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時間到, 語文老師拍了兩下手,讓大家把默寫紙收起來,每排從後往前傳。

教室裏一下子熱鬧起來, 因為語文老師那句錯一個字就得去辦公室重默,所有人對正确率高度重視,趁着交紙, 有什麽不确定的或者想不起來的字趕緊問問周邊同學,在語文老師“都把筆給我放下”的命令中, 火燒眉毛地往紙上塗塗改改,留下一串鬼畫符似的、慌張至極的字跡。

雲邊剩了大半篇沒默,自知長了三頭六臂也來不及, 只能放棄搶救,擱下了筆。

默寫紙依次上傳。

一般人都會轉過身觀察默寫紙的上傳進度,以前雲邊也會這樣, 但現在情況特殊, 她的腦袋就跟裝了個後轉超過多少角度就會引發爆炸的自動裝置似的。

沒過多久,有一沓随意地紙張拍在她肩頭。

雲邊依然保持着朝向正前方的僵硬姿勢,盡量不去想是誰給她的,把那幾張紙從自己肩頭接了過來。

最上面那張就是邊贏的,除了大名, 一個字沒往上寫。

雲邊下意識把自己的默寫紙往上疊,遞給前方同學。

交接的過程中, 她轉念想到語文老師要是連續批到他們兩個的默寫紙, 可能會更加生氣, 分散炮火才是明智之舉。

她縮回手,在前桌不明所以的眼神中,把自己的默寫紙改放到最下方。

邊贏在後面把她這一舉動看得清清楚楚, 無聲淡嗤。這是把他當豺狼虎豹了,連默寫紙都不願意跟他挨在一塊。

邊贏轉到高二四班快一個下午了,同桌葉昂然一直沒找到合适的契機和他打聲招呼,葉昂然雖然私底下跟兄弟們吹牛皮的時候可以吐槽“邊贏不就是家裏有幾個錢外加長得好看點還有什麽了不起,有本事書讀得好一點啊,說不定進五中都是靠錢買的,女人就是膚淺”,事實上等人真的坐到他旁邊了,他那點憤青思維全化成了狗腿。

眼見邊贏默寫紙上空空如也,葉昂然找到契機,趁最後的收默寫紙時間班裏紀律比較松散,殷勤地湊過去,叫名字太僭越,叫大佬太狗腿子,葉昂然折中挑了個稱呼:“哥,剛轉來高二不适應吧,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盡管跟我開口,我叫葉昂然……”

邊贏扭頭過去,目光牢牢攥住了葉昂然,約法三章:別湊那麽近,別叫哥,适應,不需要幫忙。”

葉昂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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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葉昂然吃癟,周宜楠在前面聽着快笑瘋了,扭頭看到雲邊低着頭面無表情,心下奇怪,平日裏她們和葉昂然關系不錯,雲邊沒道理無動于衷。

“怎麽了?”周宜楠低聲問雲邊。

雲邊牽強一笑,找了借口敷衍:“默寫後半段忘了。”

她打開語文書,翻到《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一課,宕機的大腦記憶終于複蘇,但剛才就是死活都想不起來了。

周宜楠還是覺得不對勁,雲邊一整個下午狀态都不太在線,就連邊贏轉學過來,她也一問三不知,表現得置身事外。

語文老師在臺上收齊默寫紙,重申:“知道自己沒默對的就趁下節體育課鞏固,放學到我辦公室來。”

《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課文很短,而且是前天的課文了,昨天因為時間來不及,挪到今天這節課才默寫,算下來已經給了兩天的背誦時間,要是還默不出來,實在不應該。

一節課在雲邊的如坐針氈中過去。

也在周宜楠差點被好奇心折磨死的煎熬中過去。

等下課鈴一響,周宜楠就神神秘秘地小聲問雲邊:“你和邊贏吵架了?”

