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他們從城裏回來,姜戟把食物放進地窖然後又分批帶着東西給鄰裏鄉親送去。
村落這裏離城裏有些距離,所以進城一趟總有鄉鄰拜托帶些東西。想着數目不多,姜戟便一口答應下來,可現下挨家送去倒是要花費不少功夫。
正當姜戟把東西送完回到家時,卻見到呆瓜在屋外貼着牆壁倒立。呆瓜的重心不穩,搖晃幾次就倒了下來,頭也重重地地面來了個碰撞。
“啊。”呆瓜愣愣地翻個身坐起來,摸着自己的頭,然後又摸摸自己的脖子,表情很是委屈。
姜戟連忙走過去查看呆子有沒有受傷,好在呆瓜的頭夠硬,不僅沒有受傷,還把地面撞得少了幾塊土。
“沒事倒立做什麽?”姜戟揉着呆瓜的頭,語氣有些不好。這動作實在危險,萬一摔下來扭折了脖子可就麻煩了。
“姜姜。”呆瓜苦着臉抱怨,“小魚,不想給我吃,紮我。”
“這跟你倒立有什麽關系!”姜戟瞪他,從未聽說過誰魚刺卡喉是靠倒立順出來的。
“讓它,從我肚子游出來啊。”呆瓜認真道。
姜戟失笑,心想這呆子不會真以為自己倒過來,肚子裏的東西也會跟着倒出來吧。
“來,張嘴給我瞧瞧。”姜戟用手捏着呆瓜的兩頰,示意他張口。
呆瓜立刻張開了嘴,一股酸味直噴向姜戟的臉。
“你剛剛都吃了什麽?”姜戟皺眉,低頭朝呆瓜嘴裏瞧去,卻沒見到任何異物。
“醋。”呆瓜回答,指了指旁邊的空壇子,“叔叔讓我,喝醋。可,可我喝完了,小魚還是紮我!”
姜戟順勢朝醋壇子裏看了一眼,好家夥,他們冬天要用的醋全都被呆子喝光,怪不得張口就滿是酸味。
“來,彎腰。”姜戟依舊沒放開呆瓜的嘴,還伸手撫上了呆瓜的背,“我幫你拍出來。”
呆瓜聽話地低頭彎腰,可還沒準備好就感覺後肩一重,頓時紅着臉咳嗽了好幾聲。
“怎麽樣?”姜戟擔心地看向呆瓜,然後又看了眼地上,一根不大的魚刺随着呆瓜的唾沫一同噴了出來。
“還,還痛。”呆瓜指着自己的喉嚨。
“可能是卡太久了留有印子,所以痛。”姜戟嘆了口氣,“怎麽不早點說,就不會卡這麽久了。”
呆瓜似懂非懂地看着姜戟,許久後才問道,“小魚,早就開始紮我了嗎?”
姜戟無奈,他倒是忘了這呆子反應極慢,估計很痛了才意識到魚刺卡喉嚨,他下次必須好好監督呆子吃魚才是。
“對了,師傅呢?”姜戟環顧四周,卻沒有找到寧淮安的身影。
“溜豬。”呆瓜回答。
姜戟啞然,幹脆不管寧淮安,倒了杯水給呆瓜,“喝點順順喉,可能裏面被魚刺割破了,你這幾天都不準吃油膩的東西。”
“啊?”呆瓜抱着茶杯,一臉沮喪,“可,可叔叔說晚上做醬油雞。”
“他做的能吃?”姜戟忽悠道,“還記得上次的鍋嗎?人家做菜頂多是難吃了些,他做菜能把鬼招來。”
呆瓜煞有介事地點頭,“那,那好可怕。”
“嗯,所以你就乖乖喝白粥。”姜戟緊接着道。
呆瓜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可又說不清,便随了姜戟。
又過幾天,嚴寒突襲,巨風伴随着暴雨,陣陣雷聲可怖地響徹村落。
呆瓜裹着被子縮在床腳翻看小畫本,而姜戟端着個小木盆在給被濕泥弄髒的冬瓜洗澡。寧淮安則是無事可做,來回在房間裏踱步,看起來有些煩躁。
“不就是幾天沒見到秀才,用不着這麽擔心吧?”姜戟已經給冬瓜洗淨毛發,正拿着小帕子擦幹。
“很明顯嗎?”寧淮安立刻站定,“确實有些擔心,你不知道那家夥已經搬到了秀才家隔壁。”
寧淮安話裏說的正是姜戟那天在詩會上見到和姬子淵糾纏不清的人,不過姜戟卻沒有把對方是女人的事情告訴寧淮安,否則絕對能把寧淮安急死。
“放心吧,她應該和秀才沒太大關系。”姜戟拍拍冬瓜的屁股,然後放到了呆瓜身邊。
冬瓜剛從熱水裏出來,沾上涼氣不免覺得有些冷,便急急地鑽進了呆瓜的被窩裏。呆瓜顧着看畫本,手順勢就把冬瓜圈進了懷裏,期間連眼皮都不曾擡過。
“你又知道?”寧淮安瞥他一眼,不太相信。
“不然你問問姬子淵。”姜戟挑挑眉,然後端起木盆走出房間拿去倒。
寧淮安卻是滿心疑問,為什麽要去問姬子淵,難道說那人和姬子淵還有關系?
