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聞淮對姜妙顏剩餘的那點喜歡讓他說不出太過分的話。

但是他現在已經看明白姜妙顏一點也不像她表面上那麽單純。

她用在沈執身上的手段和他沒什麽區別,看着好像是追求,但真的等他們上鈎,就輕飄飄的抽身。

簡單來說就是喜歡搞暧昧,使勁渾身解數得到那句告白,卻怎麽都不願意确立關系。

姜妙顏是個玩弄人心的高手。

聞淮嗅到自己身上臭烘烘的味道,眼中閃過一絲嫌棄,他又說:“你以後別在我面前提姜妙顏了。”

又不是一點感覺都沒有。

曾經的喜歡和被耍之後的恨意,基本上在他心中持平。

茶茶沒聽見他後面說了什麽,只聽見了那句——“她喜歡的是于故。”

茶茶做不到無動于衷,她捏緊手機,“你怎麽知道她喜歡于故?”

聞淮便往浴缸裏放了水,一邊說:“男人的直覺。”

“哦。”她冷淡道,随即挂了電話。

聞淮對姜妙顏的事情這麽清楚,不正是說明他對姜妙顏可能是愛而不得然後由愛轉恨了呢。

她不會相信他說的話了。

茶茶心神不寧,生怕姜妙顏像當初不費吹灰之力搶走沈執一樣,把于故也慢慢撬走。

姜妙顏如果誠心要勾引一個人,幾乎就沒有失手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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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茶十四五歲的那幾年,親眼看着沈執是怎麽被她一點點動搖冰封的那顆心。

她是比春季的鮮花要嬌豔,她比夏日的盛陽還要燦爛。

她大方開朗講義氣,不斤斤計較也沒有小女孩身上的羞怯,不會動不動就掉眼淚,遭遇冷臉也能坦然處之。

最可怕的是,她當年悄無聲息就和沈執綁成了一個整體,等茶茶逐漸察覺的時候,已經被踢出局外,只能紅眼掉淚看他們倆成為最親密的朋友。

關于初中和高中的回憶,茶茶至今記憶猶新。

她那時候膽小還極容易害羞,每逢周末單獨約上沈執做點什麽事都得提前做好幾天的心理準備,往往真正說出口的次數不多。

那回鼓着勇氣約他周末參加音樂節,正值周五,最後一節課用來打掃衛生,很多人提前幹完活就跑了。

當時教室裏沒剩幾個人。

她拉着沈執的袖子輕輕把人往後門扯,小聲說:“今年的橘子音樂節,我們兩個一起去看吧。”

有他們共同喜歡的樂隊。

沈執剛點頭說好。

姜妙顏手中拿着掃把,笑嘻嘻從門邊探出半邊身體,“你們在說什麽悄悄話呢?”

茶茶低頭,保持緘默。

茶茶覺着自己就是小氣,就是不想告訴她。

沈執語調平緩,“我們說周末要去參加音樂節。”

姜妙顏似乎聽說過,眼睛笑的更彎了,“啊!我知道,沉溺樂隊會表演對不對?”

沈執不太了解,也就沒點頭。

姜妙顏很高興地說:“太好啦,我們幾個能一起去了。”

沈執問:“還有誰?”

姜妙顏掰着手指頭數,“寧哥,随妹,還有小拖把。”

都是後排這幫混子。

除沈執之外,她一個都不熟。

她聽見沈執點頭答應了。

那場音樂節,是茶茶內心深處最酸澀的回憶之一。

六人同行,她一句話都插不上。

他們不喜歡她這種假正經愛學習的好學生,茶茶也不太敢惹他們這幾個動不動就打架逃課的二世祖。

姜妙顏維持着六人之間微妙的平衡。

她一路上和沈執說了許多話,也不僅僅是她一個人在說,沈執回應的也不少。

而且不是斷斷續續的“嗯”“哦”“好”等字眼。

而是很長很長的一句話。

茶茶跟在他們身後,掐着手指保持清醒,數完沈執每句話裏的字數。

有幾次,她已經張開了嘴巴,但還是融入不了他和姜妙顏旁若無人的世界。

她被忽略在隊伍最後,她以為用沉默代替生氣,渴求沈執能看出她在耍性子,結果他從始至終察覺到她的不對勁。

茶茶沒心思聽歌,她的視野被他們兩人占據,睜眼閉眼看見都是沈執和姜妙顏的背影。

買門票已經花光六人身上所有的錢,音樂節又開在島上的沙灘。

晚上十點多已經沒有回市裏的輪渡,他們被迫在島上留宿一夜。

幾個人身上湊到一起的現金也就兩百塊錢,剛好夠開一間标間。

三男三女,兩張床,怎麽睡是問題。

小拖把說:“挑兩個人打地鋪就行了。”

茶茶本想自告奮勇,姜妙顏卻搶先一步:“我睡地上吧,地上還能滾來滾去。”

沈執皺眉,跟着說:“那我也打地鋪吧。”

小拖把笑嘻嘻地說:“就知道你們倆關系好。”

茶茶和另外一個不認識的女孩子睡在一張床上。

茶茶就是這樣因為這些破碎的細節,一點點被從沈執的身邊推開。

所以她也會害怕重蹈覆轍。

她經不起再一次眼睜睜看着自己在意的人,被推遠。

她不願意被剩下。

失去安全感的茶茶立馬打了通電話給于故,哪怕是聽見他的聲音,心中懸着的石頭也放不下。

她跟着陳心意她們開始喊于故為“小于”,茶茶語氣一點都不自然地問:“最近姜妙顏又找你了嗎?”

