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毛遂自薦

巫恒說完，亮出一口白牙，吳淮也笑開了顏。

吳淮這一瞬間松了一口氣，對巫指導的信賴連自己都不知道的，更加的深。

雖然說，他蛙泳也具備争奪冠軍資格，但那是他訓練八年的成果。而混合泳是他今天才開始嘗試，成績并不差，這就給了他無窮的信心，從無到有總是比更進一步要簡單一點，他知道指導員的選擇沒有錯。

項目定下來，吳淮練了一天的混合泳。

事實上，最後的結果有點慘烈，他又累的差點趴在池邊上。

他游慣了蛙泳，知道怎麽調整自己的呼吸，知道什麽時候怎麽放松更有利于體力恢複。但是混合泳一下打亂了他的節奏，蝶泳的時候累的要命，仰泳他又覺得很別扭不擅長，但是短短50米的蛙泳沒辦法完全恢複他的體力，緊接着就來一個需要沖刺的自由泳。

于是，一組游下來，他累得直翻白眼，哪怕在水裏泡着，身上也一陣陣的熱，這要是到了岸上，汗水怕是都澆濕了一片地了。

不過年輕就是好，訓練結束休息半個多小時，吳淮又精力充沛的像頭小老虎，身體倍兒棒，胃口倍兒好的吃着食堂的小魚。

真幸福，今天吃的是大的叫不出名字的魚，剁成一段段清蒸的，除了中間的那根骨頭，連魚刺都沒有，他大口大口的吃着鮮美軟嫩的魚肉，只覺得自己的血條瞬間MAX！再去游個1500米都沒問題！！

吃飽喝足，吳淮打了個飽嗝，就見大門口急沖沖走進來五個男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個子很高，年紀在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他的噸位很大，寬松的運動服包裹不住他的大肚子，走起來虎虎生風的。

這人後面還跟着四個年紀不大的青年，個子都很高，看起來都在190以上，皮膚也很白，是游泳運動員那種被消毒液泡出來的慘白。

這五個人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裏，并且一來就往樓上走，不難猜出他們是省游泳運動員和他們的教練。

“唐教練……”謝岳年注視着那五個人上樓，在吳淮耳邊低語。

吳淮本來轉回來的腦袋像是“彈”一樣的又轉了回去，差點扭到脖子。

唐教練，唐涵！

他最想要拜入的省隊教練門下！

原來，唐教練長這樣的啊。

好胖。

謝岳年還在耳邊嘀嘀咕咕：“聽說唐教練前段時間帶隊去湛江訓練去了。仙哥還沒滿十八歲，今年還可以參加一次咱們這個組別的比賽，而且暑假嘛，比賽還蠻多的。今年不是還有個全國冠軍賽嗎，選上的就可以去參加世錦賽呢……”

謝岳年具體在說什麽，吳淮沒太聽清楚，他此時此刻心口在發熱，腦袋後面冒出了一層細細密密的汗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緊張還是激動，總之有點想抖……

然後他就開始抖起了自己的左腿，似乎迫不及待的想要做點兒什麽。

他記得巫指導說過。不是他想要讓省隊的教練員關注自己，那些教練員就能看見，人家手底下都是能參加全運會、全國冠軍賽級別的運動員，他不過是一個省游校的後備役，別人憑什麽正好在那天看了自己的那場比賽，又正好看見了比賽中的自己，因此就“一見鐘情”，必須收入門下。

憑什麽啊！

吳淮覺得自己該做點什麽，既然想到了，就要去試試，試過了，努力過了，才會後悔。

所以，吳淮這天吃完飯沒跟着大部隊回宿舍，而是找了個借口留在了食堂。

夏天天黑的晚，省游校的飯開的又特別早，太陽還在天上散發着兇猛的餘溫，吳淮給自己找了個遮陰的角落窩着，黑漆漆的眼睛鎖定了食堂的大門口，不錯眼地看着。

省隊和省游校的隊員吃完了飯，三三兩兩的結伴離開，食堂裏的人越來越少，吳淮的身體緊緊的繃着，就像是一只狩獵前的小老虎，尖子的爪子都從手掌裏伸了出來。

他太緊張了。

此時此刻，他認為自己在做的這件事是能夠改變他一生的關鍵。

而事實上，也确實如此。

唐涵終于吃飽喝足，和隊員們一起走出了門。他一邊轉着頭和展顏說着話，一邊用牙簽摳着左側倒數第二個牙和倒數第三個牙中間的一塊碎肉，眼看着就快要剔出來了，一個黑影就兇猛地撞了過來。

