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商量好前往西南的行程, 春節也快要到來。
這還是姜戟和呆瓜在異鄉過的第一個年,幸好他倆從前也是這樣過, 換了個地方也沒有太多不适應。
大年三十, 姜戟就從鬧市裏買回春聯和紅燈籠,花了大半天總算把別院裝點出了幾分喜慶的年味。
呆瓜跟着秀才坐在屋內有模有樣地剪着窗花,一頂紅色帶絨的瓜皮帽, 襯得一張小臉紅撲撲的, 很是可愛。
姜戟從外面走進屋, 生怕寒風會竄入, 又急忙壓實了門簾。
他邊脫着披風邊幾步走到呆瓜面前, 湊頭看了眼他手裏的紅紙,有些疑惑。
“姜姜。”察覺到身邊有人靠近,呆瓜猛地擡頭, 連人也沒看清就脫口道。
“在剪什麽呢?”姜戟伸手戳戳呆瓜的臉頰,橫豎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呆瓜到底在剪什麽東西, 只好猜測道, “冬瓜?”
呆瓜表情一愣, 嚴肅道,“不, 不許罵自己。”
“你剪的是我?”姜戟更是驚訝,拿起呆瓜手裏的紅紙, 細細看了一番, 猶疑道, “是, 是挺像我的。”
“我也覺得。”呆瓜笑嘻嘻地回道,又依葫蘆畫瓢地剪了另一個同樣看不出形狀的東西遞給姜戟,“這,這是我,我們要在一起。”
姜戟拿過他的剪紙,然後找了扇窗,随意哈了口氣,便粘到了一起。呆瓜也跳下炕來,湊頭到姜戟旁邊,正想仔細瞧看一番,冷不丁卻看到一個黑影緩緩從窗外冒了出來。
“啊——”呆瓜叫了一聲,連忙躲到姜戟背後,“女,女鬼。”
姜戟卻是無奈地翻了個白眼,對着窗外就道,“師傅,您都多大了,還每天想着法子吓呆瓜呢?”
“哎呀,你真是無趣。”眼見被人戳破,寧淮安的聲音有些挫敗地從窗外傳來。
“快點進來。”秀才在屋內咬牙道,頓時有種自己帶了三個孩子的錯覺。
聽到招呼,寧淮安快步跑進了屋,全然忽略了站在窗邊的姜戟和呆瓜,徑直朝秀才走去,“到處找你不見,沒想到你竟然在呆瓜屋裏,外面可把我給凍壞了,快給我捂捂手。”
說罷,他又耍賴似地一股腦兒把手塞給秀才,害得秀才一陣臉紅,眼看屋內的其他兩人并沒有看過來,這才嗔怪地瞪了寧淮安一眼,然後捂住了他的手。
姜戟飛快地瞥了他倆一眼,然後拉着呆瓜走出了屋,不打算讓呆瓜看到這倆人膩歪的動作。
呆瓜卻很是疑惑,仰頭看着給自己系着披風的姜戟,“出門做什麽?冷。”
“今天就有廟會,帶你出去轉轉。”姜戟按了按呆瓜頭上的瓜皮帽,又覺得好笑,“你戴這帽子倒有幾分土財主的樣子。”
“土財主是什麽?”呆瓜抱着他的手走出了門,愣愣地問着。
“就是有錢人。”姜戟怕他不懂,只好簡單地解釋。
“啊對,我,我就是有錢!”呆瓜說完,從大紅的棉襖裏拿出一把銀票給姜戟看,“有,有錢。”
“哪來的?”姜戟一怔,不知道呆瓜身上為什麽會有這麽多錢。
“子淵哥哥,說提前給,壓歲錢。”呆瓜如實道,“買吃的。”
“你就知道吃。”姜戟捏了捏呆瓜的鼻尖,知道是姬子淵給呆瓜的錢便放了心。
呆瓜搖搖頭,反駁他,“還知道,很多。”
“知道什麽?”姜戟挑挑眉。
“睡覺。”呆瓜回答得很快。
“你這活寶。”姜戟被他的答案逗樂,笑着拉起他的手朝鬧市走去。
明天才是正月初一,但皇城的廟會卻早幾天前就開了起來。
街上兩邊都是各種雜技表演,看得呆瓜目不轉睛,手裏拿着的糖人融了大半都沒能發現。
最為讓呆瓜流連的還屬套圈,地面上擺着花花綠綠的瓷器,他看着全都想帶回家。
姜戟無法,只好花錢買來幾個圈,問清楚呆瓜最喜愛的幾個瓷器,就一一套了回來。他先前和寧淮安學過準度,拿着小石子都能準确砸中人身上的穴道,更別說目标還如此大的瓷器。
眼見呆瓜還想多要,攤主卻不肯再賣圈兒給姜戟,表情還有些苦惱,“小公子你也別怪我不賣圈給你,按照你這架勢下去,我今天多半是要虧本,大過年的誰都不容易啊。”
姜戟失笑,偷偷塞了幾個銅板給老板,權當做是照價買了這些個小玩意兒。
攤主意外地看着手裏的銅錢,連連感謝,還打算又塞兩個圈給姜戟。好在呆瓜看上了隔壁的東西,沒給攤主機會,就一把拽走了姜戟。
“會動!”呆瓜指着挂在木架的走馬燈,很是驚奇。
“想要嗎?”姜戟随手拿了個小巧的到他面前。
“想。”呆瓜點頭,想着把自己剛才剪出來的小人貼到燈上去。
姜戟點頭,拿着錢袋子就在後頭付錢。
可還不等姜戟點好錢,又見呆瓜朝人群中間跑去,他手腕上挂着根和姜戟連在一起的繩子,所以這麽一跑便牽動了姜戟。
姜戟無奈,零錢也顧不得要,提着走馬燈就追了過去。
“嗬!”呆瓜跑得急,冷不丁就撞上了兩根木棍,可擡頭一看,卻看到站在高跷上的人,頓時吓了一跳。
“怎麽……”姜戟的問話還沒說完,就被呆瓜一下撲進懷裏。
“好,好可怕。”呆瓜窩在姜戟懷裏,小心地回頭看了眼高跷上的人,又驚恐地縮回去,“這個哥哥,腿是木頭。”
姜戟哭笑不得,抱歉地對高跷上的人擺擺手,然後拉着呆瓜給人讓路。
“剛才那是表演,他是站在了木頭上。”姜戟說着,讓呆瓜看向不遠處踩高跷表演的人,“這木頭就這麽小,還很高,他們站在上面可不容易。”
“那,那為什麽還要站呢?”呆瓜算是看明白了,瞬時也沒了剛才的恐懼。
“因為這表演能讓大家夥高興啊。”姜戟回答。
呆瓜似懂非懂地點頭,然後拍拍胸口,“等,等到回去,我表演給你看!”
