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我的小鹿

周寶璐見靜和大長公主發話了,這才低聲勸着她娘哭小聲些。

楊夫人忙笑道:“并沒有說什麽要緊的,只是一些家常罷了。”

靜和大長公主笑道:“原來我也聽不得。倒還真是要緊話呢!真是叫侯夫人費心。”

她轉頭看一看,見顧姨娘恭敬的站在炕前,便道:“顧姨娘是一直在你夫人跟前伺候的?那你跟我說說,親家太太說了什麽話,叫你們夫人哭的這樣兒。”

陳七急了,忙道:“公主明鑒,并沒有說什麽,再說了,這哪有叫姨娘回事的規矩呢?”

靜和大長公主正眼都不看她:“咱們家的規矩,不是你說了算的。”

顧姨娘自然也不理會陳七,忙上前一步,規規矩矩的說:“奴婢先前就在屋裏伺候我們夫人,夫人正在吩咐一些瑣事,親家老夫人和姨太太就來看我們夫人了。”

她說話伶俐,口角也剪斷,有條不紊的就把楊夫人和陳七先前一遞一句說話,到後來又說人家的話說的清清楚楚,也并不添油加醋,卻也沒有絲毫避諱。

說到一半的時候,楊夫人賠笑道:“璐姐兒還在這裏,有些話只怕不好叫姑娘家聽了。不如改日再說。”

靜和大長公主并不理會,只是聽,顧姨娘沒得靜和大長公主的吩咐,也不肯停,楊夫人只得讪讪的住了口。

靜和大長公主聽得從頭到尾只是冷笑,并不置一詞,待說完了才說:“璐姐兒有什麽聽不得的,這可是她的事!”

周寶璐果然一點兒也沒有不好意思的樣子,倒是陳氏聽到又提到這件事,悲從中來,摟着周寶璐又哭:“我苦命的兒啊!”

靜和大長公主拿這哭聲當背景,點頭道:“原來是給我們璐姐兒說人家,這有什麽不好說的,雖說孩子的親事是由父母做主,只好歹咱們做祖父祖母的也要知道,不然,咱們連親孫女的姑爺都不知道是誰,豈不是笑話?”

楊夫人和陳七只是賠笑。

靜和大長公主又道:“這原是喜事啊,林哥兒媳婦哭什麽呢?”

顧姨娘也不用人指揮,便笑回道:“我們夫人聽了七姨太太的說,就說七姨太太家的三伯老爺是庶子,這三伯老爺的少爺只怕與我們家大姑娘不般配,夫人又說,七姨太太家裏是個空架子,吃不起飯了,得用媳婦的嫁妝填補,夫人還說,七姨太太嫁妝厚實,親家老夫人也願意貼補,才敢嫁到那邊兒,咱們家大姑娘只怕填補不起。夫人後來說,我們老爺是公主親生,夫人又是老爺的原配,咱們家大姑娘跟七姨太太不一樣。七姨太太和親家老夫人就惱了,說我們夫人眼裏沒人,夫人受了委屈,并不知道怎麽得罪的親家老夫人并七姨太太,才哭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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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和大長公主點點頭,慢慢的說:“請教親家太太,林哥兒媳婦哪句話說錯了,又哪句話眼裏沒人了?要親家太太上門來教女?”

楊夫人雖然與靜和大長公主是正經姻親,本是平起平坐的關系,可論起品級來,就是兩碼事了,本朝公主本就彪悍,惱起來就是打一頓也無非就有人私下議論沒風度,可沒地方說理去,楊夫人在陳氏跟前能抖起來,在靜和大長公主跟前就矮了一截,一時嗫嚅不敢開言。

靜和大長公主冷笑道:“咱們家如今是差了,也怪不得親家夫人、姨太太看不上,俗話說擡頭嫁女低頭娶婦,咱們家只怕是拍馬也趕不上東望侯家了,我公主府的嫡長孫女,鎮國公世子的嫡長女,也不知道配不配得上你東望侯府的庶子房裏的少爺!”