那是一個冒失卻很精神的孩子，很多年後唐涵都記得這一幕。

那孩子個頭兒已經初步的拔高了，不到一米八的個頭兒在外面普通的學校應該算是高了，但是在這個地界兒确實是個半大孩子的身高。

他的臉色漲紅，眼神有些飄忽，但是神情很堅定。

男孩站在自己的面前，攔住自己的去路，睜大了那雙黑漆漆的眼睛，喘息着，似乎想要說什麽，但是眼中有着剎那間的迷茫，頭微微歪了一下，狂亂的眨巴起了眼睛，最後那雙承載了很多心願的眼睛驟然閉上，對着自己大力的一個鞠躬。

“唐教練！我叫吳淮，今天十五歲，來自四川，我的主項是短距離蛙泳，巫指導說我的混合泳也游的很好！我報名參加了這次廣青賽，我一定會加油的！”

吳淮一口氣說完這句話，才發現自己的心髒幾乎快從嘴巴裏跳出來，而且後怕的感覺像是潮水一樣兇猛的襲來，他在僵硬了片刻之後，然後小心翼翼的擡起了頭。

唐涵和他的隊員們全部像石像一樣僵硬在了當場。

吳淮臉紅的幾乎快滴下血來，大家的安靜給了他難以言喻的尴尬，不知道什麽時候屏住的呼吸似乎終于承受到了極致，如同被手掐住的氣球一點點放開時，氣體帶着一點點的顫抖在慢慢地釋放。

同時，釋放的似乎還有自己所有的勇氣。

實在忍受不了場面上的冷凝，吳淮捏緊了拳頭，無意義的再次重複了一遍：“我，我會加油的……所以，唐教練再見。”

然後，倒退着鞠躬，轉身跑掉了。

“唐教練？”站在唐涵身邊的青年忍着笑，喊了一聲。

“嗯？”唐涵眯眼看着遠去的背影，終于将那塊碎肉剔出來了，他的臉上染上了一點點的笑意，然後當身邊的聲音響起的時候，那笑容像是漣漪般擴散開來，大家的臉上不由自主的都露出了一抹會心的笑容。

“他說他叫什麽名字？”唐涵問。

“誤會？還是我壞？”

“這名字起的……”

站在身邊的青年問：“唐教練，您今年還要招新嗎？”

“看看吧。”唐涵看着吳淮消失的方向說着，從剛剛開始，嘴角的笑意就沒有收過。半晌，他回過神來，看向了青年，“展顏，你就先住在以致的屋裏，回頭再給你申請個單間。”

“不需要的，唐教練，我們隊裏四個人一個屋呢，我也習慣了，沒那麽多講究。”

“也行，你這幾天就跟着以致走，好好适應，争取游個好成績。”

“嗯，我會努力的……”說完這句話，展顏愣了一下，然後就笑了。

當唐涵帶着隊員再次邁出腳步的時候，誰都沒有看見食堂的門口靠着一個男人，他手裏捏着煙，慢悠悠的抽着，歪歪斜斜的一個人，站沒站樣的，什麽時候看着都懶洋洋的模樣，好似永遠都睡不醒。

巫恒慢悠悠的又吸了一口煙，看着省游校宿舍樓的方向，微微眯上了眼睛。

吳淮啊吳淮，你總是能夠給我驚喜，讓我越來越喜歡你啊。好樣的，好小子！

吳淮走到水池邊上的時候給自己洗了個臉，就剛剛那短短的一分鐘，他緊張的汗流浃背，比跑了一個一萬米還要累。

但是他的心裏很滿足。

一件事情，最後的結果如何，他知道自己可能無法完全把握，但是在這個過程裏，他只要努力做好自己該做的，就問心無愧。

能不能進省隊，他知道不是自己在唐教練面前自薦一下就可以。但是如果他今天不沖出去，唐教練說不定就永遠不會看見他。他做了，至少在唐教練的腦袋裏留下了印象，最起碼在他比賽的時候會多看他一眼吧？這樣就夠了，剩下的就要看他真正的實力了。

要勇于嘗試，才不會虛度人生，才不會後悔。

等自己徹底的冷靜下來，就看見巫指導溜溜達達的從拐彎處走了過來。吳淮擦了下臉上的水珠，從水池邊上離開，遠遠的就喊了一聲：“巫指導。”

巫指導沉着臉走到他面前，擡手按在他的腦袋上，狠狠晃了兩下，突然就笑開一口白亮的牙齒，像是一頭狼一般，眼睛發出森森的讓人毛骨悚然的光芒，讓人以為自己會被一口咬住脖子的時候，然後下一秒，他幹脆的收回手，轉身上了樓梯。

“？”吳淮眨巴着眼睛，腦袋微微歪了歪。

作者有話要說： 嗯，展顏路人了，連外貌都沒描寫，明天稍微描寫一下外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