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茶茶和于故一起出門,從來不會特意化妝打扮。

陳心意在她出門之前,叫住她問了句:“你晚上還要出門嗎?”

茶茶把頭發挽在腦後,有幾根細軟的頭發落在臉頰兩邊,她一邊照鏡子一邊說:“是啊,要和于故去看電影。”

陳心意用目光上上下下将她掃了一遍,“你就這樣去?”

茶茶不解:“我這樣怎麽了嗎?”

陳心意從下了床,把她按在椅子上,“你起碼對于故尊重點,化個妝再出門。”

茶茶望着鏡子裏的小淑女,自我感覺良好,她說:“我感覺我現在挺好看的呀。”

陳心意說:“還可以更好看。”

陳心意記得茶茶以前和沈執談戀愛的時候,中午去找他一起吃個飯都要認真化妝仔細打扮,弄得是場很隆重的約會一樣。

想到這裏,她動手翻了翻茶茶的衣櫃,從裏面挑了一條收腰連衣裙,裙擺下方繡着白色蕾絲花邊。

她塞到茶茶手裏,“你今晚就穿這條裙子出門吧。”

在陳心意一聲聲的催促裏,茶茶進洗手間換上裙子,扭捏不安走出去,她問:“我總感覺有點奇怪。”

陳心意望見她時目光驚豔,“不奇怪,你快坐下來,我再給你畫個淡妝。”

茶茶底子好,不用怎麽捯饬就很漂亮,臉上塗了層薄薄的粉底液,撲了淡淡的腮紅,氣色一下子就更好看了。

陳心意又給她挑了個水蜜桃色系的唇釉,用棉簽抹開,唇瓣瑩潤粉嫩,看着就想咬一口。

“好,你就這樣出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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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故肯定能看出來我特意化妝了。”

“看出來又怎麽了?”

“就很奇怪啊。”

陳心意在茶茶沒想明白之前給她糊弄過去了,“你們約的幾點?”

茶茶看了眼手表,“七點。”

現在才六點,時間還綽綽有餘。

電影院就在學校對面的大型商業街裏,步行只需十分鐘。

陳心意哦了兩聲,“晚上還回來嗎?”

茶茶差點失語,“當然回來。”

榆晚像條鹹魚一樣躺在床上,她默默補充:“也可以不回來。”

陳心意翻了個白眼,“你不要搞黃色。”

茶茶被逗的漲紅了臉,她走到陽臺上去吹風,拉開落地玻璃窗,被隔絕在外的喧鬧聲一下子湧進她的耳裏。

聽着聲音,宿舍樓下好像特別喧鬧。

茶茶帶着疑惑慢慢走到欄杆邊緣,她的手輕輕搭在欄杆上,目光往下——有道熟悉的人影被兩棟宿舍樓看熱鬧的人圍在圈裏。

男人背着一把吉他,冷冰冰的氣質和這把樂器格格不入。

是沈執。

茶茶愣了好幾秒鐘,懷着複雜的心情,收回目光。

陳心意她們顯然也聽見了聲音,脖子伸的很長,“樓下怎麽了?我還聽見了起哄聲。”

茶茶神情不太自然,“也沒怎麽。”

陳心意和榆晚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不對勁,兩人跑的比兔子還開,扒着窗戶往外看。

“卧槽!樓下這不是沈執?”

“我真的驚了,他這是要跟誰告白啊?”榆晚下意識感嘆。

陳心意白了她一眼,壓低嗓音,“你是不是傻?”

還能是誰?

除了姜妙顏還能有別人學校裏的風雲人物、萬裏挑一的大帥哥、品學兼優的高冷男神站在女生宿舍樓下彈吉他告白這件事,火速傳播到各個宿舍。

學校的匿名牆和內部論壇不但有實時照片和視頻刷新。

因為愛上書屋就總是被人偷拍,也有同學光明正大拿着手機對着他的臉拍。

他從前非常反感這種行為,也厭惡從別人的嘴裏聽見讨論關于自己的事情。

此時此刻,他站在這裏,成為衆人口中的談資,成為矚目的焦點。

但他一點感覺都沒有了。

手機拍照一聲一聲,還有刻意壓低嗓子的讨論,從他出現起就沒有停過。

“沈執要跟誰告白嗎啊啊啊啊。”

“媽媽呀,原來就算是男神也逃不過彈吉他唱情歌告白這麽老土的命運。”

“到底誰能得到這種待遇啊?我可真是太好奇了,最近沒聽說誰和沈執走的近啊。”

“不知道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拍照。”

沈執聽得耳朵有點疼,他叫住了一個正要上樓的姑娘,放輕聲音:“你好,能不能麻煩你幫我叫一下四樓328的楚茶。”

被他攔住的小姑娘是今年剛入學不久的小學妹,臉唰一下就熟透了,這麽近見到真人,頭暈目眩,她暈暈乎乎點點頭:“好的,學長。”

沈執說:“謝謝。”

誰也沒想到沈執今兒是來找茶茶的,所以這是重修舊好求複合的戲碼?

