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從那個舞娘嘴裏,我才知道,展夕軒是落城最有名的風雅公子,他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尤工丹青。

我終于明白,為何先生教我繪畫時,他從不在側。

高手眼裏,大約所有的凡品,都不過是瑕疵。

我學畫時,難怪他會靜靜倚在檐下的榻上,而他既然有如此的盛名,卻不肯自己教我,非要為我請來各種各樣的名師——他料定了,不管是什麽樣的名師,我說不學,就會再不學了。

他不肯教我,是因為,他根本不想我學這些東西。

展夕軒再來時,我一瘸一拐地上前迎他,指着又腫了一圈的腳踝,說他害我。

他又憐惜又好笑地看着我的臉,眉眼溫和,耐心地聽我絮絮叨叨學舞的諸多不易。

末了,他随手遞給我一杯花茶,狀似商詢,“不然……我們不學了?”

我低眉順眼,半推半就,“這樣……不大好吧?”我的眸子裏,神采奕奕,一點都沒有這樣做會不好的意思。

“歌舞這種東西,或為謀生,或為怡情,兩樣阿澈你都不缺,不學也罷。”

“……好吧。”我故作遺憾,得了便宜還賣乖地朝他苦着一張臉,“是你不讓我學的。”

展夕軒笑得格外溫和,點了點頭,秀美的唇間逸出一個字來,“嗯。”

展夕軒這一點我最喜歡了,不管是我做錯了什麽事,或者不願意做什麽事,他都會用那個詞語來為我解圍——我們。

比如,“不然……我們不學了?”

再比如,溆哥哥大婚那日,在衆人面前氣焰嚣張的我卻找不到回暖園的路了,他在夜色裏找到我,對我說“我們回家。”

我想,我們,大約是一個溫暖的詞彙吧。

不然,為什麽每次聽到這兩個字從他嘴裏說出來,我都會覺得渾身暖暖的。就像,頭頂琉璃般的陽光,兜頭籠罩下來一樣。

我端着茶盞,一小口一小口地啜着花茶,突然想到了什麽,掉頭去看展夕軒,“咦,謀生有你養我,怡情,我可沒有吧?”

他又是抱着貂兒,修長的手一頓,長長的睫毛垂了下來,遮了一泓秋水般的眸子。好半天,才開了口,卻是與我問的沒有半分關聯的一句話。

他說,“阿澈,我沒有十幾房妻妾。”

我一愣,嘴裏的茶水險些噴出來,他擡起眼睫瞥了我一眼,清澈的眸子裏神色鄭重,沒有半分開玩笑的意味。

我忙正色,收起自己玩世不恭的笑容,正要開口,突然有些迷糊了,一開口就是張口結舌,“呃……你有多少妻妾,和我有什麽關系?”

我眨着眼看他,眸子裏是清清楚楚的迷惑。

他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

我察覺到他的神情有些不對,心想是自己說錯了話,忙開始補救,“我以前拿這個羞你是我不對,落城的豪門公子,哪個不是三妻四妾左擁右抱的?”

他仍是不說話,我伸手扯他的袖子,一臉誠懇至極的神色,“好了好了,我以後再不說你啦。”

“你若是嫁人,可會嫁給有三妻四妾的?”

他突然問了這麽一句,我一愣,看他神色有些不自然,不像是開玩笑。

“他敢!”

我本來還想斟酌一下,以免再說錯了什麽,嘴上卻已經沖口喊了出來。

再看展夕軒,他的臉色,卻是愈發難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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