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皇城迎來了初雪。
呆瓜戴着他那頂厚實的瓜皮帽,匆忙地趕在回家的路上。
虎子今天給他發了工錢, 他得快點回家把錢放好才是。
就在這時, 呆瓜腳上一滑, 整個人朝前砸進了雪地裏, 手上的錢袋也跟着摔出去老遠。
幸好地上堆滿了雪,摔倒也不會感覺太痛, 呆瓜甩甩腦袋, 吐掉嘴裏的雪就半爬了起來。
“謝謝, 雪。”呆瓜低頭說了一聲, 忙不疊去撿自己的錢袋,可手剛碰上錢袋, 就被人用腳踩住了手。
他順勢擡頭朝上看去, 只見一個表情兇狠的男人瞪着他, 身邊還站着好幾個壯碩的男人。
“你, 你踩到我了。”呆瓜縮縮脖子,手上是又痛又凍。
“小子, 你偷我的錢袋。”見呆瓜聲音越發變小, 男人也得寸進尺道。
“這,這是我的!”呆瓜總算是明白過來這人是要搶他的錢袋, 頓時也皺起眉頭, 硬是把手和錢袋從男人的腳底抽了回來。再看時, 他的手背上已經有了幾道深深的紅印。
“好啊, 你敬酒不吃吃罰酒。”男人咬牙, “我身邊的人都看到了你偷我的錢袋, 不給我,我就帶你上官府。”
“才,才不是你的!”呆瓜毫不示弱地反駁,指着錢袋上歪歪扭扭秀出的字,“我,我的名字,去了官府,也是我的!”
“我就是看上了你的錢袋,你給不給!”男人見說不過呆瓜,幹脆伸手明搶。
周圍的人也不少,可男人這一夥人是出了名的惡棍,誰也不敢惹上是非,只能裝作沒看到。
聽男人這麽說,呆瓜立刻把錢袋緊緊捂在胸口,不想卻被男人一拽站了起來。踉跄幾步還沒站穩,就感覺到男人又洩憤地朝他肚子上打了一拳,害他直接摔到了牆邊,腦袋也重重地撞上了牆。
呆瓜眼花得厲害,就着牆順勢坐在雪地裏,然後蜷縮成一團,依舊牢牢地護着自己的錢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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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看他無力反擊更是幾步走到他面前,拳頭換成了腳,重重踢在呆瓜身上。
呆瓜埋頭,任他們打罵,就是不肯交出錢袋。
“傻子就是毛病多。”男人拿他沒辦法,最後踢了一腳,然後才大搖大擺地離開。
聽到腳步聲慢慢變小,呆瓜才緩緩擡起頭,兩只大眼睛瞅着四周,确定沒有了那男人的蹤影,這才小心地站了起來。
後腦勺有些刺痛,他摘下帽子一看,上面竟染上了不少血跡。
“啊!”呆瓜一怔,還沒來得及跑向醫館,便感覺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昏倒之時,他似乎看到了一雙接近雪色的白鞋停在了他跟前,再之後就由不得他多想了。
與此同時,西北關外,姜戟正率領大軍同西北叛亂交戰。
他身上穿的還是呆瓜做的襖子,走在最前方很是顯眼,卻也給對方的射手找到了偷襲的空當。
一連躲過好幾發刁鑽的弓箭,姜戟已經閃身到對面的将軍身前。
他舉着長戟對準西北将軍的心口,還沒順利刺入,卻忽而失神,手上一抖,偏離了原來的位置。
射手急忙拉弓朝姜戟射去數箭,總算是有根紮進了姜戟的肩膀。西北将軍眼看姜戟肩膀受傷,大刀也用力砍在弓箭旁,想要加重姜戟的傷勢。
姜戟眼底閃過一絲疑惑,但沒有多餘的時間容他多想,他對西北将軍驀地一笑,不給對方反應的機會,長戟就直直紮進了他的喉嚨。
西北将軍重傷落馬,軍隊大亂,只能緊急撤退。
“将軍,您沒事吧。”副将急忙騎馬到姜戟身邊,有些擔憂。
姜戟擺擺手,随意地拔出肩膀上的弓箭,只見弓的底部卻絲毫沒有沾上任何血跡。
“這……”副将一愣,他雖然知道姜戟的衣服厚,但棉花又怎麽可能擋住飛快的箭呢!
不等姜戟回答,棉襖的破洞裏就掉出了十幾塊銅板,中間還穿着根斷了的縫線。
副将很是佩服地望着他,心想将軍果然是将軍,藏個私房錢竟然還能救命。
姜戟看出他心中所想,倒也不辯解,騎馬轉身回了營地。
半晌後,姜戟坐在床邊抖着自己的棉襖,果然從裏面抖落出一地的銅板。其中一個銅板上還綁有張小紙條,拆開一看,就見到了呆瓜那歪歪扭扭的字跡——“買東西吃”。
“這個呆子。”姜戟笑罵一聲,抱着棉襖繼續碎碎念,“塞了這麽多錢,怪不得穿起來這麽重,真是笨死了。”
說完,他又小心的把紙條收好,塞進棉襖裏,然後粗手粗腳地縫補起來。
副将進來的時候剛好看到這一幕,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低着頭道,“将軍,屬下有一事想要禀報。”
……
另一頭,呆瓜也從溫暖的被窩中醒來,睜眼看到秀才,有些意外,“秀才哥哥?”
