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周影經過一個周末的養精蓄銳,很勉強地于本學期第二次開張了奶茶店。
雖然周影跟雲邊說過讓她以後不用排隊,但雲邊還是老老實實和周宜楠一塊站到了隊伍最後,她和周影僅有過一面之緣,有自知之明她們之間沒到那種情分,人家跟她客氣兩句,她總不能真的不把自己當外人。
邊贏四人一起走過,哈巴叫她一起進去:“你怎麽在排隊,周姐不是讓你直接進去嗎?”
“沒事,我等一會就行了,前面人也不多。”
雲邊堅持,哈巴拿她沒轍。
周影一見到他們幾個就往門外張望,以為還會有女孩子跟進來。
結果沒有。
邊贏說:“四杯。”
周影問:“雲邊呢?”
邊贏和哈巴同時開口:
“我哪知道。”
“在外面和朋友排着呢,說什麽都不肯先進來。”
截然不同的回答,周影挑了挑眉,說:“那你們給她帶出去吧。”
“謝謝周姐,多做兩杯。”哈巴嘴甜,“祝周姐生意興隆,財源廣進。”
周影笑罵道:“少咒我。”
今天哈巴請客,愛請幾杯請幾杯,邊贏沒有異議。
Advertisement
等哈巴他們去圓桌旁坐着,周影一邊忙活,一邊跟邊贏打聽情況:“吵架了?”
邊贏:“……”
他低頭玩手機,拒絕滿足周影的八卦欲望。
周影笑了笑,沒再接着問。
這麽容易就善罷甘休,其實不太符合周影平時的難纏人設。
但她确實沒再糾纏。
過了好一會,周影突然叫他:“诶。”
邊贏擡頭。
周影鏟冰的勺子停在最後一杯奶茶上方,一本正經問道:“今天加冰嗎?”
邊贏:“……”
他就知道這女人沒那麽好打發。
半晌,他說:“愛加不加。”
周影從善如流放下鏟子:“好的,不加。”
邊贏:“……”
這理解真他媽的到位。
買完奶茶,四個男生一起出去,哈巴把其中兩杯給了雲邊和周宜楠。
雲邊愣了下,道謝,又問:“誰付的錢?”
“不用給我。”哈巴的如意算盤打得響亮,“或者你實在想謝的話,可以下次請我。”
“好啊。”雲邊沒客氣,只要不是便宜哥哥請的,一切好說。
再次向哈巴道了謝,周宜楠将奶茶從袋中提出來。
周宜楠先給了雲邊一杯,但摸到另一杯的溫度後,立刻換了只手:“你喝這杯,這杯不冰。”
昨天雲邊當着邱洪的面說過自己不方便喝冰的,這會周宜楠自然而然把常溫奶茶歸功于邱洪:“上次那杯也是常溫的,邱洪還挺細心,脾氣也不錯,不管別人說什麽都樂呵呵的,但盼夏就是一門心思吊在……”她意識到當着新朋友的面說舊朋友的八卦不好,停了下來。
雲邊微微一笑,就像什麽都沒有聽到似的,并沒有追問聽到一半的八卦。
周宜楠對她的好感又生一層。
雲邊心裏想的是另一件事。
周宜楠說,上次那杯也是常溫的。
可上次她明明是在買完奶茶以後,才當着邱洪的面說過自己不能喝冰的。
她腦海中閃過一個大膽的猜測,但這個念頭實在過于荒謬,剛一冒頭,她甚至吓了一跳,驚嘆于自己怎麽能有這麽自作多情的想法。
晚上她在家裏洗手間,看着廢紙簍,這個荒謬的念頭再度興風作浪,她不知道這已經是她第幾次試圖說服自己那與邊贏無關,她記得自己每次都仔細拿衛生紙蓋好,他總不至于無聊到翻廢紙簍。
可是除了邊贏,她實在想不到第二種可能,可能是她哪天沒完全遮好,或者本身蓋衛生紙的這個行為就夠他猜到。
這麽說起來,那天她的內衣掉落,第二天洗手間就多了只髒衣簍,從此她和他各用一只,他左她右,各不相幹。
雖說可能是傭人的自發行為,但剛好發生在事發第二天,未免過于巧合。
雲邊陷入沉思。
“篤篤篤。”門外傳來敲門聲。
雲笑白催促:“雲邊,準備一下下來咯,哥哥馬上要回來了。”
邊贏的陰歷生日,雲笑白花了很多的心思準備。
雲邊壓下心頭疑慮,說:“好我知道了。”
邊聞在公司忙得焦頭爛額,也被雲笑白勒令回家。
臨近邊贏“放學”回家的時間,家裏把燈給熄了。
大家藏匿在黑暗中,等待給邊贏驚喜。
雲笑白坐立不安,問邊聞:“阿贏會喜歡嗎,他會不會不喜歡驚喜?有些人就很讨厭驚喜。”
