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月初,蘇歲安如願以償地去了心心念念的游輪宴會,游輪停靠的地點在B市某有名的海景酒店旁,晚上七點準時啓航,為期三天兩夜。

蘇家在B市頗具盛名,蘇家小姐的生日宴會可謂是名流雲集,誰都知道生日宴會是個幌子,這場宴會背後真正的主人是蘇家目前的掌權人蘇先生。

海上風大,蘇歲安身體一直不大好,怕他着涼,王姨特地給他準備了幾件風衣。被溫黎東見了又說蘇歲安嬌氣,結果最後親自提着行李箱的也是溫黎東。

同行的還有溫黎東的兩個秘書和三個助理。李秘書分給了蘇歲安,陳秘書跟着溫黎東,助理主要也是為了照顧蘇歲安,此外還有在暗處的保镖。

溫黎東臨時改變主意是因為蘇家小姐的一通電話,蘇小姐幫過他大忙,如今對方提出要求,溫黎東自然只能答應。只是他還是放心不下蘇先生,溫黎東有猜想蘇小姐是在蘇先生的授意下才打的這通電話。

抵達酒店區域後,立即有侍者前來迎接,蘇歲安看見海很興奮,迫不及待地就拉着溫黎東要上游輪,溫黎東從箱子裏取出一件外套讓他披上才帶着他上去。

蘇歲安的腳步踩在甲板上,鼻間是鹹鹹的海風,這對他而言是種很新奇的體驗,侍者将行李放入卧室,溫黎東便陪着蘇歲安先在甲板上待着。

海風很大,蘇歲安的頭發被吹得有些淩亂,他趴在欄杆上看遠處的海鳥,他指着一個方向,眉眼彎彎地對溫黎東說:“哥哥,你看那兒,好漂亮。”

什麽都漂亮,溫黎東啞然失笑,他偶爾也覺得蘇歲安傻傻的挺好,至少心眼兒不會那麽多也不會那麽壞,也不會拿着刀子往他心口捅。

蘇歲安又說要拍照給王姨看,他雙手握着手機,很努力地把每一張照片拍好,溫黎東一手攬住他的腰,視線落在另一個地方。

蘇歲安一回頭看見的便是落日餘晖之中溫黎東的側臉,泛着一點點暖意,是最溫柔的感覺,是蘇歲安最喜歡的溫黎東,他想把這個溫黎東留下來。

于是蘇歲安小心地舉起手機,悄悄地拍了一張。

偷拍別人是很容易被抓包的,蘇歲安被溫黎東當場抓住,他警惕地看着對方,不讓溫黎東碰他的手機。

溫黎東瞪他,“給我。”

蘇歲安搖頭,“不給!”偷拍別人總歸是心虛的,他只能強撐着大聲說:“這是我的手機,才不給你!”

溫黎東拿張牙舞爪的蘇歲安實在是沒有辦法,總不能真的去搶吧?那會讓他有種欺負小孩兒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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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黎東不會示弱,他捏了把蘇歲安的臉,警告道:“你最好把手機藏好。”

蘇歲安挺起胸脯,很有底氣地說:“一定。”

雖然蘇歲安有時候挺氣人,但也不能把人餓着。溫黎東猜蘇歲安就是好奇游輪上的風景,并沒有想要與很多人接觸,所以他點了餐,兩人是在卧室用的晚餐。

蘇歲安吃着蝦肉,從窗戶裏看海上的風景,眼裏盡是躍躍欲試,“我們晚上還去玩,好不好?”

溫黎東啞然失笑,道:“就那麽喜歡?”

今晚會有舞會,讓蘇歲安去彈彈琴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溫黎東問:“想彈琴嗎?”

蘇歲安很快給出了回答:“想的。”

溫黎東又問:“敢在很多人面前彈琴嗎?”

蘇歲安沉默了幾秒,好像再給自己打氣。

“敢。”蘇歲安擡起頭與溫黎東對視,很認真地說。

溫黎東笑了笑,聯系了陳秘書,就這樣确定下蘇歲安今晚地娛樂項目,他已經很久沒有看見在舞臺中央的蘇歲安了。

游輪上已經熱鬧起來,來來往往皆是精致的人,就連侍應生也是精致的,今晚的重頭戲是蘇小姐的生日,衆人都往中心宴會廳走去。

溫黎東帶着蘇歲安低調地從側門進入,饒是如此也引起了很多人的關注,溫家年輕的掌門人,今晚主角的緋聞訂婚對象,無論哪一個身份都足夠讓人注意溫黎東。

溫黎東再次跟蘇歲安确定,“有這麽多人,害怕嗎?”

