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緋色覺得自己可能是耳朵出問題了，否則的話， 他怎麽會從朝夕平淡毫無情緒起伏的話裏， 聽出了一股有些酸的味道？
他吓得猛甩頭。
不過這會兒也沒人關心他的想法。
玉衡看着朝夕， 眉頭皺緊， 直接否認道，“沒有，我記得出生以來的所有事，老頭子很早就死了，我一個人在竹林裏生活了很久，後來就遇到了小一和小紅他們，沒有任何人教我。”
“在你這段記憶之前……算了， 你說沒有就沒有吧。”朝夕習慣性的， 懶得與她争辯。
玉衡依舊皺着眉， 過了片刻便舒展開了，跟朝夕一樣無所謂的語氣，“算了，這個不重要。”之後有些生氣看向緋色， “下次不要問我這種問題了！”
緋色：“……是， 我錯了。”
……
病房裏，門口位置的人已經換了幾批，門終于被拉開了。
畢竟怨靈剛成型，哪怕這個環境再适合她生長，也需要一定的時間。以她的能力，能做到這一步， 将這些人困這麽久，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屋裏的人争先恐後的逃了出去。
很快這間擁擠的房間，就空了下來，但不是所有人都走了，地上還躺着幾個身體蜷縮着，偶爾發出輕微呻吟的人。
他們之中，有最開始老人屍體出現變故造成恐慌時，在慌亂之中，被其他人擠了摔倒在地上的，也有後來擁擠着向門湧去時，被後面的人拉回來的，還有最後逃出去時，被其他人帶着兇狠的推倒的。
怨靈的力量，只能恐吓和暫時困住他們，同類才是真正傷害他們的人。
但他們潛意識裏，仍舊在害怕鬼魂。
這是源于人類對未知力量的敬畏，雖然平日裏不在意，當真正面對的時候，才知道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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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受傷的人，其中一個正是下午在二樓對徐奶奶放狠話的中年男人，姓王，叫王大洪。當時有多猖狂，現在就有多凄慘和可笑。他趴在地上，前方不遠處，就是他之前被擠掉的手機。他呻吟着，用盡所有力氣伸手去抓，然而伸直了手，手機也還離他約有一米左右的距離。
一點又一點，他艱難的向前移動。
終于，手指碰到了手機。
手機質量不錯，又摔又踩也沒壞。不過他的手指沾上了血液，指紋模糊無法解鎖，于是只能艱難抓了回來，輸入密碼解鎖。
每一個數字，都幾乎耗盡了所有力氣。
鮮血在屏幕上印下一個又一個深深淺淺的印記，仿佛昭示着某種不祥。
解鎖後，界面仍舊是之前撥打電話的界面，通訊錄上寫着‘于仙師’三個字。
撥出。
嘟……嘟……嘟……
……
西水市，水逸天下洗浴城。
貴賓間裏，頭頂上亮着的燈散發出暖黃的光。
幾個男人趴在床上，身上搭了一條白色毛巾，一邊享受着按摩，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
“于先生，您這兩天就要去那邊了吧？”一個肥頭大耳的男人問。
“嗯。”被稱為于先生的，是一個年紀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身形有些偏瘦，五官給人一種陰狠的感覺。
“李老板，說起來，這次的結果也快出來了吧？”另一個問問道。
李老板，也就是肥頭大耳的男人哈哈一笑，“根據我多年的經驗，就是這兩天了，不走也得走！那些個傻逼，還想從我手裏贏錢，做夢！”
于先生微微皺眉。
胖子便意識到自己的聲音太大了，忙拿肥肉堆疊的手捂了嘴噤聲。
于先生眉頭這才緩緩舒展。
但是很快，一陣嗡嗡聲響起。
胖子小聲怒罵，“媽的，誰的手機？！”
下一刻，就聽于先生聲音冷冷的說，“我的。”
胖子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跟吃了屎一樣，讪讪的，沖服務人員喊，“看什麽看，還不把先生的手機拿來！”
服務人員賠笑，趕緊把手機拿過來。
于先生接過一看，來電顯示人是王大洪。他記得這個人，嘴巴甜會說話，有眼色，一個眼神過去，就知道怎麽做了。
于先生接了電話，态度漫不經心，聲音冷冷淡淡，“小王，什麽事？”
“救……救命……”沙啞竭力的聲音，從聽筒裏傳出來。
“怎麽了？”于先生心下一沉。
“鬼……有鬼……仙師……救救……”斷斷續續的話，吐字不清。
“你把話說清楚。”于先生沉聲道。
下一刻，一聲慘叫從聽筒裏傳出。
“啊——”凄厲至極的聲音，仿佛能感受到發出聲音的人此時此刻的絕望句恐懼。
