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想得美
新房之外, 棗兒忐忑地在門口來回踱着步。
她不時地扒着門縫往裏面看,可房門關得很嚴實,什麽都看不見, 剛才少爺把少奶奶抱了回來,本來看着他們甜蜜蜜的樣子, 她是真高興。
可是, 她闖禍了。
進門的時候, 明珠說棗兒快讓人去院子裏抓蛇,棗兒一時沒反應過來,說太太怕蛇, 一年要撒多少藥粉, 這院子裏不可能有蛇啊。
然後, 少奶奶從少爺身上滑下來了,把她趕了出來。
棗兒是又怕又後悔, 屋裏的明珠卻是又惱又怒,她冷靜下來想了下, 謝鳳西目光都未錯開半分, 哪裏能看見小蛇, 他分明是故意吓唬她的!
她揚着眉眼, 一手還撫着心口, 看着謝鳳西咬牙:“所以, 你剛才是騙我的,對吧!”
四目相對, 少年眼底還都是笑意:“對不起……”
一聲對不起已經能說明了一切,金明珠伸手指了他一下,随即氣得不行,她從小就怕蛇, 此時怒極,真是一眼也不想看見謝鳳西了。
明珠什麽話都沒有說,沉着臉從謝鳳西身邊走過。
謝鳳西一看見她臉色,就知道自己玩脫了,他快走兩步,追上明珠繞到她面前攔住了她:“對不起,我錯了。”
明珠不理他,他來抓她手腕。
明珠擡手将他手摔開:“讓開。”
她臉色淡漠,目光哆哆,完全是一副不想理他的模樣,謝鳳西當然不能讓,再次拉住她手臂,還輕輕晃了下:“格格饒命,是小的錯了,真的知錯了下次不敢了。”
金明珠正要往出走,可鳳西來來回回攔着他,她走到門口來了,他一着急擠在明珠和房門當中,一屈膝,單膝跪在了她的面前。
明珠無語,随即轉身又往回走,可不管她往哪個方向走,謝鳳西都追過來單膝跪下,他絲毫沒察覺這樣有什麽不妥,來來回回追着他跪,明珠躲得直跳腳:“謝鳳西!”
Advertisement
謝鳳西揚着臉忍着笑意:“到!”
明珠:“男兒膝下有黃金,不許說跪就跪!”
他笑意更濃,跪行一步,牽過了她的手,還晃了晃:“那你別生氣了,好不好?逗你的~”
金明珠簡直是看不下去了,她低眸看着他,耐心漸失:“起來,你先起來說話。”
謝鳳西趁機拉住了她的手,她往後退了一步,他借力就站了起來。
少年膝蓋上沾上了灰塵,灰撲撲的,明珠瞥了一眼:“以後不許跪,男子漢大丈夫,要有擔當,骨頭也要硬氣。”
謝鳳西頓時站定,啪地給她敬了個禮:“遵命!”
明珠:“……”
他看着她還在笑,她忍不住加了一條:“以後不許跟我開這樣的玩笑!”
謝鳳西笑,歪着頭看她:“是,長官!”
明珠:“誰是你長官?”
謝鳳西一本正經地解釋了下:“我們教官說,結婚了,老婆就是長官,老婆的命令要聽從,老婆的指令要完成,這點小事要是都做不好的話還能幹什麽。”
他眼底都是笑意,那雙漂亮的桃花眼此時雖然沒有完全長開,但是盯着一個人看的時候,這星星點點的笑意就把那股子狡黠的壞勁表現得個十足十。
誰是他老婆,張口閉口老婆的,這樣的謝鳳西,有點危險。
明珠下意識回頭,不再看他了:“我出去一趟,你該幹什麽該什麽去吧。”
她才要到門口,謝鳳西跟了過來:“你幹什麽去,我送你?”
“不用了。”
明珠打開了房門,門口偷聽的棗兒一下摔了進來,她踉跄了下,與明珠面面相觑,随即好好站穩了。
“少奶奶,時間不早了,要吃點什麽嗎?”