“呆瓜你醒了?感覺如何?”秀才忙把他扶坐起來,怕他碰到腦袋,又在他身後塞了個枕頭。
“好,好涼快。”呆瓜伸手摸着自己的腦袋,後知後覺地發現頭發沒了蹤影,“哎呀,我,我的頭發變沒了。”
秀才看他這光溜溜的腦袋,上面還綁着幾塊布條,實在可憐得厲害,不禁拉開他的手,解釋道,“你頭上受了傷,只能把頭發剃了才好敷藥。”
呆瓜似懂非懂地點頭,又像是想起了什麽,激動道,“我,我的錢袋呢?”
“在這裏。”秀才把錢袋遞給他,又嘆了口氣,“今天我娘過壽,我本想找你過來吃飯,沒想到半路就見你倒在地上,腦袋還流着血,可把我給吓壞了。”
呆瓜緊緊抱住錢袋,搖頭安慰着秀才,“沒,呆瓜沒事了。”
不等秀才繼續說話,門卻被人推開。
寧淮安端着兩碗湯,又用手肘壓實了門,還沒轉過頭就問,“呆瓜怎麽樣了?”
“好,好啦!”呆瓜飛快地回答。
寧淮安頓時也笑了起來,放下兩碗湯還感嘆,“真擔心你這麽一撞更傻了。”
“不,不會吧。”呆瓜也皺起眉頭,随信以為真地感覺到擔憂。
秀才很是頭疼,還想打斷他們,卻又被寧淮安搶了話頭。
“五加七是多少?”寧淮安大聲道。
呆瓜立刻開始掰手指,可答案明顯大于了十,任他如何數都數不清。
“完,完了。”呆瓜哭喪着臉,“我,我變傻了。”
“寧淮安你給我出去!”秀才踢了寧淮安幾腳,算是把他踹到了門口,又轉身對呆瓜道,“呆瓜你別理他,那算術你本來就不懂。大夫說了,你頭上有帽子護着,所以只是皮外傷,過段時日就能痊愈。”
呆瓜懵懂地望着他,點點頭,便沒再說話。
吃完晚飯,秀才再三勸着呆瓜住下,卻被他拒絕,只好讓寧淮安親自互送呆瓜回家。
皇城的晚上很是熱鬧,呆瓜瞟到旁邊賣天燈的大叔,頓時有些恍然。
“怎麽了?”寧淮安問他。
“我想,買天燈。”呆瓜說完,就自顧自地走了過去,“要,要最大的!”
寧淮安跟在他身後,順理成章地付了錢。
拿着天燈,呆瓜又問大叔借來支筆,然後胡亂地開始在燈身上作畫。
“這是什麽?”寧淮安指着最大的兩坨。
“姜姜,和我。”呆瓜認真地解釋,“這是你,還有秀才哥哥,寶寶,虎子哥和長生。”
好不容易做完介紹,呆瓜就準備把天燈撐開。
寧淮安看他弄得吃力,便接手過來,順勢把燈點燃。
放飛出去的一瞬,寧淮安看到了最邊上的幾根亂線,不禁好奇道,“這是誰?”
“女,女鬼。”呆瓜摸摸自己光禿禿的腦袋,有些不好意思,“我,我還沒見過她,怕畫得不像。”
寧淮安無言,心想我就是站在你面前,倒也沒見你把我畫得多像!
不多會兒,呆瓜總算回到了家,發現趴在地上大半天沒進食的冬瓜,急忙到夥房裏拿剩飯。
冬瓜警惕地一路跟着他,直到看見呆瓜蹲在地上給它拌着飯時才反應過來,原來這個光頭男人是自己的蠢主人。
“汪。”冬瓜伸出前蹄碰了碰呆瓜,表情很是心痛,怎麽一天不見,自家的主人就沒了頭發。
“餓,餓了啊。”呆瓜卻誤解了冬瓜的意思,反而加快了手上的動作。
冬瓜不再叫了,而是用狗頭蹭了蹭呆瓜的腿,然後趴在了地上。
臨睡之前,呆瓜習慣地拿起銅鏡,可視線才一觸到銅鏡裏的人像,便大驚地把銅鏡扔到一邊。
“呆瓜光頭,好醜。”呆瓜又撿起銅鏡,然後塞進了床底。
向來以貌取人的呆瓜,此刻也無法接受沒有頭發的自己,所以幹脆不照鏡子。
處理完銅鏡,呆瓜就把剛洗過澡的冬瓜抱到床上。
因為姜戟的離開,冬瓜也成功地再次蹭上了呆瓜的床,雖然每天都要被洗得香噴噴很是麻煩,但總比半夜睡着給老牛踹醒了強。
呆瓜吹熄燭火,躺在床上抱住冬瓜,轉瞬就睡熟了過去。
夢裏,他看到自己長出了一頭順滑的長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