于故也沒撒謊:“有。”

姜妙顏不好打發,哪怕他在她耳邊罵過她是個臭婊子,也不妨礙她在自己身上的征服欲。

不對,也不是征服欲。

于故熟悉她的眼神,那是一種想要攻略下他的心,把他當成傻子一樣玩弄的目光。

姜妙顏雖然演技精湛,然而棋逢對手,就原形畢露。

姜妙顏只是喜歡搞暧昧,享受女生羨慕她的眼神,男生愛慕到非她不可的地步。

那些行為,到底是有意還是無意,只有同類人才能看得出來。

很不幸,于故就是那個同類人。

顯然,于故的段位和心計都在她之上。

姜妙顏那些看似自然的行為舉止,在他看來就像跳梁小醜的做作表演,無比可笑。

于故在茶茶看不見的地方,暴露本性,他站在離姜妙顏幾步遠之外的地方,微微的笑着,“上回罵你婊子還真罵錯了。”

笑裏藏刀,殺人于無形。

他不帶任何憐惜之情,嘆道:“你可比婊子賤多了。”

姜妙顏倒也能忍,氣的哆嗦還想讨好他,賣弄幾分恰到好處的可憐,故作堅強:“于故同學,我想你誤解我了。”

于故看了只覺得倒胃口,他連用刻薄言語嘲諷的興趣和欲望都沒有。

有這個時間,還不如和茶茶多說幾句話。

茶茶緊張起來,“她和你說什麽了?”她又搶先道:“你不要和她單獨出去。”

于故輕聲安撫電話那頭的少女,“別怕,我永遠無條件站在你這邊,不會和你不喜歡的人有任何過密的接觸。”

永遠只當你一個人的裙下之臣。

他的世界裏,只有她這一個救贖。

茶茶鼻子眼睛都酸酸的,“我好害怕。”

于故比哄孩子還有耐心,循循善誘,“你在擔心什麽?”

茶茶擦了擦眼睛,“我怕你和他們一樣,後面會疏遠我,而更喜歡姜妙顏。”

于故失笑,“我發誓,茶茶,沒有誰比你更重要了。”

他可以以生命起誓。

于故懂得此時慌亂的心情,她曾經自以為能長久圓滿的愛情、以為堅不可摧固若金湯的友情,都在姜妙顏有意無意的撩撥下,煙消雲散了。

那年沈執給姜妙顏放煙花,茶茶這個傻瓜愣愣看着他們,傷心難過的哭了還不敢發出聲音。

她穿的像個粽子,咬着嘴巴躲在巷子裏哭,那時,他就站在自家二樓的窗臺前,安安靜靜看着。

于故當時心想——真是個小可憐。

然後他笑了。

茶茶希望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霸道又蠻不講理:“以後如果她還來找你,你不要理她,一個字都不要跟她說。”

姜妙顏太會用花言巧語改變別人對她的看法。

于故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劃算,他還沒罵夠,在他這裏可不講男女有別憐香惜玉。

他的人生字典只有——茶茶或者其他人,沒有性別之分。

“滾字可以嗎?”

“可以。”

“茶茶。”

“嗯?”

“我想你了。”

想的渾身都發疼。

電話線那邊長久沒回聲,于故低聲的笑,幾乎能想象她此刻應該紅着臉躲在被子裏,睜着圓眼,不知所措。

于故追問:“你想我了沒?”

茶茶在他的溫柔嗓音裏節節敗退,倉促挂了電話。

沈執周末也不愛在學校裏待着了,每周五傍晚自己開車從學校回家。

他精神狀态不好,有幾次開車差點産生了幻覺,把過人行道的路人看成了茶茶。

那幾次沈執幾乎都準備解開安全帶直接沖出去,把她抓到自己的車上。

沈執繃着眼眶,再眨眨眼,人行道上的茶茶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通過後視鏡望着自己這副狼狽憔悴、還有些面目可憎的難看樣子,悲涼又可笑。

沈執回到家裏,父母正在談論是表哥的婚事。

顏穗看見兒子回來,心中高興,又想到兒子過兩年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她說:“阿執,你還沒見過你快要嫁過來的表嫂吧?溫柔賢惠可漂亮了。”

顏穗又嘆:“媽媽也不強求門當戶對,只希望以後我們阿執也能娶到溫柔善良的女孩子。”

沈執解鞋帶的手頓了頓。

顏穗又和身邊的丈夫提起:“本來我很喜歡江家的小女兒,茶茶又可愛還沒公主脾氣,和阿執又是從小認識,如果她能嫁到我們家來就好了,可惜阿執不喜歡她。”

沈執換上拖鞋,下颚線鋒利流暢,他臉上表情冷冷淡淡,說了一句:“我喜歡她。”

父母一直都覺得虧欠他良多。

沈執頭一次覺得用點手段沒什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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