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管教
陳氏拿皇太子殿下沒有辦法,眼睜睜看他走出去,周寶璐卻是跑不掉的,陳氏頓時就聲淚俱下:“露兒你可不能這樣糊塗啊?你是公主府的小姐,你那些小門小戶的姑娘可不一樣,這樣的事情原是只有父母長輩操心的,可沒有姑娘家自己過問的。二則,即便是皇太子,也不能對你怎麽樣。若有半點不妥你只管跟我說。便是豁出性命了,我也給你做主。”
這個時候,陳氏才覺得楊夫人昨日那句話說的無比正确,是楊夫人的女兒,所以自己才能說那樣的話,如果是璐兒……如果是璐兒……
陳氏被自己吓到了,居然瑟瑟發抖,如果是璐兒,她要怎麽說的出口?只能……只能什麽也不說,索性上吊罷了……
周寶璐沒想到她娘反應竟然這麽大,簡直就是一副大禍臨頭的口吻,只要自己一個應答不對,大約就要拿命來勸了。
周寶璐簡直頭疼,摸摸額頭,心裏罵了一聲蕭弘澄,這個混賬,搞出這樣爛攤子來就走掉了!他倒是逍遙!
這個時候,她心裏對舅舅這麽多年面對他娘的心理狀況簡直感同身受,這世上所有不能訴于言而實際被默認的東西他娘都一概無視,完全狀況外,實在無從溝通。心照不宣這個詞,對他娘來說簡直就是不存在的,周寶路覺得,要跟他娘講清楚這件事情實在太難了點,實在是無從開口。
公主默認?皇上默認?所有的人都在默認,這樣不合規矩禮法的事情為什麽都會默認?要把其中的關節解釋給她娘親實在不容易,規矩禮法不能動搖,所以周寶璐決定不費這個勁兒了,她便笑着把他娘拉着在炕上坐下,十分坦蕩的笑道:“娘也聽到了,皇太子說,是過來替大公主送一件東西罷了。我跟大公主這樣好,娘也是知道的,就是太子爺,我們好歹也是表兄妹不是?他既來了,難道就把東西放下,一句話不說就走了不成?只怕人家反倒說他不好了,雖說身份高貴,可到底也是和氣的不是?太子爺不過說兩句家常,問問好不好而已。既來了,問候一聲這也是太子爺的懂禮處。這才叫周到嘛。”
周寶璐一邊解釋,一邊在心裏罵了蕭弘澄足有百數十聲,他倒是一走了之,自己給他描補不說,還說盡了好話,真是白白便宜他了!
周寶璐雖說舌燦蓮花,說的入情入理,算是把陳氏略微安撫住了,陳氏依然是有點疑惑的:“宮裏這麽多人伺候,有什麽東西定要勞太子爺親自來送呢?”
周寶璐便笑道:“這話我怎麽好問呢?娘想想,到底是太子爺,難道能叫我審這個?只是我才想着,太子爺向來是最知禮的,或許是想着要來給祖母請個安呢?”
見陳氏還有點将信将疑的樣子,周寶璐便祭出規矩*來:“論理,太子爺是君上,他自然不會說假話,既然說了來送東西,也就自然是送東西,咱們私下這樣疑惑,只怕是大不敬吧?”
周寶璐神情一派坦蕩正經,看不出絲毫心虛來,且又找準了她娘的罩門,頓時就叫陳氏把這簡直五雷轟頂的事都大事化小了,點頭道:“你說的很是,咱們的确不該妄自揣測太子爺。”周寶璐剛剛松一口氣,陳氏又說:“既然沒什麽事也就罷了,只是今後不管是表兄表弟,或者世家好友,也沒有這樣請到你屋裏坐的,有人來了,請他在前頭正廳坐了,請不拘哪位長輩陪着,倒茶留飯,一塊兒說話,自然也就無礙了,你雖還小,但也要記得,女孩子的名聲,如性命一般重要,一定要十分留意才好,小心不過逾的,定要處處事事留心處處留意才好……”
頓時就長篇大論的教導起來,周寶璐苦着臉聽着,心裏把蕭弘澄罵了無數聲,他是皇太子至尊,她娘不敢把他怎麽樣,就抓着自己說來說去,顯然四姨母的事情确實把她娘吓到了,一件周寶璐有這樣的苗頭,簡直就像天都塌下來似的着緊。
周寶璐聽的簡直要崩潰,幸好芒語快步走過來,在門口說:“原來夫人在小姐這裏呢,公主剛打發了一個姐姐過來,立等着要問夫人一句話呢,夫人快回去吧。”
哎喲謝天謝地!
