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天一大早,譚父等人就找上了門來。
“什麽?”
孟則知捂着嘴重重的咳了兩聲,而後眉頭一皺:“你們又不想拜我為師了?”
譚正繃着一張臉,勉強壓下心底的憤怒和屈辱,他拱起手,沖着孟則知深深彎下了腰:“大人息怒,此事的确是我等的過錯……只怪家父愛子心切,早已為我等聘請了宋舉人做老師,只等年節的時候作為驚喜告訴我等,豈料中途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所以,你們是打定主意另拜那位張舉人做老師了?”
孟則知冷聲說道:“怎麽,難道我堂堂一州學正,竟還比不上一個白身?”
譚正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地好不熱鬧,他咬牙說道:“大人誤會了,只是君子一言驷馬難追,此事的确是家父應承宋舉人在先……”
“就為了這?好好好,如此赤誠,不愧是我看中的學生。”
孟則知一臉欣慰,然後話音一轉:“不過你們大可不必擔心,大不了我親自給那位宋舉人寫封信過去就是了。我想,他應該不會連我的面子都不給吧!”
聽見孟則知誇他品行端正,譚正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覺得晦氣,再聽得他後面的話,譚正的臉直接就綠了。
看到這兒,譚父知道,該他上場了。
“大人,”他咬牙說道:“我們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您這麽做的目的,我們多多少少地也猜到了一些。”
說着,他拿過管家手裏捧着的木盒,打開放到孟則知身邊的桌子上,說道:“這是五千兩銀票,請您高擡貴手,放我們一馬。”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孟則知也就沒什麽好裝的了,他往後一靠,大剌剌地坐在椅子上,笑眯眯地說道:“不虧是豪商譚家,一出手就是五千兩銀子,好,我就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
話雖是這麽說,孟則知卻壓根就沒有多看那些銀票一眼。
他一手端起桌子上的茶碗,另一手拿起茶蓋撥弄着碗裏的茶水:“不過,你們也太小瞧我了。”
“什麽?”譚父一愣。
孟則知悠悠說道:“我可從不做涸澤而漁的買賣。”
他一臉貪婪,全然沒了昨日在金佛寺時的和善可親:“五千兩銀子,也就夠我花上個兩三年。聽說你譚家都已經把買賣做到隔壁東昌府去了,你說我為什麽要放着你們譚家這座金山不要,而去貪圖這區區五千兩銀子。”
他眼底閃過一抹精光:“所以,你們幾個我是收定了。”
“你——”
譚正哪裏還忍得住:“你不過區區一個正八品小官,還真以為自己能只手遮天了嗎?”
“沒錯。”趙煥文咬牙切齒:“我告訴你,現任武定州同知張威仁張大人是我二姑夫,真要是把我們給逼急了,大不了魚死網破。”
州同知是從六品。
但趙煥文說的這些話很有水分,事實上,他二姑只不過是張威仁後院裏的一個不受寵的小妾。
孟則知笑了,他死死地看着趙煥文:“我爹是永城侯,救過當今聖上的命。”
趙煥文面上一白。
是了,他爹救過當今聖上,當今念着他家的恩情,所以就算他犯下了科舉舞弊這樣的大罪,當今都給他兜住了。
更別說他二叔是現任淮安侯,如今正在四川做布政使,實打實的封疆大吏,他三叔在禮部做員外郎,他大哥是現任永城侯……
想想也知道,只要齊廷業咬死了不是他先算計的譚家和王家,而是他們明明答應了拜他為師事後卻出爾反爾,就算是為了面子,齊家人也不會容許一個商戶‘欺負’到他頭上去。
“不過你們盡管放心,”孟則知話音一轉:“我絕不是什麽貪得無厭之人,等你們拜了我做老師之後,只要送我一套兩進的房子做拜師禮,每個月再給我二百兩銀子做束脩就行了。”
這還不叫貪得無厭!
譚正紅着眼眶。
一個月二百兩,一年就是兩千四百兩。
要知道城裏最好的私塾一年的學費也才不過十兩銀子。
這一次為了說動宋舉人幫忙,他們家連錢帶禮物也才花了不到四百兩銀子。
什麽叫人為刀殂我為魚肉,這就是了。
真是可笑,家財數以萬計的譚家又一次被權勢兩個字狠狠地踩進了塵埃裏。
譚正猛地握緊了雙拳。
也就在這時,譚父咬牙說道:“好,我答應你的條件。”
“爹?”譚正驀地轉過頭,失聲喊道。
“好,譚老爺果然爽快。”孟則知心花怒放。
而後像是想到了什麽,他轉頭看向一旁的陳設:“至于你嘛——”
想到家中年不過四十就已經白了頭發的老父親和老母親,陳設竭力壓下心底的憤怒,說道:“大人,晚生只是個農戶出身,家中只有幾畝薄田,一年的出息供應晚生一人讀書已是極限,實在是拿不出那麽多的束脩來。”
若非如此,他就算是拼着前程不要,也要站出來大罵齊廷業一頓。
“什麽?”孟則知眉頭一皺:“泰和樓不是你爹開的嗎?”
