旗息鼓了,早春的水還是很涼,何況他現在全身濕透,站在水中,一陣風吹過。。。。。全身忍不住瑟瑟發抖!

狼狽的爬上岸,沈喬已梳洗穿戴整齊,出了房門,悠哉的坐在葡萄架的藤椅上吃起了早飯。

蘇軒揚渾身濕淋淋的過去,坐在藤椅上惡狠狠的瞪着她。沈喬忍不住頭上太過熾烈的目光,擡頭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笑噴,接着大笑起來。

“你還笑!”蘇軒揚大怒,胡亂的将頭發上的花花草草揮落,“這個仇我記下了!若不報,本公子誓不為人!”說着眼神瞟到沈喬手裏的冒着熱氣的荷葉粥,揮手搶過然後一飲而盡,又連接吃了兩個湯包才停下來,猶未氣消的道,“還不趕快去給本公子找衣服?”

沈喬好笑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仰卧在藤椅上,半眯着眼睛不屑的道,“憑什麽?”

“就憑我是你未來的夫君!”

沈喬不氣不惱,躺在藤椅上閉目養神,悠悠的道,“既是未來的,那就未來再指使我好了!”

最終,在容叔驚悚的目光下,蘇軒揚落魄而逃。

第一局,沈喬勝!

沈喬努力的奔跑着,身後那兩個地痞叫嚣着緊追不放。腳上鑽心的疼,鮮血已經腳面染紅,在山石山印下一個血色腳印;臉頰被樹枝刮的火辣辣的疼;外衫也早已被劃破,但沈喬仍然用盡全力的奔跑着,心裏只有一個信念,不能停下!不能被他們追上!

一陣慌不擇路後,沈喬終于跑到了懸崖邊上,再也無路可逃。沈喬驚慌的向下望了望,山霧缭繞,深不見底,只往邊上靠了靠就會一陣膽顫心驚。

那兩個地痞追上來,癱在地上上氣不接下氣的劇喘着。

崖上山風呼嘯,吹起滿地落葉飛舞,肆虐的打在沈喬身上,天地間一片昏暗,沈喬只覺一股寒氣從腳下一絲絲蔓延上來。

風從四面而來猛烈的吹着她的長發,沈喬眼眸漆黑,面色蒼白,絕望的看着那兩個地痞緩了力氣,然後起身獰笑着一點點向她靠近。

沈喬一點點向後退去,慌亂的搖着頭,卻無法出聲。突然那兩人驚叫了一聲,不可置信的低頭看着胸口上的滴血的箭頭,然後驚恐的倒在地上。沈喬一驚,擡頭看去,就見上官焱手持着弓弩,面色冷沉,步伐沉穩的向她走來。

他身姿挺拔依舊,雙眉如劍,眼若寒星,英俊的臉上漸漸浮起淺笑,眼眸深邃的看着她道,“卿卿,不要怕!”

山風呼嘯,将他的聲音吹的模糊悠遠,沈喬卻已聽清,瞬間滿心驚喜,癡癡的望着他的道,“上官,你終于來了!”

上官焱漫步上前,擡起手輕輕的将她額前的碎發理到耳後,淡笑道,“我來了!”

他手指冰冷,沈喬微微一顫,卻用力的點點頭,剛要說話,就見他臉色一凜,眼中寒芒一閃猛的将她向後一推,她立刻跌入崖下。

沈喬驚叫了一聲在夢中醒來,大口的喘息,如溺水之人突然獲救,那般貪婪而倉皇。許久才适應了屋裏的黑暗,思緒也漸漸恢複清明。

月光清冷,銀輝透過窗子在房內灑下了一層淡淡的光,沈喬雙臂抱膝,将頭深深的埋進去,久久未動。

作者有話要說:

☆、56

天蒙蒙亮的時候沈喬才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了。如今客棧的事大部分都是容叔和青玉在管,她這個掌櫃的到是清閑的不像樣子。

推開窗子,只見天朗氣清,藍藍的天空上飄着團團的白雲,幾只黃鹂站在窗前的石榴樹上,唧唧喳喳的叫的歡快。

沈喬起身,穿了一件湖色長裙,稍稍梳洗,将長發松松的挽起。推門出去就見青玉正在葡萄架下的木幾上教雲俏寫字。

“青玉姐姐,小姐她怎麽還沒起床啊?”

