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我和漪兒躲在陰暗冰涼的地道裏面，和我懷中的貂兒一樣，狼狽不堪地伏在地面上。我甚至不能肯定，我有沒有像貂兒一樣，發出獸的嗚咽聲。

我不知道外面是怎麽樣的情境，只是不時會聽到有士兵兇神惡煞的怒斥聲，如同霹靂驚雷一般從上方砸落下來。

他們的聲音如此清晰，如此刺耳，就像在我頭頂叫罵一樣，我并不害怕，可是身子卻在不由自主地顫抖，抖得如同寒風中的枯葉一樣。

我緊緊地抱着漪兒的胳膊，她和我并肩伏在地面上，一動不動，只有緊挨着她，我才能放下心來，否則我會以為漪兒她……已經死了一般。

就這麽一動不動地在陰暗至死的地道裏藏了兩天兩夜，等到我們手腳并用地爬出地道的那一刻，我甚至有再世為人的感覺。

地道的盡頭，是一片荒野，我不知道爺爺何時在府中挖了這樣一條密道，我也無從知曉，從什麽時候開始，爺爺已經為程家留了這麽一條凄慘的後路。

刺眼的陽光照下來，我一陣眩暈，身子晃了晃，就聽見漪兒清冷冷的聲音在我的身邊響了起來。

“姑丈。”

她的聲音很冷，再也沒有一個六歲孩子該有的稚氣和天真，冰冷的語調，聽得我渾身冰涼。

我擡起眼，就看見不遠處的木棉樹下，站着一襲墨綠衣衫。墨綠衣衫的旁邊，是一襲紫衣，獵獵迎風，刺紅了我的眼。

師父的衣角被清風吹得飄蕩起來，一張清隽的臉上，有疼惜的神色若隐若現。大師兄則是大步走了過來，一把把我抱進了懷裏，又扯過旁邊的漪兒，一齊按在他寬厚的胸膛上。

我伸出手，攥緊了他胸前的衣衫，但是我沒有再哭。我的眼眶幹澀，再也擠不出一滴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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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和大師兄是來接我們回紫煙山的，我還沒有出聲，漪兒已經冷冰冰地開了口，“我不走。”

大師兄俊眉一挑，上前想要哄漪兒，我邁出一步，擋在漪兒的身前。

“澈兒也不走。師父和大師兄……請回吧。”

師父神色很嚴肅，“澈兒，不許胡鬧！侯爺把你們托付給了我，我就要保證你們的安全，你們留在落城，很危險！”

我咬住下唇，“那……姑丈就把漪兒帶走，程澈誓死，不再離開落城半步。”

漪兒拽住我的胳膊，大眼睛直勾勾看着我的臉，一眨不眨，“姐姐，漪兒不走。”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慢慢蹲下身子，我握住漪兒稚嫩的雙肩，盯住她的眼，“漪兒，姐姐不會食言，別人施之于我們程家的苦難，我一定要他十倍百倍地奉還！”

身子前傾，抱住了漪兒冰涼的身子，我一字一頓，說得緩慢卻堅決，“漪兒，你随姑丈回紫煙山，你可以等着——姐姐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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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把漪兒帶回了紫煙山，臨行前，漪兒仍是緊緊攥住我的衣袖，大眼睛裏第一次出現了孩子該有的正常神色。

我朝她堅定地點着頭，千言萬語，只化成了三個字，“相信我。”

大師兄陪我留在落城，他不知道用了什麽方法，找到了一處偏僻冷清的宅院，我抱着貂兒站在宅院前，眼前卻出現程府血流飄橹的幻象。

終于，我蹲下自己的身子，哭到撕心裂肺，聲嘶力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