婆母要吩咐事情,陳氏不敢怠慢,又囑咐了兩句,只得走了。
這裏剛剛消停,蕭弘澄又打發侍衛謝齊來送一包東西,還說:“太子爺叫我來瞧瞧小姐,這會子怎麽樣了,有沒有受委屈,太子爺還說,下個月是大公主下降的日子,眼見得大公主在宮裏也沒幾日了,請周小姐有空多去宮裏陪陪公主才好。”
周寶璐十分想發火,只是不好在侍衛跟前發出了的,她随手在桌子上抓了一把松子兒遞給謝齊吃,笑道:“又累你跑腿了,辛苦你。你回去跟太子爺說,我不想理他。”
謝齊暗笑,應了個是,便吃着松子兒回宮去了。
可是大公主那裏還真不能不去,四月十八,差不多過完了聖上的萬壽節,就是大公主的大婚喜事兒,今年年頭就是三位皇子,包括太子爺納側妃,年中又要嫁兩位公主出去,一位皇子的大婚,加上慣例的三大節,明年還有一位皇子一位公主,加上太子明年就十九了,皇上再慎重也要賜婚才是,又要預備太子大婚的禮儀,那又比皇子公主的大婚繁複許多,禮部并內務府一幹人等簡直想一想就要暈過去。
有大逆不道的也就偷偷的想,這皇上也不知道是怎麽搞的,皇子公主一茬一茬,整整齊齊,都一齊長大……
三位公主的封號都已經出來了,大公主是莊慧公主,二公主是莊敏公主,三公主是莊柔公主。
今兒周寶璐也就是去玉泉宮看莊慧公主。
二公主三公主雖然已經賜了封號,慶嫔娘娘也出來了,可皇上沒有發話,兩個妹妹依然由莊慧公主管着,這會兒,三個公主都在呢,桌子上堆了許多緞子,大公主一見周寶璐就笑道:“哎喲你來了,快快快,過來看這個,你挑兩件喜歡的回去做衣服。”
這又不是做衣服的時節,宮裏事事是有定規的,公主每個月五套常用衣裙,每季五套禮服,也沒有自個兒挑料子的,都是做什麽穿什麽,另外貢品裏頭又有分例,再有就是外頭孝敬,父皇賞賜,哥哥補貼,宮妃自然也有送的。
三公主聽大公主這麽一說,頓時道:“這是我母親送來給咱們的,關她什麽事!”
大公主頓時就惱了:“前兒才教導你,公主身份何等貴重,斷不能學那等小家子氣來,一點點東西,把得死緊,簡直就是無知小戶的做派。”
三公主嘟嘴,雖然不情願,還是道:“是,是,我知道,大姐別惱,給她就是了。”
大公主還罵呢:“虧你還說嘴,前兒你得罪了人家,在宮裏給人這樣沒臉,這會子見了人,沒叫你賠不是是因着你是我妹子,小璐給你臉面不計較,你反倒計較起來?”
三公主連嘴都不敢嘟了,說:“我知道錯了,我那時候也就是一時糊塗,如今已經悟過來了。”
說着還親自撿了兩匹料子出來:“我瞧周小姐平日裏就愛紅的花兒,這兩件大約是喜歡的,周小姐你瞧瞧,要不喜歡,你再撿好的。”
周寶璐都震驚了!三公主有多跋扈她是知道的,居然還有這樣服服帖帖的時候?
