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挑撥

陳旭垣這才知道陳七為什麽回來哭,此時也是一怔,以陳七如今在夫家的處境來看,從陳七的婆母到姑爺,簡直就是認為薛世元被調任,是陳七惹出來的禍。

怪道先前陳四要提出來叫武安侯親自去與薛世元說話,為陳七争一争,只是,這……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按理說,夫君要外任,媳婦留下來照顧婆母這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帝都多的是人家有這樣的先例。武安侯府就算再疼女兒,也說不上話。

只是這樣的人家,多少要給媳婦留臉面,媳婦留下來伺候婆母,本來就是辛勞了,是以男人上任了,只不過帶原本的姨娘過去,就算給丫鬟,也沒有立刻開臉擡姨娘的,就是做通房丫鬟先混着,真要有了子女,再擡姨娘才名正言順。

陳七這樣子,明顯是東望侯府有隐情。

陳旭垣還在思忖,楊夫人已經抱着陳七在哭苦命的兒啊。一頭哭,一頭又對武安侯說:“侯爺就算護着那個小丫頭,也不該這樣對婉兒,我已經給公主賠罪了,又何必要她給那個小丫頭賠罪!我說句不好聽的,怎麽說婉兒也是她嫡親的姨母,她就受了禮,也不怕折了壽?”

陳旭垣氣的發抖,怒道:“那個丫頭!那個丫頭是我的外孫女兒,虧她還是璐兒的姨母,這說的什麽親事?這是說親還是賣外甥女?這樣子的主意你們也想得出!當公主是死人哪,那到底也是今上嫡親的姑母,她要是鐵了心收拾你們,這有理有據的擺出來,今上也得給她出氣。如今公主說不定還是看着璐兒的面子上,只到咱們家來說話,你還嫌不足夠?”

楊夫人被罵的噎了一下,可心裏到底不服氣,只是道:“這些年我瞧着這公主府也算不得什麽了不得的人家,若是皇上真當她是嫡親的姑母看,他們家兩個兒子能就那一點兒差使?瞧他們家老姑娘嫁的人家,也不見得高貴到哪裏去,這會子到我們家來擺譜了,侯爺也未免太……”

話還沒說完,陳旭垣已經怒道:“婦人之見!你懂什麽,公主就算得罪皇上再深,那臉面也不是咱們家能下的,那是宗室的體面!你就要引得朝廷下旨申饬,才知道厲害麽?你不說反省你與老七做的這樣蠢事,還有臉說嘴?且你也知道要避着公主,去與梅兒商議,就不知道梅兒的為難處,梅兒已經無出,再得罪婆母,能有什麽好處?你……你!”

不賢兩個字,已經到了嘴邊,可到底也是二十年夫妻,又有兩子兩女的體面,陳旭垣最終還是沒說出來。

陳四忙上前扶了陳旭垣,輕聲勸道:“娘這事做的原是失了考慮,那東望侯家的庶子房裏的兒子,要配公主府嫡長孫女,實在也是差的遠了些兒,就算大姐姐肯了,公主也是必然不肯的,實在不該去說這個。不過事已至此,娘也是為着七妹,爹爹就不要再生氣了。”

楊夫人一臉哀怨的看向陳旭垣:“當初侯爺一心要把婉兒嫁給薛世元,說他有出息,婉兒今後也能封萌個诰命,可如今怎麽着……”

說着就大哭起來:“婉兒也是你的親閨女,你就不能疼疼她?你瞧瞧婉兒嫁過去才幾年,要不是她這樣艱難,我會想着把璐姐兒嫁過去幫她?你看錯了人就不管她了,我這親娘怎麽能不管!好歹也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啊!”

哭的呼天搶地,陳旭垣氣的臉色鐵青。

楊夫人還在大哭:“我苦命的兒啊!”

一時又想起陳七如今的處境來,越發的心如刀割,哭的哀切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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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旭垣長嘆一聲,只覺頭疼。

他原是家中嫡長子,父母恩愛,親弟妹就有三個,家中姨娘、庶弟都老實安分,難以撼動他的地位,父親又精明厲害,母親掌家一片安寧,陳旭垣順利獲封世子,又順利承爵,一切都簡單順利,哪像如今的武安侯府這個樣兒。

早幾年,夫人楊氏與世子還算表面和睦,到得後來,世子已經有了兩個嫡子,中間又有楊氏急迫的甚至是不怎麽掩飾的想要謀奪世子位的種種事故,常常已經是連表面的和睦都不大做得到了,陳旭垣居中調停,并無寸功,只覺得越來越脫離他的掌控,越來越難以控制。

現在楊夫人就是擺明了說因為陳七嫁的不好,是武安侯挑姑爺沒挑好,委屈了陳七,所以要拿大姑奶奶的女兒去彌補。

陳旭垣竟然也無可奈何。

陳四在一邊勸着楊夫人和陳七,又勸着武安侯陳旭垣:“娘只是哀傷過度,口不擇言,心中并不是那樣想的,娘疼璐姐兒,跟疼我的女兒是一樣的,不過是因着七妹那侄兒的确出息,心中喜歡,才跟大姐姐說的,就忘了考慮身份低些,其實論起來,也是侯府的孫子,哪裏就是一無是處呢?”