如果不是這件事,靜和大長公主還真懶得過來,可是這個事實在太打臉了,東望侯把她當了什麽?就算她公主府聖眷不如當年,她也還是當今嫡親的姑母,跋扈了一輩子,如今被人這樣子打臉。

這兩個無知婦人,不管她們打的什麽主意,也別想拿自己家的人填餡兒。

楊夫人和陳七打的主意自然是來跟陳氏說,把陳氏哄的應了,瞞着靜和大長公主,悄悄兒的拿了庚貼,才能做成這件事。

想來陳氏是個軟弱沒主意的,事事都沒成見,只要哄的到位了,多下些水磨功夫,也不見得不成,歷來不管是誰家,分家還是沒分家,孩子的親事都是父母做主,到時候把事情做成了,靜和大長公主不同意也晚了。

不過她們打這樣的主意,不僅是靜和大長公主猜得到,就是周寶璐心裏也猜得出個大概來,只是不知道她們到底是怎麽個利益分配法,居然肯冒險來打她的主意。

或許……

周寶璐垂下眼來,是娘平日裏的态度性格,叫這些人家覺得有機可乘吧。

楊夫人此時找不到詞來說,陳七更是汗都出來了,半晌才勉強的說了一句:“其實也不過是家常裏随意說兩句,因着哥兒着實出息,比別的孩子都強,我看着喜歡,才想着問問大姐姐,既然公主覺着不合适,自然也就罷了。”

靜和大長公主冷笑道:“七姨太太還真是擡舉我們家璐兒,趕明兒我見了東望侯夫人,定要她帶了那孩子我瞧瞧,到底是多有出息一個孩子,能叫七姨太太想到我們璐姐兒。”

陳七額上的汗更多了,結結巴巴的說:“不、不用了,若是在外頭說了,只怕對璐姐兒名聲有礙。”

“又不是我們家璐兒上趕着的,能有什麽礙的?你放心,我也常見到你婆婆的。”靜和大長公主笑道:“我還記得四姨太太的長女年齡也差不多,只比璐兒小一歲,想來也是合适的,到時候我也保個媒,賺雙媒人鞋穿穿。”

楊夫人和陳七連說不用,陳七道:“四姐姐的女兒剛出生就與她表哥訂了娃娃親,不敢勞動公主。”

靜和大長公主冷笑不語,這當然是随口說一說,靜和大長公主就算要怎麽着,也不會從這裏入手,行這種破爛手段。

楊夫人哪裏敢多說,忽悠不了陳氏,只恨不得立時就離了這裏,此時見是一個話縫子,立時就拉着陳七告辭,靜和大長公主倒也沒攔着,只是看着她們急急出去的背影,道:“蠢貨!”

這個時候,周寶璐才低聲安慰陳氏,顧姨娘走過來笑道:“夫人累了,小姐只管把夫人交給奴婢,奴婢服侍夫人歇一會兒。”

周寶璐果然就交給她,再對靜和大長公主說:“老祖宗,咱們就這樣算了?”

靜和大長公主笑道:“你說呢。”

周寶璐笑嘻嘻的道:“其實我是沒什麽要緊的,只是她們這樣子上門來,這簡直就是擺明了要給咱們公主府沒臉,我替老祖宗不平呢!”

靜和大長公主失笑,伸手去擰她的臉:“我把你會說話的,倒替我不平了,幸而你娘沒答應真把你嫁給他們家,不然我看你還笑得出來!”

周寶璐笑道:“我娘就算應了也沒用,還有老祖宗呢,老祖宗這樣疼我,自然會替我做主的,我只是氣不忿,我安安穩穩在家裏坐着,又沒有惹是生非,她們倒惹我頭上來了,真是莫名其妙,老祖宗,你教教我,我家外祖母來做這些,到底是為什麽?”