看客群衆一致認為沈執好深情。

如果沈執願意為她們做的這種份上,她們無論如何都舍不得分手。

茶茶神思飄遠,坐在椅子上發着呆,聽見敲門聲,才回過神。

她打開門,是個不認識的女孩子。

小學妹一路跑上來臉還是紅的,她說:“學姐,沈執學長在樓下等你。”

“謝謝,我知道了。”

茶茶去見沈執,幾分鐘後她從女生後門悄悄離開。

等到七點鐘,陳心意站在陽臺外,看見沈執還在樓下等。

晚上溫度偏冷,陳心意穿好外套下了樓,她走到沈執面前好心和他說:“你回去吧,茶茶不在宿舍裏。”

過了很久,沈執聽見了自己的聲音,沙啞難聽,“她去哪兒了?”

陳心意直接說:“她今天有約會。”

陳心意也不是沒見過男人分手後回心轉意這種事,但落在沈執頭上,她就覺得有點讓人難以相信。

以前真沒看出來他有多愛茶茶。

也許可能還是習慣使然。

但是習慣也是可以培養、可以更改的。

陳心意想到茶茶因為他躲在被子裏偷偷流的眼淚,那些睡都睡不着的日子,就有一肚子的火。

她望着臉色不太好的沈執,冷冷地說:“如果你不愛她,真的不要再傷害她了。”

沈執聽了只想笑。

他們都覺得他不愛茶茶,可是憑什麽呢?

他眼神偏冷,生硬道:“我們的事,你還管不着。”

陳心意一口氣差點沒上來,直接被他給氣死。

她心想自己就不該大發善心勸他離開。

萬衆期待轟轟烈烈的告白大戲,就這麽落幕了。

圍觀群衆表示很失望。

他們想象中的結局可不是這樣,而是女主感激的眼淚橫流,和男神相擁而泣。

沈執練習了大半個月的歌,自然也就沒派上用場,因為人群聚集太密,保安隊的人過來趕人。

“都散了散了,有什麽好看的。”

沈執坐在臺階下等了一夜。

保安來了也趕不走。

他安安靜靜坐着,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麽。

而茶茶那個時候已經坐在電影院裏,他們看的是于故挑的愛情倫理片。

故事簡單輕松,全片的基調都很甜蜜。

只不過國外的電影尺度都偏大,有場男女主的親密戲,該有的不該有鏡頭基本都拍全了。

茶茶看着熒幕上的畫面,多少有點尴尬,但眼睛珠子也舍不得從熒幕上移開。

親吻時的水聲,女子柔媚的嗓音,令人面紅耳赤。

于故用手掌捂住了她的眼睛,“你還是別看這些了。”

茶茶挪開他的手,小聲說:“我要看。”

她沒臉紅,于故反而臉紅了。

茶茶有些新奇,“你害羞了嗎?”

她又想到于故成天不是做實驗就是睡覺,沒有娛樂活動,平時也不經常看電影,應該沒看過類似的片子。

茶茶說:“這種程度的親密戲,在電影裏很正常,以後你看多也就習慣了,不用害羞。”

她哪裏想得到于故從高中起就看了不知道多少片子。

姿勢都研究的透徹。

對着她的照片,起了欲念的次數更是數不勝數。

于故解釋:“我沒害羞。”

茶茶一臉“你不用辯解我都懂得”的表情。

于故無奈失笑,他的解釋在茶茶看來就很蒼白無力,像在強撐面子。

他摸了摸她的頭,“好吧,我确實有點被吓到了,來看之前不知道還有這段,早知道就換部電影看了。”

這番話說的道貌岸然,十分正經。

電影結束後,将近九點半。

離開之前,他們路過的一家小店櫥窗裏擺着個巨大的棒棒糖,于故什麽都沒說,進去付了錢。

茶茶抱着這個有自己半個身體那麽高的棒棒糖,眉開眼笑,她問:“貴不貴?”