周寶璐服氣了,果然這世上哪有管教不出來的人呢?無非是看你舍不舍得管教,肯不肯管教,怎麽管教罷了,大公主不手軟,三公主就只得自己軟了。
周寶璐忙上前笑道:“怎麽敢當,這是江南新出的料子吧,我聽說江南那邊織坊最多,只是有些十分精致的并不是随意就買到的,這料子是不是?瞧這手感,這紋路,這般精致,我竟見也沒見過,顯然只有慶嫔娘娘才有這樣的臉面得這料子呢,咱們倒跟着沾光了。”
這料子的确精致,三公主撿給她的一匹銀紅海棠錦,一匹石榴紅竹葉孔雀紋錦,周寶璐誇起人來模樣兒特別真誠,說的天上有地下無的,她向來是那個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脾氣,三公主真照着她的喜好撿了東西給她,她也就嘴甜的跟從來都是好姐妹似的,壓根兒不提那日的事,倒捧的三公主心中不由的想:這個周小姐雖說傲氣,倒還知道好歹,前兒咱們想給她那樣沒臉,她也不計較,倒是個善性兒的。
不過她傲氣慣了,心中雖這樣想,嘴裏卻定然說不出什麽賠不是的話來,但語氣軟和,那種心理變化,靈透的周寶璐一聽就明白。
三公主說:“也算不得什麽,不過是江南來的,與帝都風味不同罷了,确實是我母親給我們姐妹送來的。周小姐喜歡,只管撿好的去,咱們姐妹也用不了這樣多。”
大公主也在一邊兒說:“我三妹不是個小氣的人,就是不大會說話,常得罪人,小璐你最乖的,別跟她計較。”
周寶璐微笑,大公主就這點兒好,脾氣是沖一點,又常常不肯買賬,可的确是善性的,就算慶嫔對她那樣,她也依然是把三公主當了妹妹的。
二公主一貫的溫柔微笑,她生的嬌弱,不大說話,看起來大公主要多疼她些。
大公主又随手挑了一匹湖綠暗紋織錦緞,叫三公主:“這匹你打發人給吳側妃送去。”
“怎麽她也有啊?她是哪名牌兒上的人,怎麽還想着她?”三公主越發不樂意了。
“快去!不然揍你哦!”大公主恐吓道,三公主只得叫身邊的宮女去,一臉的不喜歡,大公主說:“剛剛才說你不小氣,你就這樣兒,丢人!”
三公主不服氣的說:“我哪裏是舍不得一匹緞子,只是一個側妃罷了,憑什麽給她?”
大公主不理她了,扯一扯周寶璐:“小璐來,我們說話去,不理她。”
二公主便笑道:“大姐姐只管去,我來勸勸三妹妹是一樣的。”
周寶璐進去的時候還聽到三公主在嘟囔:“娘送了這些緞子來咱們挑,本來是個歡喜的事兒,倒是分出一肚子氣來。”
周寶璐暗笑。
☆、第87 章 試探
八十七
進門兒大公主立刻表白:“我打發三妹妹去給吳側妃送緞子完全是表面文章,你別誤會。”
周寶璐一臉疑惑:“我能誤會什麽呀?”
大公主說:“你放心,我哥真沒跟她怎麽樣,他只是打算……”
她還沒說完,周寶璐立刻道:“這個我知道,你不用說了,這到處人都多,不用說出來,我明白的。”
大公主立刻就壓低聲音,鬼鬼祟祟的說:“嗯嗯,我就是幫我哥證明一下。我哥對你那可是一片忠心,天日可表,比什麽都上心呢!你真不能聽別人說我哥閑話,那個吳側妃,實在太有心計了,瞧我哥就給她個寵妃名分,她就真能宣揚的全天下都知道她如今在東宮專寵,連走路都揚塵帶風,那拿出的勁兒來,竟比我們姐妹還強些的樣子,別人不知道她只是太子的寵妃,還得以為是父皇的寵妃呢,簡直能把她當我娘!一時又興出個新文兒,一會子要吃這個,一會子又要那個,前兒又說是太醫說了,要每天熬了蜜糖桃膠來吃,倒不是什麽新奇玩意兒,就是宣揚的滿宮裏都知道了,這寵妃能做到這個份兒上,倒也是獨一份的!”