“呆瓜不用表演,我只要看到你就會很開心。”姜戟伸手給呆瓜戴好剛才撞歪的帽子,離開時情不自禁咬了一下呆瓜的臉頰。
“啊,姜姜,咬我!”呆瓜扁扁嘴看他,臉頰上的牙印證明着姜戟的惡作劇。
姜戟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麽回事,看到呆瓜這白裏透紅的臉就忍不住下嘴,更是有幾分把他吞吃入腹的沖動。
可呆瓜還在看他,他只好開口轉移話題,“走吧,去吃晚飯。”
“不,不回家嗎?”呆瓜跟着他,一聽吃飯就忘記了自己剛才的疑問。
“他們肯定還有很多話說,不回去打擾了。”姜戟搖頭,拉着呆瓜就朝最熱鬧的酒樓走去。
雖說是年三十,但酒樓裏的人卻沒有見少。
姜戟帶着呆瓜在窗邊的位置坐下,然後輕車熟路地點了幾道呆瓜最愛吃的菜。
興許是客人太多,等了許久,菜才緩緩上完。
等到他們吃完的時候,外頭已經天黑。
賣走馬燈和燈籠的地方更是站滿了人,各家的公子小姐都在挑選着自己喜愛的小玩意兒。
“吃飽了嗎?”姜戟用手帕給呆瓜擦着嘴,想着呆瓜早睡,便又問道,“還想繼續逛街嗎?”
“想。”呆瓜點頭,提起下午買的走馬燈,“我們有燈,不,不怕黑。”
姜戟便由着他,付了飯錢就走出酒樓。
皇城一連幾天的下雪,早在地面和屋檐上堆滿了厚重的白色,而現下更是漫天飄起了雪花,在漆黑一片的夜空中代替了點點星星,很是唯美。
“下雪啦。”呆瓜望着天,伸出手掌感受着冰點在掌心一觸而化的冰涼,臉上不知何時也充滿了笑意。
姜戟見呆瓜戴有瓜皮帽,便難得地沒有撐傘,拉着呆瓜的手走在滿天飛雪之中。
“姜姜,你,你看!”呆瓜驀地停下腳步,指了指不遠處的天空,“星星,在動。”
“那是天燈。”姜戟解釋道,又問呆瓜,“想不想放天燈?”
“天燈,是什麽?”呆瓜不解,他從前都是和家人待在鄉下過年,自然沒有接觸過這麽多稀奇玩意兒。
“天燈就是許願的燈。”旁邊賣天燈的大叔搭話道,“它能把你的願望帶上天,神仙看到就能幫你實現。”
呆瓜明白了個大概,立刻點頭,“想放。”
聞言,姜戟又摸出錢袋子,買來一個天燈。
他們還在鬧市,當然不是放天燈的好去處。
于是姜戟帶着呆瓜走到河堤,拿出剛才那大叔所贈的紙筆準備書寫願望,可還沒下筆就自嘲了笑了起來,“我都忘了,你我都不會寫字,壓根沒法子寫願望。”
“我,我來。”呆瓜眼睛一亮,搶過姜戟的筆,随手就在天燈上作畫。
不出片刻,兩個小人就出現在天燈上。
“這是?”姜戟有些不明白。
“我的願望就是和姜姜,永遠在一起。”呆瓜把天燈舉起來,用香點燃內芯,隔着昏黃的光看向對面的姜戟,“姜姜,你的願望,不是這個嗎?”
“怎麽會。”姜戟笑着看他,“我只是有些驚喜。”
說完,他一把抽過呆瓜手裏的天燈,朝高處一抛,就見那天燈穩穩地飛了上去。
“真,真好。”呆瓜仰着頭,眼睛被燈火照出熠熠光芒。
姜戟看他看得出神,猛地将他拉到自己懷裏,低頭就親上了他的眼,聲音含在喉嚨裏很是壓抑,“我怎麽能這麽喜歡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