“不會的。”邊聞好笑地安慰她,“你太緊張了,放輕松點。”
約莫十點,大門打開。
月光和前院常年不熄的小路燈一起照出少年清瘦的身體輪廓,五官背光,藏匿在陰影中無法看清。
往常這個時候,邊家燈火通明,不同尋常的黑暗讓他有所警惕,他在門口站着沒有進來,倒退一步,拿出了手機,準備聯系家裏人。
忽然,燈光大量。
邊贏的目光一時無法适應突如其來的光明,他眯着眼睛,一一掃過客廳裏的氣球和鮮花和牆上張貼的裝飾品,包裝精美的禮物盒大大小小堆成座小山。
雲邊推着小推車出現,上有三層蛋糕,做工精美,亮了17根蠟燭。
一群人對他喊說:“生日快樂。”
邊贏将視線從雲邊身上收回來,她臉上是一貫以來她在家裏面對他時的乖巧和真誠,跟她在學校對他視若無睹的冷淡一樣渾然天成,看不出破綻。
邊贏将單肩背着的書包解下拎在手裏,說:“今天不是我生日。”
以前每個生日,馮越都會給他過,她會親手下一碗長壽面給他,陪他切蛋糕,小的時候她會帶他去外面玩,長大了就只有長壽面和蛋糕,長壽面清湯寡水,蛋糕甜膩膩,他一樣都不喜歡,控訴母親敷衍,母親卻振振有詞:“你又不缺什麽,選禮物很頭疼的。”
如今都已是再求不來的奢望。
今年生日他已經沒有媽媽,當時他人在美國外祖家,老人年紀大了記不得他的生日,哈巴他們離得那麽遠,也只能通過微信給他送上祝福。那個冷冷清清的生日,他特別想念那碗清湯寡水的長壽面,想到肝腸寸斷。
雲笑白笑道:“沒有弄錯,今天是你的陰歷生日。”
“你自己都不記得吧?我也不記得,是你雲阿姨給你記挂着。”邊聞一一數算雲笑白為邊贏的生日所做的準備,“她今天中午就開始忙活上了,氣球親手打的,牆上這些東西也都自己挂上去的,禮物怕你不喜歡就買了一大堆,然後蛋糕她本來也想自己親手做的,但時間太短來不及學,好幾天做出來還是賣相不好,只能給蛋糕師傅打打下手,不過她親手給你做了碗長壽面……”
邊贏腦海中那根繃得死緊的弦徹底崩斷。
随着雲邊一聲猝不及防的低呼,邊聞的聲音也被迫中斷。
三層蛋糕掀翻,奶油、水果、戚風胚亂七八糟糊了一地,弄髒地毯,蠟燭滅了大半,唯有一根頑強不息,依然燃燒着,将地毯燙出洞來。
邊贏周身散發不加掩飾的怒意,半晌,他對着雲笑白諷刺一笑:“你覺得你有什麽資格給我做長壽面?”
客廳像被按了暫停鍵,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雲邊盯着地毯上的黑焦慢慢擴大,思維忍不住跑題,她擔心釀成火災。
倒地的大塊蛋糕遮住了其餘人的視線,只有她和邊贏看得到這個小意外,邊贏忙着發火,那把火災扼殺在搖籃李的重任就只能靠她了。
不過,現在出腳,會不會不太合時宜?
雲邊審視着現場劍拔弩張的氛圍,決定稍微等等,看蠟燭會不會自己熄滅。
并沒有,地毯的黑焦部分越擴越大。
求生欲望迫使雲邊出動。
邊贏餘光注意到她湊近,下意識朝她看去。
她繞過小車走到他身旁。
四目相對。
雲邊懷着一種“不好意思打擾一下”的小心翼翼,在他面前踩了一腳。
她的腳離開後,露出底下破了洞的地毯。
她看起來真的特別特別乖。
邊贏不需要醞釀什麽,他的語言中樞早在聽到“長壽面”的一瞬間向他提供了無數傷人的措辭,随便哪句都足以讓雲笑白更加難堪,他本打定主意要徹底撕裂這個屋子裏除他以外的所有人精心粉飾的太//平。
但到了這一刻,不知道為什麽,他忽然沒了再說的欲望。
雲邊的行為打破了客廳微妙的沉默,邊聞怒道:“邊贏你別在那邊給我不識好歹,我公司一大堆事顧不上管,趕回來就為給你過個生日,一家人天天想着法子巴着你哄着你,你還蹬鼻子上臉沒完沒了了?”
“現在回公司還不晚。”邊贏拎起書包,半掀起的眼睛裏盡是冷漠,“你搞清楚,我不是你用來讨好現任老婆的工具。”
他頭也不回上樓,鞋踩過蛋糕,留下一串慘不忍睹的奶油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