蘇歲安搖頭,說:“不怕的。”

蘇家小姐很快出現在宴會中,無數人上前攀談,而溫黎東則是領着蘇歲安在角落裏吃甜食。

溫黎東一邊給他拿蛋糕一邊問:“蘇歲安,你真的不會長蛀牙嗎?”

蘇歲安咬下一口慕斯,說:“歲歲每天都在很認真的刷牙,才不會長蛀牙!”

溫黎東又想到了另一件事情,他皺了皺眉,“王姨是不是總給你做蛋糕吃?”

“啊……”蘇歲安差點兒說漏嘴,他停了一下,眼神飄忽不定,“沒有呀,姨姨才不給我做蛋糕。”

蘇歲安睜眼說瞎話的本事也漸長,好像每日吃着那些甜食的人不是他。

溫黎東不去找別人,不代表沒人來找他。

蘇喻穿着一席裸色紗裙,款款走到溫黎東身旁,她面容姣好隐約可以看出安雅雲的影子,她的視線只在蘇歲安身上停頓兩秒,接着就落在了溫黎東身上。

蘇喻看起來像是個爽朗性子,“溫黎東,你怎麽都不去找我說話啊?”

溫黎東臉上帶着恰到好處的微笑,語氣帶着疏離,“蘇小姐身旁說話的人太多,溫某恐怕插不進嘴。”

蘇喻嗔怪地看他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溫黎東一來,我肯定是要先跟你說話的。”

溫黎東但笑不語。

蘇喻并不在乎溫黎東的疏離,她在許多人探究的眼神中坐在了溫黎東的身邊,有一句沒一句的與溫黎東閑聊。

兩人說着話,蘇歲安就在一旁聽着,他也不吃蛋糕了,就捏着那只小小的盤子,眼裏帶着一點憤怒,像是一只可愛的小獅子。

蘇歲安心思簡單,第一,溫黎東是他的;第二,蘇喻好讨厭,當然溫黎東也很讨厭。就這麽幾分鐘時間,蘇歲安就讨厭上了兩個人。

然而更多的是委屈。蘇歲安領地意識很強,他非常厭惡旁人靠近溫黎東,是那種親昵的态度,好像要把蘇歲安取而代之一般。

蘇歲安受不了了,但他也明白不能對別人随意發脾氣,于是只能朝溫黎東撒氣,他擡腿踢了一下身旁人的小腿,沒有點好臉色,語氣也很差勁,“溫黎東,我想回房間。”

他甚至直接喊了溫黎東的名字,這顯然是很生氣了。

溫黎東也沒有想到蘇歲安居然會在這個時候踹他一腳,一邊覺得新奇,一邊又覺得蘇歲安簡直無法無天,而後又後知後覺地明白了蘇歲安為何會這樣。

溫黎東的神情瞬間有了變化,但他很快将這些異樣的情緒藏了起來,他問:“不彈琴了?”

蘇歲安瞪他一眼,又忍不住去等蘇喻,“不彈了!我想睡覺。”根本就是小朋友發言,而這樣的蘇歲安也确實就是個小朋友。

蘇喻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道:“你先送……”她不知道該怎麽稱呼蘇歲安,只覺得這個青年對溫黎東的占有欲有些強,她話鋒一轉,對溫黎東說:“你還沒跟我介紹你身邊的這位先生呢。”

蘇歲安想起了溫黎東對蘇先生說的那些話,心裏突然很不舒服,他并不想以弟弟的身份出現在溫黎東身邊,于是他搶先答道:“我是溫黎東的男朋友。”

蘇喻的眼神立即冷了下來,而溫黎東也皺了皺眉。

溫黎東沉聲道:“不要亂說。”接着他望向蘇喻,道:“他只是我的弟弟。”

蘇歲安本就心中發堵,聽到溫黎東這般說,更是不痛快。若不是想着還有一個蘇喻在這兒,他眼淚都快要掉下來,而現在他也并沒有好到哪兒去,眼裏已經蒙了一層水霧。

蘇喻笑了笑,也不知道是否信了溫黎東的話,她說:“那你先送你弟弟回去吧,待會兒記得來吃蛋糕。”