等到姜戟轉身走回來的時候,卻聽到寧淮安暗自呢喃道,“姬子淵太卑鄙了。”
“什麽?”姜戟不解,這和卑鄙能有什麽牽連。
“肯定是他派人監視着秀才的動态,還順帶給我威脅,對不對?”寧淮安篤定道。
姜戟無言以對,幹脆走回房裏。
“太過分了這人,連斷子絕孫的機會都不給我。”寧淮安越想越氣,要不是還下着大雨,估計就要沖去城裏找姬子淵理論一番了。
姜戟卻是默默搖頭,果然啊,自己師傅只要碰上秀才的事情,就什麽也想不清了。
這頭寧淮安還盤算着什麽時候找姬子淵來個了斷,那邊官府就有人來到了呆瓜的家。
雨勢還很大,身着官差服的小哥冒雨前來,他在院落外看了許久,見沒人才大聲道,“請問紀呆瓜可在家裏?”
呆瓜聽到自己的名字,立刻扔下書從床上跳下來,指着門口問姜戟,“是不是,叫我?”
“是,我去看看,你就在這裏。”姜戟摸摸他的頭,然後轉身走出了屋,驀地卻看到不遠處的人影,頓時有些驚訝。
“這位官差小哥,您是要找呆瓜?”姜戟快步跑到門口拉開栅欄讓人進來。
官差小哥點點頭,随着姜戟跑入屋內,這才感嘆道,“找了半天才找到你們家,可真不容易。”
姜戟幹笑兩下,問道,“要喝水嗎?”
“不必,我找紀呆瓜。”官差小哥擺擺手,直言道。
話音落下,側屋的簾子就被掀開。
呆瓜只探出了頭,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上下打量着官差小哥,聲音染上了幾分害怕,“哥哥,你,你要捉我嗎?”
“我不捉你。”官差小哥連忙解釋,“顧三是你的親戚吧?是這樣的,他前些日子因為在賭場,用刀捅死了債主,再過幾天可能就要行刑,所以他拜托我給你捎個口信,希望能見到你最後一面。”
“小舅舅!”呆瓜還在消化官差的話,頓了許久才道,“他,他怎麽會殺人?”
也許是害怕呆瓜被這突如其來的事情打擊,姜戟立刻擋在了呆瓜面前,回頭安慰道,“你先進去,我還有話和這位小哥說。”
“不。”呆瓜猛地搖頭。
“聽話今晚就可以吃肉。”姜戟又道。
呆瓜這才猶豫着縮回了房裏。
好不容易把呆瓜哄好,姜戟嘆了口氣才回頭看向官差小哥,“抱歉,這些事情你最好跟我說,然後我再轉達給他。”
官差小哥也看出了呆瓜異于常人的地方,很是理解地點頭,然後把顧三的事情仔細說了一遍,主要就是顧三想在死之前能見上呆瓜一面。
不消會兒,寧淮安也聽到了動靜從屋裏走出來,卻剛好碰上送走官差折返回來的姜戟。
“發生了什麽?”寧淮安見他臉色不好,連忙問道。
姜戟搖頭,只好把話又重複給寧淮安講了一遍。
“能怎麽辦,就算這人作惡多端,好歹也是呆瓜的親人,明兒個還是帶着呆瓜去城裏見他一面吧。”寧淮安聳聳肩,不明白姜戟為何臉色如此沉重。
“可我并不想讓呆瓜這麽直接的面對死亡,而且他一直把顧三當做親人,恐怕……”姜戟抿着嘴,說出自己的顧慮。
“呆瓜遠比你想象中的堅強。”寧淮安拍拍姜戟的肩膀,“也許死亡對他而言絕非痛苦呢。”
姜戟對上寧淮安的眼,久久沒有答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