靜和大長公主沉吟:“總是有點緣故的,一時間我哪裏想得出來呢?總是人家家裏的事,不過我瞧着,你娘有一句話大約沒有說錯,東望侯家如今是個空架子,總想法子要弄錢。你七姨母如今當着家,總往公中貼補嫁妝,也不是個長法。”

周寶璐納悶兒:“我能有多少嫁妝,和別人家小姐也差不離吧,不過一兩萬銀子辦嫁妝,就是老祖宗疼我,多給些田地鋪子,也不值當啊,她們沒有個三五萬現銀子的好處也值得費這樣大勁?我……”

這句話沒說完,戛然而止,靜和大長公主也看過來,她還第一回聽到自己這個孫女說話自己沒說完的……

周寶璐想起來了,那一日在武安侯府,九姨母曾經豪氣幹雲的說,待她出嫁,給她擡幾萬兩現銀子來壓箱!

難道有人就打的這個話的主意?

周寶璐簡直啼笑皆非。

便把這些話跟靜和大長公主說了:“無非一句玩笑話,竟就當真了不成?”

靜和大長公主卻說:“玩笑話不玩笑話我不知道,不過陳九拿得出這些銀子來倒是真的,這個也不必深究,咱們家不指望這個過日子,你的嫁妝定然短不了你的。只不過,三五萬現銀子就值一個庶子房裏的兒子?他東望侯家倒也真值錢!”

說來說去,也還是氣不平。

周寶璐卻是震驚了,原來小姨母是真有錢!

靜和大長公主沒坐多久,只囑咐周寶璐看着她娘,有不好就打發人請太醫,便起身走了,周寶璐送到院子門口才回來,自己一個人想了半天,只是想不通,啧,小姨母怎麽這麽有錢呢!

真是……真是太好了!

這裏周寶璐琢磨事情琢磨的一臉眉開眼笑,沈容中大統領府邸的書房卻有一個漂亮的少年跳了起來:“什麽?給她說人家?誰呢?”

沈容中慣常的面無表情,只是對着這個少年,他的棱角會有些不動聲色的柔和:“一個蠢貨罷了。”

蕭弘澄一臉的不是滋味,把手裏的密折丢回密折匣子裏,往躺椅上一倒,語氣很不恭敬的說:“父皇要是答應賜婚就沒這些事了,偏要等等看,等個屁,要是哪天被人家撬走了我往哪申冤去!”

這私下裏的樣子哪裏還有半分斯文俊秀,端貴氣派的大殿下氣質,沈容中是真想不通,當年的敬賢皇後何等端莊大氣,溫柔賢淑,大殿下怎麽就沒有遺傳到分毫?

當然,人前除外。

大約大殿下還真是酷肖陛下,人前裝起範兒來簡直叫人不敢擡頭……

沈容中冷冷的道:“看上的還能被人撬走,那你也就太沒用了,還有臉申冤!”

蕭弘澄絲毫不拿這種語氣當回事,只拿本書蓋在臉上,不知道在想什麽,沈容中已經習慣了他那着三不着兩的風格,只沒想到,片刻後,蕭弘澄語氣陶醉的說:“叔,你不知道,小鹿可有意思了,尤其是每次我一見到她,她一笑起來,我心裏就喜歡的很,再不歡喜的時候也能歡喜起來。”

算了,我還是沒習慣……不過沈容中依然面無表情,也并不說話。

過了一會兒,蕭弘澄又跳起來說:“不行,這事我得去管管,瞧瞧誰在後頭撬我牆角呢。”

沈容中便說:“要拔黑騎衛給你用麽?”

是的,面無表情的沈大統領從來對他就是無理由無限制的縱容的。

蕭弘澄琢磨了一下:“不用,不是什麽要緊的人,我自己手裏的人夠用了,一兩個小毛賊,就要動用黑騎衛,那咱們家的黑騎衛也太不值錢了。”

沈容中自然不會再多說。

蕭弘澄想一想,又說:“不過今晚我得去安慰安慰小鹿,今天肯定被吓壞了,真可憐!”

沈容中皺眉道:“小心點,人家是小姐,名聲要緊。”

蕭弘澄點頭:“我知道,我有分數。”

說着就火燒屁股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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