青玉背對着沈喬,低着頭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低聲道,“小聲一點,不要把小姐吵醒了!她昨夜沒睡好,讓她再多睡一會兒!”

雲俏大眼睛叽裏咕嚕一轉,了然的點點頭,湊近青玉,将聲音壓的很低很低道,“我知道了!”

青玉忍不住輕聲一笑,執了她的手道,“這個字這裏是個勾,不是豎,認真一些!”

雲俏調皮的吐了吐舌然後認真的又重寫了一遍。青玉轉過頭,拍了怕她的頭道,“雲俏真聰明!”

眼角掃到沈喬,轉過身來,一愣,起身道,“小姐什麽時候起來的?”

沈喬淡笑着走上前來,坐在藤椅上,拿了雲俏寫的字看,邊看邊笑道,“寫的很不錯,晌午讓容叔多做些好吃的獎勵一下雲俏!”

雲俏立刻歡快的蹦起來,“小姐最好了!”

沈喬只淡淡笑着,心中忍不住羨慕,曾幾何時,她也如雲俏一樣,單純、不谙世事,每日少挨師父一句罵、多一個戲本子或者捉到一只野兔便會滿心歡喜,這樣的年華是人生中最美的,卻稍縱即逝。只是還是希望雲俏能一直這樣淳樸,開心,将來也會有人保護她這份純淨,不受世事紛擾!

青玉将紙筆收了起來,道,“我去給小姐端早飯!”

青玉向前院走去,雲俏在後也蹦蹦跳跳的跟了上去。

只是很快前面就傳來争吵之聲,青玉的聲音隐隐約約的傳來,“蘇公子,有什麽事奴婢替你通傳就好,這是我家小姐的內院,不經過她允許外人是不能進的!”

蘇軒揚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高聲道,“那是外人!我是你家小姐的未婚夫婿,怎能一概而論!”

沈喬揉了揉額角,這個蘇軒揚幾日沒來,她幾乎把這個人都忘了,上次得了教訓還不死心,竟然又來了!

“哎!哎,蘇公子,你不能進!”青玉和雲俏推搡着蘇軒揚,卻見他已經大步邁了進來,隔着綠蘿牆向沈喬熟稔的打招呼,“沈喬!”

沈喬只得起身走過去,皺着眉問道,“你又來做什麽?”

葡萄樹已經長出新芽,冒出細細的圈須,在陽光下幾近透明的嫩綠。沈喬一身淺綠站在葡萄藤下,遠遠看去,猶如一幅江南春景畫,綠的那樣協調、春意盎然。只是待觸到沈喬的目光時,裏面的沉寂,頓時又讓人從初春到了秋末,那裏面薄暮蕭寒、萬物皆枯。

蘇軒揚看着那雙眼睛突然有些愣怔,片刻後眉頭微擰,一改往日的嚣張,煞是可憐兮兮的道,“上次被你推到水裏,染了風寒,這幾日一直卧病在床,如今才好!你看我都痩了一圈!”

蘇軒揚聲音中帶着鼻音,面目稍有憔悴,确實像風寒剛愈,只是這痩了嗎?沈喬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恐怕是肥了一圈!

要想沈喬心中愧疚那是不可能的,沈喬轉身,偏首冷笑着道,“既然剛好,那就回去躺着,不要被風一吹,又嚴重了!”

明知沈喬在嘲弄他身體羸弱,蘇軒揚卻不怒不惱,溫和一笑,“哪有那麽容易,我這幾日卧病在床,想了許多!你說我們遠日無怨近日無仇的,這是何必!那個丫鬟我也讓管家給她安排了輕松的事做,我們之前的種種不快就一筆勾銷了吧!”

蘇軒揚本身長的就溫潤無害,此時這樣一笑,竟是朗眉星目、清俊如斯,隐隐中讓人頓生親切之感。

一旁的雲俏已是看癡了眼,兩眼泛花。

沈喬狐疑的半偏首看着他,眼中滿是質疑,這人這麽輕易就轉了性嗎?

蘇軒揚委屈的道,“你不要那種眼光看我嘛!相識就是緣,你我即使成不了夫妻,以後也可以做朋友嘛!何必針鋒相對呢!”

