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程毓的客廳如今有了餐桌,再放不開一張床來,那就只能放在卧室了,程毓心裏反複估量着距離,盤算着怎樣擺放,才是最佳選項。緊接着,他又想到了周宏遠那副害臊的模樣,頓時覺得頭大。
這個十二歲的小鬼,就那麽怕被人看麽?
程毓無聲地嘆息,卻也只剩這一個法子,還能怎麽辦?反正他是換不起大房子的。不僅此時換不起,他們這種一心搞學術的,估計三四十歲禿了頂,都換不起吧?想到這裏,程毓不禁自嘲地笑笑。
第二天,天蒙蒙亮,程毓就起床了。他一向學習刻苦,家裏情況又糟糕,所以上大學這幾年,也萬不敢荒廢了自己,起得比雞早,在教室裏,一學就是一整天。因此,哪怕是不需要早起的日子,也自然而然的形成了生物鐘。
醒來後,程毓不敢動彈,唯恐驚擾了周宏偉的夢境。這孩子這幾天都沒能好好休息,四處颠簸,百般辛苦,要好好補補覺才是。
周宏遠卻沒如程毓所願,翻了個身,緊接着就醒了,兩個人對視了一秒,随後,程毓問,“現在是白天,你自己在家,不怕的吧?”
周宏遠張了張嘴,似是有話要說,卻最終歸于緘默,只是搖了搖頭。
程毓摸了摸鼻子,心想,難道自己多慮了?于是,繼續試探地問,“我去買張床,你在家等着,行麽?”
周宏遠猶豫了片刻,然後懂事地點頭。寄人籬下的孩子,又哪裏有挑三揀四的資格?這個道理,周宏遠當然懂得。
程毓舒了口氣,跳下床去,迅速地刷牙洗臉,炮仗似的沖出家門去。他今天的事兒,可不只有買床這麽簡單。
程毓雖然已經結課了,但尚有任務在身,本來說好請兩天假的,卻無緣無故多了一天,他得去實驗室找教授“負荊請罪”。
程毓的導師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穿着身淺白色的T恤,素面朝天的在計算機前敲敲打打,見程毓來了,笑着招呼他,“快坐快坐,程毓,怎麽昨天沒過來?”
程毓有些不好意思,摸摸鼻子,頗有些愧疚地說,“張教授,我家裏出了點兒事兒……我的一個侄子,可能要在我這裏暫住一段時間了。”
張教授知道程毓年年拿助學金,對他的家庭情況也略有耳聞,她幾次看到程毓急匆匆趕去兼職的身影,都想伸出援手,卻不知如何開口,本着惜才的考量,這個樸素而熱心腸的教授問,“有什麽需要老師幫忙的麽?”
程毓連忙搖頭,說,“以後可能不能在實驗室幫忙了……不過課題我會在家裏繼續推進的,絕對不會耽誤進度,張教授您放心……”
張教授點點頭,說,“不急不急,只要你心裏有數就行,等到家裏的麻煩解決了,再過來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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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毓鄭重道謝後,離開學校。
緊接着,他回到宿舍收拾東西,寝室裏只剩下趙啓明和李銳還沒回家,一個為着學習,早早出去了,一個在寝室裏搗騰他的二手機子,見程毓幾天不回來,一回來還慌裏慌張地收拾東西,狐疑地問,“怎麽了?出什麽事兒了?”
程毓一邊答話,一邊手上工夫不停,“我老家那個不着調的哥死了,他老婆跑了,撇下了一個兒子。”
李銳轉過頭來,看了他許久,不确定地問,“不是,你說清楚,什麽意思?”
程毓将衣服收進包裏,認真說,“在他媽媽來找他之前,我先照顧他一段時間。”
李銳舔了舔嘴唇,蹲到程毓旁邊兒,接着問,“他媽媽,是個怎麽樣的人?”
程毓嘆了口氣,又搖搖頭,“可能……風評不好吧。但總不至于真的不要自個兒孩子吧?興許過幾天,想明白了,就過來找了呢。”
李銳無奈的聳肩,“誰知道呢。不過,你到時候可別脫不了手。”
程毓皺了皺眉頭,“什麽脫手不脫手的,宏遠又不是累贅。”
李銳“嗤笑”,“你連自己都快顧不過來了,還顧個小的?”
程毓雖知道李銳好心,卻到底是年輕男孩兒,有股血性在心裏,“我怎麽照顧不了他了?我鐵定能顧得了他。”
李銳瞧程毓急了,“啧”了兩聲,說,“你急什麽呀?”
程毓不答話,只是收拾着自己的東西,理完衣物,還有厚厚一摞論文。
李銳到底是好心,問,“一會兒幹什麽去?”
“買個床,然後去超市,給宏遠買點生活用品,還要買菜。”
李銳瞅了他兩眼,瞧他這副認真的樣子,無奈妥協,拿出兜兒裏桑塔納的鑰匙,在程毓眼前晃了一圈兒,說,“走吧,帶你去。”
程毓這才笑嘻嘻地說,“就知道你會幫我。”
李銳不置可否,兩個人一前一後上了車。李銳自個兒搗騰二手電子設備,車随主子,也是輛二手,低價淘來的,買來時幾乎是四面漏風,當初程毓和他一起拿膠糊了許久,卻也沒見着起色。這兩年,李銳開着這車四處賣貨,如今是哪哪兒都響,就怕哪天在路上散架了。
兩人到了家具城,挑了個九十公分的折疊鐵架床,送回家裏去。
臨近小區,程毓還不忘下車給周宏遠置辦生活用品,搞定後,才打道回府。
走前,程毓是把周宏遠反鎖在家的,拿出鑰匙開門後,看到周宏遠乖乖地坐在床邊兒,才放松下來,把手裏的東西撂下,換了鞋便跑到周宏遠身邊,問,“自己一個人,不害怕吧?”
周宏遠搖了搖頭,說,“不怕的。”
程毓笑了一下,讓周宏遠去客廳呆着,随後招呼李銳把床擡進來。
卧室裏的床本就靠着牆邊兒放着的,卻無奈房子面積小,雖是添張不足一米的單人床進來,也将屋子塞得滿滿當當,幾乎走不開人。
沒辦法,程毓和李銳将兩張床并在一起,只留一條小小的縫隙,遠處看了,就像是小床變了大床,分不出你我來。
程毓無奈的撓撓頭,還能怎樣——就這麽着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