雲邊一直沒有跟周宜楠說過自己和邊贏曾是繼兄妹的事,在周宜楠看來,這兩個人是很暧昧的。

周宜楠問這句話的時候,習慣使然看了眼雲邊身後的邊贏,以确保自己背後議論人的舉動是否安全。

被邊贏當場捕獲。

周宜楠吓得一哆嗦,心虛地收回目光。

“沒有。”雲邊回答。

她和邊贏之間發生的種種,豈是一句吵架可以概括。

下節課體育課,一周一節,男生們等得辛苦,這才下課不久,就急不可耐,三三兩兩吆喝着一起去操場了。

哈巴也不例外,邊贏轉班過來外加體育課,喜上加喜:“不輸,走,我們上體育課去啊,你多久沒上體育課了?我今天帶了籃球。”

邊贏确認兩個女生在說自己,他只聽到雲邊回答了一句“沒有”。

也不知道在“沒有”些什麽。

“雲邊,宜楠,”哈巴邀請雲邊和周宜楠,“跟我們一起走嗎?”

哈巴要用實際行動證明給邊贏看,自己可以他泰然自若地面對雲邊,可以心平氣和地看待自己最喜歡的兄弟和自己喜歡的女孩子有所接觸。

“我背下課文再走,上課沒默出來。”雲邊找了個借口。

她默不出課文本就屬于一時卡殼,剛才一回顧,再度倒背如流,沒什麽鞏固的必要。

說到默課文,哈巴就一陣慶幸:“幸虧我抄在課桌上了,不然我放學也得去辦公室。”哈巴扭頭問邊贏,“不輸你呢?”

“不會,沒默。”

哈巴說:“那你得背,到了辦公室你賴不掉的。”

兩個男生的說話聲漸漸遠去,周宜楠膽子大起來,再度問:“你們吵架了吧。”

雲邊翻着課文不吭聲。

這下周宜楠确定了,友情提醒道:“你別讓戴盼夏有機可趁啊。”大半年下來,周宜楠和戴盼夏的友情早就沒了情分可言,她堅定不移地站在雲邊一側,“我好幾次看到他們倆說話了,而且戴盼夏最近總是發一些很暧昧的朋友圈,隔空喊話的那種。”

雲邊翻課本的動作微微一動,但下一瞬就若無其事繼續,翻到《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她将折痕很深的書頁壓了幾下,仿佛要證明自己确實很忙似的。

“随她。”

體育課,體育老師叫體委帶着全班同學做了一遍伸展運動,宣布自由活動。

男生們歡呼,直奔籃筐。

往常自由活動的時候,女生都會選擇回教室,或者結伴在校園內散散步。

但今天情況有所不同,女生就沒幾個走開的,三三兩兩站在籃球場周圍聊天。

“她們都在看邊贏。”周宜楠小聲跟雲邊說。

雲邊低聲“嗯”了一聲,眼睛都沒往籃球場方向瞟,看似對邊贏相關的話題毫無興趣:“我要回教室了,你呢?”

周宜楠本來也想看一會帥哥打籃球的,聽到雲邊要走,她也只能遺憾着陪同:“走,我也走。”

臨城五中的體育課是幾個班一起上的,比如高二四班就和五班還有六班上同一節課時,不過由不同的老師帶隊,各班互不幹擾。

六班比四班散隊晚些,盼星星盼月亮等到體育老師說自由活動。

比起別的女生的含蓄,只敢遠遠看着邊贏打籃球,戴盼夏就直接多了。

周宜楠走着走着回頭看一眼,義憤填膺地告訴雲邊:“戴盼夏幫他拿校服外套!雲邊你真的不管管嗎!”

雲邊加快了腳步,她只想逃離背後的喧鬧。

她知道周宜楠是好心,但是她實在不想一直聽到邊贏的消息:“宜楠,你以後不要跟我提他了。”

在教室自習的時間過得飛快,臨近下課,雲邊和周宜楠及教室裏其它零星幾個自習的人打算一起回操場,每節體育課最後,體育老師都要點名。

語文老師匆匆趕來,看到教室有人,她“咦”了一聲:“有人?正好,省得我寫板書。”

她把分成兩部分,呈十字交叉的默寫紙遞給剛好也在的語文課代表,其中一沓很厚,一沓只有薄薄幾張:“錯一兩個字的就算了,讓他們回去錯幾個全篇抄幾遍。”