沈喬見他說的真誠,面色漸漸緩了下來,但總覺得哪裏怪怪的。青玉低頭掩嘴笑了一聲便拉扯着還在犯花癡雲俏去了前院。

見沈喬還是有懷疑,蘇軒揚擡步進了院子,不客氣的坐在藤椅上,熱情的招呼沈喬道,“過來坐啊!愣着幹嘛!”

沈喬無語輕笑,這到底是誰的家啊?

青玉端了早飯來,蘇軒揚毫不客氣的端了百合粥就喝,邊喝邊含糊的道,“我一早就過來還沒吃早飯呢,說實話這粥真不錯!自從在你這裏喝了粥,回家再吃什麽都覺得索然無味!哎!阿喬你也吃啊!”

沈喬簡直無語凝噎,還有比這人更臉皮厚的嗎,青玉亦是滿臉的驚訝,呆呆的看着他哧溜哧溜喝完了一碗粥,又毫不客氣的去拿了百合綠豆餅吃。

沈喬輕笑了聲,道,“再去給我端一碗!”

青玉回過神來,忙道,“是!”

誰知蘇軒揚将他的空碗遞過來,恬不知恥的道,“麻煩青玉姑娘也幫我再盛一碗,這粥熬的實在是香甜可口!”

青玉愣愣的接過碗,轉身走了!

吃過飯,蘇軒揚打着飽嗝道,“阿喬,之前我多番冒犯,為了向你賠罪,今日我請你游船如何?”

沈喬眼珠一轉看着他冷笑道,“不會上次我推你入水,你一直記恨在心,今日也想将我推到湖裏去吧!”

蘇軒揚立刻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看着沈喬正義凜然道,“我一個大男人難道就那麽不堪?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說完立刻又沖着青玉笑道,“青玉姑娘也一起去吧!”

雲俏正和青玉在一旁為葡萄樹剪枝,聞言拉了拉青玉的衣袖可憐巴巴的道,“青玉姐姐,我也想去!”

青玉瞪了她一眼道,“小孩子別亂插嘴!”

雲俏小心的看了一眼沈喬,撇了撇嘴,繼續幹活了。

沈喬看着雲俏,突然不想看到她失望的樣子,想了想,回頭對着蘇軒揚笑道,“好啊!今日風和日麗,正是賞景游湖的好天氣!那我們便恭敬不如從命了,雲俏也不要剪了,收拾收拾一起去!”

雲俏立刻驚喜的放下手中的剪刀,抱着青玉的胳膊一陣亂跳,青玉無奈的看着她道,“還不去和容叔請假,等下容叔要是不讓你去,我可不給你求情!”

雲俏做了個鬼臉跑開了!

難得沈喬肯出去走走,青玉也是異常高興,準備了遮陽的竹傘、披風,甚至帶了糕點。蘇軒揚見了,搖頭笑道,“青玉,我還能餓着你家小姐不成?”

青玉微笑,“您連自己都時常餓着,我可不敢保證!”

“青玉!你別躲阿喬後面,君子動口不動手,我只和你好好談談!”

“雲俏!攔着他!”

沈喬微笑着看他兩人嬉鬧,突然覺得也許把青玉嫁給蘇軒揚也是個不錯的主意!

蘇軒揚其實很多時候都像個孩子,同樣是富家子弟,唐珏雖也放蕩不羁,但畢竟他是獨子,有那份責任擔着,行事也穩重些。而蘇軒揚則更灑脫些,也更孩子氣一些,但沈喬看的出,他本質不壞!

如今正當時節,湖上的春荷已經有開的了,粉白翠綠的一片,微風過處,幽香冉冉,香甜靡靡,十裏風荷掩映于青天碧水之下,風霧樓臺,紅娟暗影,一片華美碧波。

蘇家是廬陽大商戶,自然有自己的畫舫,沈喬她們到了時,已有下人在等候,看來蘇軒揚早已經有準備,并不是一時興起。

初春游湖的船很多,但大多是小船,像蘇家這樣招搖的大船甚是引人注目。

“青玉姐姐,這有魚!”

青玉被興奮的雲俏拖拽住,只得探下身看去。

“青玉姐姐,你看那個荷花開的真美!”

“青玉姐姐。。。。。”

船過處,清水漾起淺淺漣漪,浮萍飄散,垂柳拂面,清風徐徐而來,沈喬站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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