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昨天夜裏下了雨, 清早起來周圍盡是霧氣。

呆瓜拿出昨晚剩下的雞肉, 細細地切成小條然後搭着姜片熬起了粥。周千景巴巴地跟在他旁邊, 像是沒見過人做飯一般,很是稀奇。

“呆瓜哥哥,看不出來你還會做菜?”昨晚兩頓煮飯的人都是姜戟,所以周千景并沒有見識過呆瓜的手藝。可現下乍一看他切菜的工夫,不禁有些佩服。

“像,像你這麽大的時候,就會了。”呆瓜對他笑笑,肉在兩頰嘟起,帶着幾分紅暈可愛得厲害。

周千景還沒來得及答應, 眼睛就被身後的人捂了起來。

姜戟剛起床還有濃重的起床氣, 他看向呆瓜, 聲音有些低啞, “不許笑給他看。”

“為,為什麽?”呆瓜不明所以。

“山裏的女鬼最喜歡看小孩笑,萬一他被附身瞧上了你怎麽辦?”姜戟一本正經地說着,嚴肅的表情直接讓呆瓜信以為真。

于是他整張臉都苦了下來, “以後,都不能笑了嗎?”

“不,可以笑給我看。”姜戟用自己空出的手掐了掐呆瓜的臉, “我永遠不會被女鬼附身。”

呆瓜驀地一笑, 點頭答應下來, 然後又回頭揭開鍋蓋瞧看自己的粥。

姜戟也滿意地放下桎梏着周千景的手, 轉身到旁邊洗漱。

周千景還想和呆瓜說話,卻被折返回來的姜戟一把拉了過去,“漱口了沒,別熏着呆子。”

周千景只覺得冤枉,他大早起來就有清洗過,又怎麽可能會有口臭。

可不等他反駁,一杯水就此塞到了他手裏。側目對上姜戟似笑非笑的眼神,周千景無奈,只好硬着頭皮跟他一塊洗漱。

早上一頓熱乎乎的雞肉粥讓人很是滿足。

而呆瓜也抱着自己的小肚子坐在樹下,睡意再起。

姜戟看着他時不時低頭、又突然驚醒的模樣,有些發笑,幹脆開口提議讓他回屋裏小憩一會兒。

呆瓜搖搖頭,正想說話,頭卻朝後一仰撞到了樹幹,立刻痛得把臉皺成一團。

“怎麽樣了?”姜戟急忙走到他跟前,伸手摸摸他的後腦。

呆瓜扁扁嘴,見姜戟擔心的模樣就想撒嬌,可樹上卻突然掉了顆小東西下來,直直砸在他頭頂,不由加深了幾分痛意。

“痛!”呆瓜這話說得認真,順勢想要伸手拍打樹幹做報複,可卻被姜戟攔下。

“你看這是什麽?”姜戟把抓住的小東西晃到他眼前,定睛一瞧,竟然是顆熟透而滾圓的枇杷!

“枇杷!”呆瓜驚喜道。

姜戟點頭,指了指樹上垂挂着的成熟枇杷道,“你若是不想再被砸就別去碰樹幹。”

呆瓜立刻聽話地縮回手,然後望着姜戟手裏的枇杷有些出神,“可,可以吃嗎?”

“你這呆子,腦袋裏盡是吃的。”姜戟笑他,可手卻還是把枇杷剝好遞到他嘴邊。

呆瓜一口咬下,笑眯眯地望着他,“不是呀,腦袋裏還有,還有姜姜。”

“知道了。”姜戟答應完,又把枇杷的核挖出來,這才将剩下的一半送到呆瓜嘴裏。

這樹栽在院子裏快有三年,雖然之前也有結果,但多少還是酸澀,比不上這次的又大又甜。

呆瓜感覺意猶未盡,扯了扯姜戟的袖擺,“還想,吃。”

姜戟擡頭望了眼碩果累累的枇杷樹,心想這些果子早晚也得摘下來,不然再過段時間,怕是熟透掉落下來砸壞了可惜。

想到這裏,姜戟連忙趕回屋裏拿出一個桶,然後又扯過剛從剛把碗筷洗好的新任苦力周千景,“走,去摘果子。”

周千景在家時就沒有做過這麽多事,若不是為了在呆瓜面前表現,加上不想輸給姜戟,他才不可能主動包攬了家務。可真正洗了碗他才知道做家務不容易,光是幾個碗就費了他不少功夫。

現在又聽姜戟吩咐,他便立刻搖頭拒絕,“不,我要休息。”

“呆子想吃。”姜戟又道。

周千景剛好也擡眼看到站在樹下仰着頭滿目期待的呆瓜,深嘆了口氣,“走。”

這樹不高,可他倆也沒多高,來回跳躍好幾下都沒能摘到幾個,眼看着樹枝上挂滿了枇杷,姜戟心覺這不是個好辦法,又回屋裏摸出根竹竿。

“呆子,站過去點。”姜戟讓呆瓜站出枇杷樹的區域,然後又讓周千景提着桶在樹下接。

竹竿打得很快,沒幾下就打下來大把的枇杷。

眼看枇杷裝滿了好幾個桶,姜戟也收回了竹竿,拉過呆瓜坐在樹底下吃枇杷。周千景也跟着剝開一個嘗鮮,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剛才忙活得辛苦,枇杷吃起來也異常的甜。

就這樣,周千景在呆瓜家裏住上了三天,最後還是被及時趕來的顧夕帶回了家。他雖然不舍,但還是得走,走時帶了他和姜戟一同摘下的半桶枇杷,還再三地吩咐着呆瓜不要忘了他。

呆瓜很享受這種當哥哥的感覺,伸手摸摸周千景的頭,答應了下來。

日複一日,寧淮安随着秀才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中秋。

那天早上呆瓜正在院落裏做着桂花豆沙餡兒的月餅,冷不丁瞧見背着包袱回來的寧淮安,動作一頓,“叔叔?”