泰和樓是州城裏最好的酒樓。
原來齊廷業是誤以為他是泰和樓的少東家,才願意收下的他。
陳設一臉鐵青,好一會兒才把‘不是’兩個字憋了出來。
“那就算了。”孟則知也不覺得失望,畢竟他剛剛從譚家手裏訛到了那麽大的一筆銀子。
他随意擺了擺手,像是打發叫花子一樣:“既然如此,你可以走了。”
說完,他回頭看向譚正四人:“現在,你們可以向我行拜師禮了。”
聽見這話,譚正腦袋一空,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跪下去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離開的州學。
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趙煥文已經鬧開了:“姨父,你當時怎麽就松口答應了那家夥了呢?”
“你懂什麽?”譚父同樣一臉的陰沉:“姓齊的明顯是不達目的不肯罷休,我們根本就沒有選擇的餘地。”
“不過這樣也好。”譚父說道:“我會派人暗地裏把這件事情宣揚出去,到時候所有人都知道我們也是被齊廷業給算計了。這樣一來,就算你們認了姓齊的做老師,其他人也沒法拿他科舉舞弊的事來攻讦你們。”
這也是他們把事情弄得這麽複雜的主要原因之一。
聽到這兒,趙煥文三人的臉色好了不少。
“至于那些錢,就當做是破財消災了。”譚父說道。
譚正深吸一口氣:“都是我的錯,是我太天真,輕而易舉地就上了齊廷文的當。”
“不怪你,要怪只能怪姓齊的太卑鄙。”譚父安慰道。
聽見這話,譚正心裏更愧疚了,他爹總是這樣,一味地包容他,哪怕他現在闖了這麽大的禍。
他握緊了雙拳,眼角的餘光看向州學所在的方向:“爹,兒子一定會學出個人樣來,遲早有一天,兒子要讓所有人都不敢再欺負我們譚家。”
“好。”譚父一臉欣慰:“有你這句話我就是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委屈也是值得的。”
他伸手拍了拍譚正的肩膀:“好了,不說這個了,去看看你外祖母吧,她人已經清醒過來了,□□着你們呢。我呢,再去宋舉人那裏跑一趟,姓齊的既然收了錢,以後應該不會再為難我們了。不過他肯定也教不了你們什麽,我再去求求宋舉人,看看能不能請他在閑暇之餘指點指點你們。”
“好。”譚正的心情越發的沉重。
當天晚上。
昏暗的燭光下,譚正一把抓起桌子上的匕首,拔了出來,然後挽起袖子,在手腕上一筆一畫刻下了複仇兩個字。
他咬緊牙關,拼了命不讓自己落下淚來。
總有一天,他要讓所有欺負過他的人都付出代價。
只是沒等譚父出手,孟則知訛詐譚家的無恥行徑就傳遍了小半個州城。
關節可不正是出在陳設身上。
陳設心裏憋着一口氣,他不明白這個世道是怎麽了,像齊廷業這樣的無恥之徒竟然也能身居高位,朝廷明知道他是個什麽樣的人,卻還是把他放出來做了官。
許是郁結于心,回到家的當天晚上,陳設就病倒了,随後便發起了高燒。
“斯文掃地……無恥之尤……”
昏迷之中,陳設痛聲罵道。
“你說什麽?”