“不貴。”經過洗手間的時候,他腳步頓了頓,“等我一下,我去上個洗手間。”

“你去吧。”

商場十點打烊,相鄰的男女洗手間裏都沒幾個人。

茶茶站在門口,低頭望着懷中的巨型棒棒糖,越看越喜歡,而後開始苦惱她的宿舍擺不下這個巨型棒棒糖。

難道真的要吃掉嗎?

她們宿舍三個人加起來也吃不完。

茶茶正在犯愁,沒注意到她身後多了個搖搖晃晃神志不清的醉鬼。

中年男人喝多了酒,走路歪歪扭扭,沒有路線可言。

醉酒的男人眼睛跟瞎了一樣沒看見前面有人,撞到她的肩膀也不曉得要退讓,力氣又大,直接将她撞進了男洗手間裏。

這意外發生的猝不及防。

就連精于算計的于故都沒料到。

他正要拉上褲子的拉鏈,修長白皙的手指,擺放的位置相當敏感,聽見聲音,于故下意識轉頭看過去。

少女瞪圓了眼睛,像小鹿一樣圓圓的黑眼珠一動不動傻望着他,視線不偏不倚,恰好落在下方。

極度震驚的狀況下,茶茶手腕脫了力,棒棒糖落地發出清脆響聲,她臉色爆紅,嬌羞的不行,她急急忙忙解釋:“我什麽都沒看見!”

反倒是于故鎮定自若的拉上拉鏈,又當着她的面系好皮帶,莞爾開玩笑道:“等不急了嗎?”

茶茶臉頰緋紅,她連滾帶爬趕緊離開男廁所這個是非之地。

于故慢條斯理走出去,茶茶的臉色還未恢複正常。

于故輕笑了聲,問:“既然沒看見,怎麽臉還紅成這樣?”

茶茶恨不得刨個坑把自己給埋起來,這樣就不用面對他了。

于故又低聲說:“以後真看見那還了得。”

茶茶沒聽清楚這句話,她問:“什麽?”

“沒什麽。”于故把他順手撿回來的棒棒糖重新遞給她,“雖然碎了,但應該也還能吃。”

茶茶心不在焉說了聲謝謝。

其實她也不是什麽都沒看見。

她現在滿腦子只有兩個字——好大。

真的好大,看着就不小。

果然人不可貌相。

于故表面斯文瘦弱,沒想到還挺……挺有本錢。

走出商場大門,直面冷風,茶茶才覺得自己重新活了過來,臉上總沒之前燒的那麽厲害。

茶茶跑着離開,“我先回宿舍了。”

跑回去的路上,她的腦子還是一團亂麻,心煩意亂。

啊啊啊啊好煩!

她為什麽要臉紅?!

她的心跳怎麽那麽快!!?

茶茶一口氣跑到宿舍門口,擡眼之後,腳步頓住。

茶茶低估了沈執的耐心,沒有想過他還在樓下等着她。

沈執姿态慵懶坐在臺階上,手裏捏着根煙,明明滅滅的星火在黑暗中閃耀,白色霧氣在澄黃的燈光下亂舞。

男人卷起袖口,手腕上圈着根看起來十分違和的紅繩,臉上的神情有些頹喪,他比此時的月色還要冷峻。

茶茶在此之前從來沒見過沈執抽煙。

沈執似乎聽見她的腳步聲,緩緩擡起臉,被她撞見自己在抽煙竟然一點都不慌。

他吐出一個煙圈,嗓子啞啞的,“去哪兒了?”

茶茶下意識握緊了手中的棒棒糖,說不出來沈執哪裏變了。

沈執緩緩站起來,氣勢迫人,長腿筆直,邁開腿一步步走到她跟前,“茶茶,你去哪裏了?”

他差點以為自己等不到她。

茶茶打了個哆嗦,是被冷風吹的,她往後退了好幾步,如實相告:“我今晚有約會。”

和陳心意告訴他的一模一樣。

沈執只輕微皺了下眉頭,他假裝問出的是其他答案,欺騙自己她只是和同性朋友出了門。

沈執的氣息裏夾雜着未散去的煙草味,“我今天本來是想給你唱首歌。”

茶茶退避三舍,“不用了。”

沈執當着她的面,又點了根煙,他笑了下,“你是不是覺得我這樣挺可笑的。”

他自己都覺得可笑。

像在做無謂的掙紮。

“我知道你是想跟我和好。”茶茶輕輕地說:“可是沈執,我們已經回不去了。”

她再也沒有辦法像以前那樣全身心投入那麽的愛他。

沈執不懂,她的心事,她的日記本裏,她所有的煩惱與憂愁,喜怒與哀樂,都不只是和他一個人有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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