這其實就是給臺階下了,陳旭垣心中雖然知道并不是那麽一回事,可如今公主也走了,大女兒又沒在跟前,曾氏也帶着周寶璐出去了,他只要不想家裏鬧的沸反盈天,自然也就順着這臺階下臺來。

在陳旭垣看來,有時候一個家,總得有人肯讓着其他人,肯吃點虧,家庭的和睦才能維持的下去,若是都不肯讓人,就難了。

陳旭垣才說:“罷了罷了,這種心思你們今後少動!也太不像樣了,小七的事,回頭我叫她姑爺來說話,問問怎麽回事。”

陳四便道:“若是要問七妹夫,爹爹不如先請大哥哥查一查,這事有些不平常,看起來像是有人做了手腳。”

陳七頓時擡起頭來,哭的眼睛腫腫的,一臉恨不得要撕了誰的樣子:“怎麽回事?”

陳四說:“如今大哥在吏部任左侍郎,這調任的事哪有不經過吏部的呢?這事是哪裏發來的,誰的意思,大哥沒有看不到的。怎麽咱們家就一點兒風聲都不知道呢?”

楊夫人立刻道:“瑩兒說的很是,這也不是普通升遷,婉兒她姑爺也不算什麽小吏了,這樣的事,老大有個看不見的?咱們怎麽就一點兒不知道?侯爺,別是老大下的手吧?”

陳四這話一說,楊夫人便似乎得了什麽提醒,立刻跳了起來。

陳旭垣皺眉道:“胡說什麽!臨泉不是這樣的人!”

臨泉是陳熙華的字。

楊夫人道:“這可難說,我原是沒想到,這會子回頭一想,他可是吏部左侍郎,任是大小官員調動,他有個不知道的?何況這樣的大事,若不是他下的手,他會不回家來說一聲?咱們若是早知道,也能想些法子,哪至于現在這樣?”

“侯爺。”楊夫人道:“我早說了老大一家子都看不上我,根本沒當我是他的母親,如何?就不過是婉兒好心,給他外甥女兒說個人家,願意就願意,不願意就拉倒,誰也沒強拉着她的手嫁,老大就下這樣的狠手害婉兒她姑爺!這可如何得了……親妹妹他怎麽就下得了這樣的狠手啊!他怎麽不索性把我吃了!侯爺,你要給我們婉兒做主啊……”

陳七呆呆的聽着,只是哭。

陳四也道:“七妹這也是委屈狠了,不叫她哭一哭,只怕存在心裏,且爹爹偏心大哥哥、大姐姐也要有個限度,七妹雖是女孩兒,也是爹爹的親女兒,爹爹不為她做主,她又能靠誰呢?”

陳旭垣心中也不由的疑惑起來,楊夫人與陳四說的都有理,這不算小事,按理說,陳熙華在那個位子是能得到消息的,為什麽就沒有一點風聲?

家裏的情形他是心中有數的,這些年裏,兩方都不肯讓人,針鋒相對,連臉面都不顧了!放眼帝都,有哪一家有這樣的事?又有哪一家這樣的不顧體面?

唉,世子也是不懂事,這樣大的人了,又是家中的長子,只要多孝順繼母,多疼妹妹,凡事忍讓些,也不至于這樣子。

且這未來的侯爺,這點子氣度都沒有!真叫人失望。

陳七本來一直哭,此時似乎才漸漸的聽明白了,哭道:“既是大哥做的,那我去求大哥去,我去給大哥磕頭,去給大嫂磕頭,去給那個小丫頭磕頭……這麽恨我就殺了我好了,為什麽要動我們家的人,我去給他們磕頭,我這就去……”

陳七雙目赤紅,一臉恨的幾乎要吃人的樣子,因為哭鬧了一場,頭發也蓬亂起來,金釵搖搖欲墜,看起來頗有點瘋狂的樣子。

陳旭垣連忙道:“胡說什麽,你這樣鬧起來成何體統!老四,還不把你妹妹攔住!”

偏陳四一只扶着陳旭垣,陳四嘴裏說着:“七妹、七妹你別沖動,咱們慢慢來。”一邊卻使眼色給自己的丫鬟,示意她們不要攔住陳七,反倒把侯府的丫鬟有意無意的擋了一擋。

陳七本來就一股血沖上頭,提着一股子勁的,什麽都顧不得了,也不用人扶,跌跌撞撞就往世子所住的甘蘭院跑去。

陳旭垣跌足道:“攔住她!叫你們攔住她!”

只是在這內院裏,反倒是陳四使了眼色比他說話還管用些,丫鬟們畏畏縮縮,見陳七跑了,才又都跟着跑出去。

陳旭垣搖頭嘆氣,也不想管這事了,便徑直往自己書房裏去了,不如與清客相公們說說話來的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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