“不需要,”明珠就當沒有看見她,徑直走了出去。
等她走了,謝鳳西才看向棗兒。
棗兒雙手合十,還直搓着手:“少爺,我知道我錯了,我不該打擾你們玩鬧,都是我壞了你們的興致,您別放在心上,以後我會多多勸少奶奶的。”
謝鳳西兩手插進褲袋,轉身往屋裏走去了:“我換件衣服,去趙家吊唁老趙爺爺,你既然知道錯了,那就将功補過,以後看着你少奶奶些。”
棗兒當然點頭:“好好好。”
說着,她趕緊跟着進了裏面去拿衣裳,伺候着謝鳳西出門。
而這個時候,明珠已經在黃包車上面了。
按着從前的時間線,這個時候山杏應該已經到了北城了。
明珠不知道她老家在哪裏,但是她記得,在趙老爺子死了以後,她心情不好去天橋閑逛,就在那天橋下面遇見賣女的山杏她爹。
山杏家裏有個病歪歪的媽,還有一姐一妹一個弟弟,她經常去正良藥鋪買藥,在天橋下面認出明珠時候哭着求了她,後來兩個人情同姐妹,山杏對她可謂是盡心盡力。
這輩子,明珠也想把她找回來。
上了主街,金明珠讓黃包車直接去了北城的天橋下面,天陰沉沉的,像是要下雨的樣子,她到了天橋下面,沒有找到山杏一無所獲。
棗兒很明顯是心向着謝鳳西的,這個強求不來。
明珠還等着山杏,這輩子時間線有點混亂,可能還沒到機緣時間,她來的時候都準備好了,沒有瞧見人就在天橋下張貼了一張招女傭的廣告告示,做完這些,已是悶出一身汗了。
已經下午了,明珠叫了黃包車,坐車來到了正良藥鋪這邊。
沒想到在藥鋪門前遇見了秦正,他跟在房産經紀人身後,剛從藥鋪出來。
兩個人遇上了,當然要打招呼。
“秦老板?”
“……”
明珠詫異地看着他:“趙家這是要抵藥鋪?”
秦正沒有回答她,也沒有想要回答她,只是淡漠地看着她神色疏離。
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明珠這就笑了:“秦老板,好歹也算是親家了,這是怎麽了,我哪裏得罪你了?”
秦正本來要走了,聽見明珠的話側身而立。
“金明珠,”秦正對她略一抱拳,“整個北城還沒有人敢把主意打到我頭上來,你金明珠算頭一個,我現在才反應過來,你買的房子,錢是我出的,你等同于套現了,之前竟然沒有想到,原來你也不全是為了徐煜。”
沒有想到,秦鐵公雞到現在才反應過來,她這是兩全其美的法子,當然有徐煜的原因,只不過那樣的原因說了他現在也不會相信的吧,索性不說了。
他可愛記仇了,明珠驀然失笑:“你想多了。”
四目相對,秦正清冷的目光在她眉眼間淡淡掃過,他随即別開眼去,快步與她擦肩:“你別高興得太早,這筆錢半年時間不回款,房子就是秦家的了,那時候房價漲多少就與你們無關了。”
作為一個生意人,那種被人算計了的滋味,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多窩火。
明珠眼見着秦正要走遠了,搖了搖頭,用只有自己聽得見的聲音說了句:半年的時間,足夠了。
她轉身走進藥鋪,想問問秦正來幹什麽,可藥鋪裏沒有人。
剛才在謝家,之所以那麽惱怒,一來是真的被小蛇吓到了,二來是被謝鳳西擺了一道心中不快,剛才秦正那般臉色,這讓她想起了一件事來。
上輩子,她還被秦正和謝鳳西聯手算計過。
猶還記得,謝鳳西那雙笑眼,分明是笑着叫着她金老板,但危險十足。
而秦正,漁翁得利。
現在,就權當是他還自己的吧,明珠在藥鋪轉了圈,到後門門簾處掀開看了眼,後院的靈堂裏有不少人,前面藥鋪已經沒有人顧及得上了。
她沒急着過去,回頭走到了窗前,坐在了窗邊的藤椅上面。
此時此刻,趙家人都是處于混亂當中吧,就連趙民生那個混蛋,都悲痛欲絕,可能他還不知道,沒有了老爺子,正良藥鋪一文不值,真正有價值的,是趙景堯那個活藥譜。
他和自己一起做藥膳,雙譜合一,才最完美。
金明珠坐在窗前,想着心事,她坐了一片刻,聽着外面竟然下起了雨。
時候不早了,明珠剛要起來,門簾一掀,一個女人打着雨傘走了進來,一身洋裝的金書瑤把傘收起來放在了門口 ,她一擡頭看見明珠,快步走了過來。
“你怎麽在這裏?”