聽見動靜,負責照顧他的陳大二哥湊了過去。
大概是燒糊塗了,陳設迷迷糊糊地就把昨天在州學裏發生的事給說了出來。
陳二哥是個大嘴巴,當天下午,這件事情就傳遍了整個村子,然後是十裏八鄉,州城……
再然後,譚正幾人主動站出來,否定了這一消息,只說他們是自願拜齊廷業為師的,既阻止了事态的進一步擴大,又給人留下了無限的遐想空間。
——絕大多數讀書人都覺得譚正幾人必然是受到了齊廷業的脅迫才不得不站出來的,所以這件事情明面上雖然消停了下來,私底下卻在讀書人之間傳開了。
孟則知和譚父的目的達到了。
而後沒過幾天,孟則知就又‘病’倒了。
消息很快就傳到了京城。
“他倒是乖覺,猜準了只要有淮安侯府和永城侯府在,武定州的那些人就不敢拿他怎麽樣。”老淮安侯夫人淡淡說道。
“母親,”齊見敬眼珠子一轉:“你說,我們要不要把這件事捅到皇上那兒去。”
齊廷業一天不死,他的心就一天落不下來。
“蠢貨。”老淮安侯夫人眉頭微皺:“他是殺人了,還是放火了,他不過是欺壓了幾個商戶而已,你以為聖上會因為這點小事就治罪于他?京城勳貴子弟裏面比他還放肆的多了去了,更別說那幾個商戶還都主動站出來替他澄清了,說不定聖上還會以為是那幾個商戶有心攀附他。”
“那、就這麽算了?”齊見敬說道。
老淮安侯夫人說道:“這件事情傳出去了對我們沒有好處,只要我們裝作不知情,就可以不用再管那小畜生的事。還是說,你想把你的月例和俸銀都送去武定州給那小畜生治病。”
齊見敬自然是一百個不願意。
“你呀,”她一臉恨鐵不成鋼:“但凡遇事的時候多動動腦子,也就不會到現在都還只是一個小小的禮部員外郎了。”
“是。”齊見敬摸了摸鼻子,心下卻不以為然。
他是沒什麽本事,但耐不住他會生兒子啊,只要他兒子都出息了就行。
“行了。”老淮安侯夫人擺了擺手:“以後別再拿那小畜生的事來膈應我。”
反正那小畜生現在三天兩頭地就要病上一回,估計也活不了幾天了。
“是。”
另一邊。
第二天上午,譚父就把房契和這個月的二百兩銀子的束脩送了過來。
譚父給的那套院子就落在距離州學沒多遠的西水街上,整條西水街都是譚家的産業,出了西水街,往東走上十幾米就是他家的宅子。
當天下午,孟則知就住了進去。
然後他抽空跑了一趟牙行,買了一輛馬車,兩個護院,一個書童,一個廚娘,還有一個粗使婆子回來。
一切收拾妥當之後,他打開系統商城,花費一千點功德購買了一個名師系統。
前身之所以落到現在這般田地,一是因為淮安侯府不竭餘力的迫害;二是因為陰差陽錯之下,當今皇帝認定了他在參加科舉考試的時候做了弊,所以才會縱容老淮安侯夫人把齊廷毅過繼給了他爹,把他的爵位和家産搶了去。
孟則知現在并不急着報複淮安侯府的人,因為前身和淮安侯府最大的沖突要在三年後才會爆發。
而且他覺得,只要能洗刷掉前身身上科舉舞弊的污名,一切都将迎刃而解。
這一點對于孟則知來說并不難,畢竟不管怎麽說,他都是曾經拿到過六元及第成就的人。
他想到了三種辦法。
一是繼續參加科舉,二是慢慢經營,一步步地把名聲打出去,三是培養出幾個優秀的學生出來,畢竟學生這麽優秀的話,老師怎麽也不可能差到哪裏去。
首先,他現在已經做了官,而大乾律載有明文,已有官身的,不得再參加科舉考試。
其次,揚名立萬需要的時間太長,淮安侯府不會給他翻身的機會的,只怕還沒等他的名聲傳出武定州,淮安侯府的殺手就該到了。
思來想去,似乎也只有第三種方法可行。
加上他正好還缺一個來錢的門路,于是他找上了譚家,又費盡心思鬧出了這麽多事情來,為的就是打消淮安侯府的戒心,又不至于讓譚正四人因為他而受到牽連。
不過現在最大的問題是,譚正四人資質雖然不差,但也不能算好。要想在短短三年的時間裏就把他們培養成才似乎有點困難。
好在系統商城裏各種各樣的東西都有,孟則知一眼就相中了這個名師系統。
這個名師系統是個野生系統,是前輩任務者從一個小世界的男主手裏繳獲的,男主原本是個剛從三流大學畢業還沒找到工作的小□□|絲,因為偷看美女房東洗澡被人發現,倉皇逃跑的時候摔下了樓梯,醒來的時候腦子裏就多了這個名師系統。在系統的包裝下,他搖身一變成了一個名牌大學畢業,手握重點高中教師錄取通知書的社會精英……
名師系統的操作很簡單,一旦男主的學生在各級考試中考出好成績,系統就會給男主發放一定功德,男主可以用功德購買系統商城裏的物品,也可以消耗一定功德在系統人物欄裏繼續添加學生的名字,被添進人物欄裏的學生的智商、定力以及注意力都會瞬間增長百分之三十以上。
靠着這個名師系統,男主碾壓富二代新同事,打臉老教師,教訓猥瑣副校長,教對家學校做人……最終成為了一名舉世聞名的老師,順便還收獲了一堆紅顏知己。
當然了,這些都是題外話了。
就這樣又過了幾天,在譚父的催促下,不明所以的譚正四人順着家裏的地道進了孟則知的書房。
看見孟則知的一瞬間,四人直接就懵了。
廢話不多說,孟則知直接拿出一套四書五經來:“你們的水平我已經了解地差不多了,以後你們每天過來一趟,我給你們講一個時辰的課,這是我以前用過的書,裏面有我做的一些注解和心得,你們拿回去好好看看。”
譚正下意識地接過了那幾本書,翻開最上面的論語一看,目光落在上面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上,哪裏還能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呢!
他眼前一花,好不容易才緩過神來。
對此,他的第一反應是,手臂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