她默認了溫黎東的說法,看向蘇歲安的眼神帶着一點點嘲諷。蘇歲安看不明白那個眼神,但覺得那并不是什麽和善的神情,他下意識去尋求溫黎東的庇護,卻意識到剛剛溫黎東和蘇喻才是一夥的。

溫黎東敏銳地察覺到了蘇歲安情緒的變化,他皺皺眉,只點點頭,接着便帶着蘇歲安離開了。

一路上,蘇歲安都是沉默的,不同與往常的鬧騰,他這次是真的不說話,甚至沒有給溫黎東一個眼神,只是跟着木木地跟着溫黎東走,像一個沒有任何感情的提線木偶。

溫黎東突然有些煩悶,還不如給他一個會哭會鬧的蘇歲安。

蘇歲安并不是沒有哭,等回到房間,溫黎東才發現蘇歲安臉上已經全是眼淚,他哭起來沒有任何聲音,眼裏卻盛滿了難過與傷心。

溫黎東拿出手帕給他擦眼淚,卻被蘇歲安躲開。

溫黎東的聲音變得有些嚴厲,他沉聲道:“蘇歲安。”

蘇歲安的眼淚流得更加兇,他很勇敢地看着溫黎東,質問道:“為什麽要對別人說我是你弟弟?”

溫黎東嗓子像是被堵住一般,一句話都說不出。

蘇歲安很難過,他不太能分辨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情緒,但他知道好像有人要跟自己搶溫黎東,這種威脅讓他有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感。

蘇歲安腦子裏記得很多事情,即便隔着一層霧,他也還是記得那些事情,他與溫黎東隔着一段短短的距離,卻又覺得溫黎東遙不可及,他哭着說:“溫黎東明明是歲歲的男朋友!你為什麽不承認。”

溫黎東五指緊握,複而松開,他盯着蘇歲安,把心底的傷口再一次撕開,“蘇歲安,我說了你忘了很多事情,其中一件就是我們已經分手了。”

他說得很慢,也不知道是在折磨自己還是在折磨蘇歲安,這還不夠,他繼續說:“我不止跟你說過一遍,蘇歲安,我早就不是你的男朋友了。”

對的,溫黎東已經跟他說過很多次,但是蘇歲安不信。

蘇歲安還是那個十八歲的蘇歲安,他活在與溫黎東的熱戀期中,然而從醒來的那一刻,他面對的卻是一個與記憶中截然不同的溫黎東,蘇歲安無時無刻不在惶恐,他是傻但他也能感覺到很多事情都變了。

比如溫黎東明明很愛他。

十八歲的蘇歲安還很小,沒了溫黎東的愛相當于天塌了。

可是三十歲的溫黎東又兇,蘇歲安不敢說太多也不敢做太多,只能用自己的方式纏着對方,好像這樣溫黎東就會一輩子都屬于蘇歲安。

“不是的,你就是歲歲的男朋友!”蘇歲安大聲道,他也不明白為什麽只是一個蘇小姐就能讓他這麽害怕,他就是不明白,就是不懂,就是只能用自己稚嫩的方式把溫黎東緊緊地握在手心裏。

溫黎東揉了揉眉心,将他拉到沙發上按下去,拿着手帕給他擦眼淚,他的動作很溫柔,言語确是殘忍的,“蘇歲安,我不是,而且……”他勾唇笑了笑,帶着一點點嘲弄的意味,“你的男朋友另有其人。”

蘇歲安愣住了,随後眼睛一眨又落下一串眼淚,他抽抽噎噎地說:“你胡說!我只有溫黎東。”

是了,十八歲的蘇歲安當然只有溫黎東,但二十七歲的蘇歲安是屬于別人的。

這個問題在蘇歲安想起來一切事情之前是無法說清楚的。

蘇歲安實在是哭得兇,比上次在李仲周那兒哭得還兇。溫黎東不敢再說什麽,只能把蘇歲安抱在懷裏仔細地哄,但蘇歲安還是在哭。

他扯着溫黎東的襯衫,眼淚浸濕了那名貴的布料,“你……你就是我的男朋友,不許跟別人走。”

溫黎東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輕輕拍着他的背,道:“乖,先不哭了。”

蘇歲安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張嘴一口咬在溫黎東的肩膀上,嗚咽道:“你怎麽、怎麽那麽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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