明珠失笑:“我怎麽就不能在這裏了?”
金書瑤抖了兩下傘,把傘立在了門口,她走到明珠對面坐了下來,看着明珠的目光都帶着幾分敵意:“金明珠,有意思嗎?争男人争不過我,還要與我争這正良藥鋪了?謝家不會拿錢給你打水漂的,我勸你就死了這條心。”
這說的叫什麽話,明珠淡淡看着她:“争什麽男人,無非是個我不要了的破爛貨,你要就給你了,男人可以撿現成的,但是這藥鋪卻不能給你,我才要勸你,別打藥鋪主意。”
金書瑤臉色一變,随即兩手撫在了小腹上面,又笑了:“別說的好像是你不要陸明書似的,我也不怕告訴你,我懷孕了,他才跟你退婚的,是他不要你了,你喜歡他也沒有用。實話告訴你,男人和這藥鋪,我都要,我還就要定了!”
明珠怔住,随即撫額。
她是真的被金書瑤愉悅到了,懷了身孕嫁到陸家,還不被陸家太太和小姑子拿捏才怪。
口舌之争,從前她不屑一顧,現在看着金書瑤這得意的樣子,明珠竟然也起了興致,她負起了雙手,就在金書瑤面前站住了。
“那我倒要謝謝你們了,謝謝陸明書的不娶之恩,謝謝你的婚前委身,不然等我過了門,按着我的脾氣那你就只能做小了。可惜沒給我那樣的機會呀,”金明珠兩手在小桌上敲了敲,聲音是十分輕快,“誰能想到我嫁進謝家去了,那謝鳳西雖然小了點,但比陸明書要好得多啦,長得好,還有的是錢,我這日子可是天天快活,別說一個正良藥鋪,就是十個也買得起,兌得來。放着這樣的丈夫不喜歡,我幹什麽還要喜歡別人啊,你以為我是你啊,拿孩子來拴男人,真是蠢且笨。”
她故意激怒金書瑤,為的就是讓金書瑤急着來擡價。
那樣一來,金書瑤急着兌藥鋪,那麽大一筆錢,陸家是不會同意的。
果然,金書瑤氣急敗壞,指着明珠點了又點,到底是氣沖沖走了。
外面小雨淅瀝淅瀝的,明珠目送金書瑤離去,也往後院去了,等她們兩個人都走了,櫃裏才咕咚一聲,傳出了少年的悶哼聲。
趙豐年是被他爹攆過來的,秦老板來抵鋪子,他什麽都不懂,把人送出去以後跑到櫃裏偷哭哭自己沒用,謝鳳西跟過來安慰他。兩個人還沒等說上什麽話呢,金明珠和金書瑤就腳前腳後進來了,沒想到還能見到金明珠這樣的一面,怼起人來毫不留情。
她們沒往櫃裏看,不知道櫃下有人,可苦了謝鳳西和趙豐年蹲坐姿勢詭異,腳都發麻了。
這會人都走了,趙豐年揉了兩下自己的踝骨,一旁哼哼着抱住了謝鳳西的手臂:“鳳西,你看我爺爺不在了,我們藥鋪是不行了,你媳婦說你十個藥鋪都兌得去,要不你把我也收了得了,我這輩子就靠你了朋友。”
謝鳳西略嫌棄地把他一把推開,站了起來:“收你幹什麽,給金明珠做小?”
他耳邊似乎還回蕩着金明珠的話,說什麽長得好日日快活的話,一個不留神,就彎了眉眼:“……想得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