“小王？……小王？！怎麽了，能聽到嗎小王？”
聽筒裏，依稀有痛苦的呻吟與恐懼的喊叫聲交織混雜，聽不太真切。之後，毫無預兆的，一聲刺耳的聲響，像是指甲劃過黑板，讓人打心底感覺不适。
“嘟嘟嘟……”
電話突然挂斷，一切歸為平靜。
屋裏的其他人都在注意這邊的情況，見電話挂斷了，胖子忙關心的問，“于先生，怎麽了？”
于先生神色沉沉，從床上坐了起來，“走，那邊出事了！”
……
小龍山療養院，三樓的病房裏。
怨靈的力量在不斷變強，很快已經可以顯現身影，且操縱實物。
她出現在打電話求救的男人面前，身體彎曲成一種可怕的角度，頭湊近到他眼前，扭曲滲人的面容映入他眼中。
男人瞳孔瞬間放大，吓得慘叫出聲。下一刻，頭頂上方漂浮的床頭櫃失去依托的力量，狠狠砸了下來。
鮮血飛濺。
通話依舊在繼續。
怨靈漂浮到其他人面前，重複剛才的行為，湊過頭去，仿佛在認真分辨。不過直到把屋子裏所有的人都看遍，那個床頭櫃也沒有再派上用途。
靈體穿牆而過，消失在房間裏。
緋色走了過來，用腳把電話挂斷，而後回頭看玉衡，“不管她嗎？”指的是那個老人的靈魂化成的怨靈。
“跟着就行了。”玉衡聲音淡淡的。
生死有命。
曾經種下的因，變成如今結出的果。
她暫時不會随意插手。
“好。”緋色點點頭。
于是一行人出了三樓的房間，循着怨靈的氣息而去。
……
樓道裏空落落的，頂上的燈光散發的光芒，此刻看來是一種慘白的顏色。
一個人影都沒有。
玉衡他們走了一段路，怨靈的身影便從旁邊的病房裏飄出來。顯然，她的能力還是不夠強，做不到以神識的方式去探查周圍的環境，必須一間房一間房的找。
怨靈又飄進了另一間房。
接着一聲驚恐的慘叫聲響起，從門縫裏鑽出來，在空曠幽暗的走廊裏回響。
怨靈出來時，屋子裏沒有了聲音，不過沒有死亡的氣息，估計是被吓昏了。
說起來，在明知有鬼的情況下，還不逃走，而是躲在這麽近的地方，是很傻的行為。不過人在驚慌失措之下，是很難冷靜理智進行思考的，很多行為都是下意識做出來的。
怨靈找遍一個又一個的房間，最後去到走廊盡頭。
接連響起兩聲慘叫，伴随着血腥與死亡的氣息，從房間裏蔓延出來，與空氣中彌漫的怨氣相混合，不斷的供給怨靈能量，讓她成長得更快。
“第三個了。”緋色說。
“這是他們的命。”玉衡臉上沒有什麽表情，聲音淡漠如水，波瀾不興。
怨靈的身體更加的清晰了，她似乎還保有一定的意識，從房間裏出來後，循着走廊回來，而後飄下樓去。
玉衡他們繼續跟着她。
到了門口，她便不再行動，而是不停的轉悠着，因為太陽依舊挂在天邊，黃昏未至，不是她這樣新生的怨靈可以自由活動的時間。
從門這邊，可以看到療養院的大門。
一群人擠在那邊，不斷的扒着門，想要逃出去。可惜他們不知道，當那道吞噬怨靈的氣息被玉衡禁锢時，這個區域內刻畫的陣法便被激活，将這個地方徹底封閉，任何東西都無法從這裏離開，而外面的人同樣進不來，也不會察覺到。
當然，這個結界對于修為高深的人來說，形同虛設。
玉衡他們一行人裏，也就能攔下姜晴天和金恬，剩下的，就連九命都攔不住。
“她的理智正在一點點消失。”玉衡看着門口漂浮着的怨靈，又看向門外湛藍的天空，“太陽很快要落山了，黃昏之後，逢魔之時，這裏再沒有一個地方是安全的。”
那一群人，除了少數幾個的命盤呈現出昭示着死亡的濃郁黑色以外，其他人都是懸而未決，生死未定，有些跟電話裏那個于仙師有關，有些完全無法窺探，也就是從側面證明，是跟玉衡有關。
怨靈失控是必然的，同樣也會有人阻止她。
命盤上，看盡生死禍福。
……
從西水市區到小龍山療養院，正常情況下一個多小時的路程，于先生一行人一路死命踩油門，根本顧不上超速不超速，終于在日落之時，趕到了療養院外。
用時五十分鐘不到。
他一路都在擔心，但是一個電話都打不通。
車在大門外停下，看門的人殷勤的迎上來，卻發現他臉色難看至極。
“仙……仙師，出什麽事了嗎？”
于先生無心理會，擡頭看着那道将整個療養院籠罩在內的結界，結合王大洪之前在電話裏說過的事，他大概能猜出發生了什麽事，只是不知道是哪裏出了差錯，導致意外發生。
以他的能力，處理這種事可以說很輕松，但是不知為何，他的心裏沒來由的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仿佛只要踏進這道門，就會遇見什麽可怕的事。
可他最終還是選擇了進去，因為他沒有退路。
進去是未知，退，則必死！
太陽徹底落入山底，逢魔之時已至。
他推門進去的一瞬間，一聲慘叫響起，鮮血與死亡的氣息彌漫，一道強烈怨氣直沖他面門而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