“雲邊,《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都默不出來不應該啊。”語文老師佯裝虎起臉責備雲邊,“你和邊贏來我辦公室重默,放學後我還得開會,你倆抓緊時間。”

雲邊低頭做出羞愧的模樣:“知道了。”

回到操場,雲邊遠遠看到籃筐下的幾個人,其中邊贏很顯眼,因為只有他一個人穿的是高三的校服,顏色和高二不一樣,而他的校服外套,入周宜楠所說在戴盼夏那裏,戴盼夏堂而皇之站在離他很近的地方,為他搖旗吶喊。

下課鈴響了,打得火熱的男生們好不容易才中斷火拼,過來集合點到。

體育老師宣布下課,但男生們打球沒盡興,還要繼續下半場。

放學了一響顏正誠就跑了下來,對着邊贏就是一聲賤嗖嗖的“學弟”,遭到邊贏的打擊報複。

顏正誠也加入籃球隊伍。

雲邊遠遠看了一會,确認他們一時半會沒有要結束的意思,她慢吞吞走過去。

哈巴看了她,顏正誠也看了她,唯有邊贏只管打球,完全沒給她眼神,雲邊不懂籃球,但她一個行外漢也看得出邊贏的打球方式特別兇殘,每個動作都氣勢洶洶,一起的幾個男生根本沒有招架之力。

戴盼夏也在旁邊等着,依然抱着邊贏的衣服,不友好的眼神大老遠就鎖定雲邊。

雲邊視若無睹,在合适的距離停下來站定,叫道:“邊贏。”

這是雲邊第一次對着邊贏直呼其名,她從前都是叫他“邊贏哥哥”的。

邊贏捧着籃球專心致志穿過人群圍堵,跳起完成一記扣籃,然後才看她,神情淡漠。

“語文老師讓去辦公室默寫。”

雲邊說完,扭頭就走。

反正話她帶到了,任務完成,他聽不聽是他的事。

夕陽反射在樓梯建築上,些許刺目,邊贏微微眯起眼,看着雲邊的背影走遠。

站了會,他意興闌珊地跟球友們告別:“我先走了。”

走了幾步,背後戴盼夏追上來:“不輸,你校服。”

邊贏這才記起還有校服這茬,那天戴盼夏來網吧找他表達心意,他沒法對她說什麽狠話,态度還算溫和,戴盼夏從中受到鼓舞,對他愈發熱情,剛才他一脫校服,她就主動把他的衣服拿了過去,當着那麽多人的面也不好不給她面子讓她還回來,就任她拿着了。

“謝謝。”邊贏接過校服,疏離地道謝,把話說明白,“以後別這樣,別人會誤會。”

反正已經告白過,戴盼夏破罐破摔,練就了一副厚臉皮:“我不介意被誤會。”

“但是我介意。”

雲邊一個人走了半道,在進拐角處用餘光觀察邊贏有沒有跟上來。

跟上來了,但是和戴盼夏一起。

她走得更快些。

在教室稍微等了一會,等到邊贏回來。

運動過後他出了一身的汗,外套沒穿,胡亂搭在手臂上,來到自己座位前,桌上擺着那張畫了個大“×”的默寫紙。

汗還在往下滴,他沒有紙巾,撩起衣服下擺擦臉上的汗。

半身赤//裸的皮膚露出來,少年精瘦的腹部上陳列着幾塊腹肌,鋪了一層薄汗,亮晶晶的,更加撩人。

雲邊忍住給他紙巾的沖動,拿過語文書和筆紙,率先前往辦公室。

倒是一條過道之隔的女生遞了兩張濕巾給邊贏:“擦擦吧。”

邊贏眼睛瞥見雲邊抽屜門口就是整包的“德寶”,大喇喇展示着,他一瞬間也不知道哪裏來的不爽,勉強維持禮儀說了句“不用”,也拿上語文書和筆紙跟上去。

語文老師在,但是已經沒時間監督他們兩個默寫。

“互相監督,互相批改,不許作弊,不許放水,明天上課我抽你倆起來背。”留下這句話,她拿上會議記錄,匆匆離開了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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