“哎!”寧淮安應聲道,然後瞟了瞟呆瓜手裏的東西,好奇地問道,“你做什麽呢?”

呆瓜立刻拿過旁邊做成型的月餅遞給他,表情很是得意。

“哦,月餅啊。”雖然沒有外邊買的精美,甚至上面還有些烤糊,寧淮安還是一眼看出呆瓜手裏的東西,然後拿過來幾口吃完。

而這時,坐在一邊的姜戟卻有些不滿,“你這陪考怎麽感覺像一個月沒吃上飯似的。”

寧淮安無奈地撓撓頭,“倒不是沒東西吃,只不過酒樓大廚的手藝還趕不上呆子,也是奇了怪。”

呆子懵懂地聽完,問着寧淮安,“叔叔,你,你在誇我嗎?”

“嗯,誇你。”寧淮安說着又拿過一個月餅咬下,一邊嚼還一邊碎碎念道,“晚上得拿幾個給致遠嘗嘗。”

姜戟對他這種吃裏扒外的行為已經見怪不怪,撇撇嘴,然後又給正在烘烤的月餅刷油,争取這輪烤出不糊的月餅。

而寧淮安一連吃了好幾個後,坐在姜戟身邊突然開口,“致遠拿了舉人。”

姜戟點點頭,不是很意外,“那替我恭喜他。”

“明年開春,我打算陪他上皇城。”寧淮安又道。

姜戟挑眉,知道寧淮安是還有話要對自己說。

“你可還記得和姬子淵的三年之約?”寧淮安終于說出了目的,“此趟上皇城,我打算讓你跟我一同前去。”

姜戟抿了抿嘴,聲音低沉得沙啞,“呆子,怎麽辦?”

“當然帶上他一起。”寧淮安理所當然道,“把呆子一個人放在家裏,能省心?”

“可我……”姜戟還想說話,卻被寧淮安打斷。

“放心,不就是殺個人,這事兒有我一人就行。”寧淮安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站起身到呆瓜旁邊讨要月餅。

姜戟還在愣怔之際,卻隐約聽到寧淮安和呆瓜的對話。

“我要和你秀才哥哥去皇城,你想不想也跟着來?”

“唔,不,不想。”

“皇城裏有很多好吃的,地方也是泱州的三倍大。”

“……可姜姜,一個人。”

“姜戟也要一起。”

“姜姜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

自寧淮安跟姜戟提起了這事兒,姜戟便再也沒有開口說話,模樣很是沉默。直到呆瓜拉着他坐到院落裏賞月,這才見他臉上浮起淺淺的笑意。

寧淮安已經帶着月餅沒了蹤影,院落裏只剩下他和呆瓜靜靜地坐在長椅上,任由明亮的月光把他倆的影子拉長。

姜戟側頭望着被月光照得仿佛周身鍍了層銀光的呆瓜,有些出神,手也情不自禁地扶上了他的臉頰。

感覺到姜戟的注目,呆瓜沒有躲避,反而主動地蹭了蹭他的手掌,“姜姜,不開心嗎?”

“為什麽這麽說?”姜戟歪歪頭,眼神一刻也離不開呆瓜清明的眼。

“一直不說話,也不抱我。”呆瓜又伸手抱住姜戟的手掌,“不過,現在好了點兒。”

姜戟勾起嘴角,許久沒有回話,就在呆瓜以為他又要陷入郁郁之時,又聽他開口,“呆瓜想去皇城嗎?”

“哪裏不一樣嗎?”呆瓜反問姜戟。

“什麽一樣不一樣?”姜戟突然有些聽不懂他的話。

“有你在,哪裏都一樣。”呆瓜認真道,“姜姜,是家人,家人在的地方就是家。”

姜戟一怔,随即笑開過來,伸手揉着呆瓜的頭,一晚上擔心着呆瓜會不喜歡搬遷的憂慮此刻也得到了緩解。

“姜姜,你今晚都沒有抱着我。”呆瓜突然開口,表情很是苦惱,“木椅子,坐得屁股疼。”

姜戟忍俊不禁,一把拉過呆瓜放到自己腿上,還未來得及說話,卻聽到木椅脆弱的一聲響,随後兩人一同摔在了地上。

呆瓜無辜地眨巴兩下眼睛望着姜戟,卻沒能找出任何說辭解釋。

姜戟輕笑,摸摸呆瓜的小肚子,“都是月餅的錯。”

呆瓜立刻點頭附和,“嗯,都是,月餅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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