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生辰
這就是書上所說的刺客?
齊宥轉過頭對雍熾悄聲道:“陛下, 我不想看舞劍,能不能讓此人退下。”
他知道雍熾吃哪一套,尾音帶點撒嬌, 像是在說只有兩個人才知曉的秘密。
雍熾眸色一沉, 揮手讓那人退下。
齊宥在一側旁觀,如果真的按照原書所寫, 此人是刺客的話,那他背後的人眼看計劃落空, 很可能會坐不住。
果然,趙王把酒杯放在桌上,對雍熾道:“臣弟想看舞劍, 聽說此人劍術高明, 退下豈不可惜了?”
雍熾不理他, 蕭朗吟卻在此時笑道:“殿下想看舞劍還不容易, 日後臣為殿下舞也使的, 此刻畢竟是禦前, 還是小心些為好。”
趙王撅着嘴坐下, 臉上滿是遺憾。
齊宥眉頭微皺, 覺得隐隐有些怪異,如果刺客真是趙王的人,那他這般行事也太不避嫌疑了,而且看他那模樣, 倒像是毫無心機的幼弟,怎會有策劃救駕的心機……
站在角落裏的劍客微微拱手, 随即退下。
齊宥望着他離去的背影,微微松了口氣。
既然皇帝不想看,背後之人自然不敢過于逼迫。
雍熾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随朕去內殿一趟。”
齊宥忙起身, 跟随在雍熾身後進入內殿。
內殿燭火搖曳,處處是朦胧的光暈,桌案上有個精美的圓形紅漆食盒,雍熾輕叩桌案,示意齊宥打開。
齊宥狐疑地打開,卻登時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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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盒裏裝的竟然是一塊粉蒸糕,上頭用朱色配料寫了鬥大的“生辰安康”四個字。
齊宥還沒來得及說話,雍熾已拿出幾個細如小指的蠟燭,小心翼翼插在那如臉盆大的蒸糕上。
齊宥一臉驚恐:“……”
眼看着雍熾持燭要點燃蒸糕上的蠟燭,齊宥才恍然,哭笑不得道:“陛下是從哪兒學來的這一套?”
“朕從書上看的。”
齊宥:“……”
救命,暴君又在騙人。
雍熾看齊宥一臉不相信的模樣,挑眉道:“朕和你讀的同一本書,不行麽?”
齊宥思索了片刻,肯定道:“當日你派人偷聽我和九朝在牢裏的對話了。”
雍熾沒好承認是親耳聽到的,把那蒸糕捧在他面前,挑眉催促道:“你吹不吹?”
燭火搖曳,蒸糕雖有些不倫不類,但能看出是想要按照他當時的描述去做的。
只是這想象力實在讓人驚恐。
跳動的燭火躍上雍熾的眉睫,倒映在雙眸中如淬星辰。
“呆呆看朕幹什麽?”雍熾道:“還不許願?”
齊宥閉上眼,像穿書之前過的無數個生辰一眼,閉上眼,對着燭火默默許願:“我很想念穿書前的家人朋友,希望他們都能平安,最好有個人替代我陪伴他們。二呢,當然是許願自己今夜成功脫逃,去江南過美滋滋的日子,等哥哥外調出京團聚。三……三……”
齊宥頓了頓,悄悄張開眼睛看了看雍熾的側顏,輕聲說出在胸膛翻滾幾遭的話:“三願暴君不要戰死不要被人奪走江山,一輩子都……平安肆意。”
說完睜開眼,看到雍熾正緊緊盯着自己,齊宥有種默念的願望被人讀懂的羞恥,燭火燙得臉發熱,不自然的移開目光:“吹蠟燭吧。”
雍熾望着他,眸中是少有的正經:“朕陪你。”
齊宥攔住他,支支吾吾道:“這個會不會有忌諱啊?”
古人最講究風水,雍熾貴為天子,日常燃燭都沒吹過,更何況是一下吹這麽多蠟燭。
真的不用去找欽天監算一算麽?
“吹燈拔蠟?人死如燈滅?”雍熾不在意的挑挑眉,冷哼:“朕知道。”
齊宥想起魏九朝抗拒的模樣,莫名有幾分感動:“陛下竟然想陪我同生共死?”
雍熾單手擁住他的肩,聲音裏裹挾幾分酒意道:“是朕從不信天意。”
火光顫巍巍閃爍,在二人同時呼出的氣息裏倏然熄滅。
齊宥未曾想過他會在穿書後過這樣的生辰,更未曾想過給他過生辰的竟然會是書中殘戾的暴君。
齊宥咬一口香甜的蒸糕,向雍熾投去深深的一瞥:“陛下,今日生辰,臣……很開心。”
少年笑得時候很好看,額發松散,還有個不顯山不露水的梨渦兒。
吹滅個蠟燭就能開心,該不會是個傻子吧。
“朕有些困。”雍熾移開目光道:“喝了太多酒,頭痛。”
齊宥跟随他去床邊坐下。
“朕想要你。”燭光幽暗,雍熾忽然借酒裝瘋,熾熱的唇貼在齊宥耳畔:“你呢,想不想要朕?”
聲音中有一絲隐隐的懇求和脆弱。
齊宥忙不疊後退兩步:“陛下您醉了。”
齊宥站在離床不遠不近的地方,既讓他挑不出毛病,又讓他夠不着。
也罷,齊宥最會拿捏距離。
雍熾疲倦地閉上眼,漸漸呼吸平穩。
齊宥輕聲喚了兩聲陛下,沒人應他。
齊宥試探的叫他名字:“雍熾?”
雍熾緊閉雙眸,一動不動。
“雍熾,我要走了。”齊宥沒跪,蹲在他身畔摸摸他額頭:“聽旁人說你不久後就要選後成親,再過幾年,你定會忘記這段荒唐事。”
齊宥認真道:“還有,我也不信天意。”
齊宥不相信自己會在深宮裏茍且半生,不相信雍熾會失去江山失去所有,悲涼又近乎自棄的戰死。
都說雍熾是手段可怖的暴君,可他現在雙眸輕閉,戾氣盡斂,看上去只是個讓人貪戀的俊朗少年。
齊宥低眸道:“我要去江南齊家了,那裏沒有人逼我寫字讀書,也不用總擔心會不會惹怒你……”
說出一大段話,齊宥總算心裏輕松些。
他讨厭生殺予奪,榮辱都握在旁人手裏的感覺。
離開雍熾一定是正确的決定。
齊宥走幾步,回轉身,樹影婆娑,映在大殿的窗上,殿內空無一人,雍熾獨自躺在榻上,月光落在他俊朗的眉眼上,無端惹人憐愛,又帶着幾分徹骨的冰涼。
像個被人遺棄的兇神,又可憐又可懼。
齊宥不再回頭,匆匆逃出大殿。
殿內,雍熾在月光中冷冷張開眼,撩開齊宥為他蓋好的錦被,沉聲道:“來人。”
蔣辰早已候命,聞言單膝跪下:“陛下。”
雍熾注視着齊宥離開的方向,眸中泛起冷意:“随朕看場好戲。”
他的眸中卻有讓人膽寒的光芒,根本不是要去看好戲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