還真是有點兒意思,周寶璐笑了,不過大公主的話就沒有意思規矩,周寶璐笑着推了她一下:“好好說話。”
大公主便若無其事的坐直了,笑道:“我哪裏沒有好好說話嗎,小璐你總欺負我,不過你一兇我,我就想起小柔,以前是小柔最兇了,如今她嫁到南京去了,唉,沒她罵我,總好像少點兒什麽似的,也不知道她在南京過的好不好,寫了信來倒是什麽都好,可我還是想她。”
大家都一日大似一日了,各有各的前程,鄭翎遠嫁雲南,小郡主遠嫁南京,真是各奔東西,難免叫人傷感,周寶璐便說起別的話來打岔:“小柔那麽厲害,又是誠王府郡主身份,自然是好的,你不用擔心她。倒是我瞧着三公主如今倒是好了?說話也有些章法了,有紋有路的,倒是只有你降伏得住她。”
大公主嗤笑:“連你也看不透?果真是有長進了!我就跟你說一句,她要能好我也不姓蕭,她不過是學乖了些,不吃眼前虧罷了,剛來的時候,她連這點兒識時務都不會,我惱起來,和她宮裏的教養嬷嬷可不一樣,她挨了兩回打,找父皇哭訴,反被父皇罵了一回,真正是找不着門路了,才算學會了識時務,哼,她會裝,難道我就不會?你瞧着吧,有的是樂子可瞧呢,不然我今天打發她給吳側妃送緞子呢?”
“這是怎麽說?”周寶璐皺皺眉頭,大公主看着冒冒失失,但心底是清明的,端看她能在這宮裏,長于寵妃之手,還如此風生水起,就知道值得琢磨。
哪怕是運氣呢?那也是一種實力。
大公主見周寶璐感興趣,頓時神神秘秘的說:“自從吳側妃進宮得寵之後,蕭三福就跟她偶遇了不止一次,要我說,年紀也差不多兒,也算半個嫂子,都是一家人,你覺得能說話,有趣兒,閑了去坐坐有什麽要緊的?偏又當着面兒裝不理睬,倒是非要偶遇才能說話?我看着她那樣累的很,就常打發她去巴結吳側妃,橫豎是東宮寵妃嘛,我哥要她做寵妃,我怎麽也得捧場不是?所以送東送西,免得她想借口不容易,唉,如今像我這般心好,這般疼妹妹的不多了吧?”
周寶璐就是一笑:“那可不,太有大姐姐的樣子了,我家裏也有小妹妹,我做姐姐就不如您啊。回頭我真該跟你學一學才是。”
大公主撲哧一聲笑,說:“只是我下個月就要出去了,唉,你又還沒賜婚,這宮裏如今這樣兒,又是吳側妃又是慶嫔,我瞧着她們兩只怕天雷就要勾動地火了,齊妃和禧妃又都是菩薩似的,只怕得罪人,生怕人家說一句不好,只要大面兒上過得去,是再不理會的,這宮裏也真沒什麽章程了,我看橫豎有的是樂子可瞧了。”
吳側妃這寵妃還真是做的有滋味,周寶璐只是笑,倒也不杞人憂天,蕭弘澄獲封太子之前,在宮裏都能好好的,如今已經晉位,手裏掌握的資源只有更多的,越發沒什麽可擔心的了,大公主這麽嘻嘻哈哈的,也是一副等着看熱鬧的樣子了呢。
三公主叫貼身伺候的大宮女墨香拿盒子裝了緞子,親自給吳月華拿去,東宮在皇城東邊兒,離公主們住的玉泉宮不近,便坐了小轎子去,三公主吩咐墨香:“遇見了人你只管說是大公主吩咐咱們去給吳側妃送東西去就是了。”
墨香會意,應道:“奴婢知道,吳側妃是東宮如今位分最高的女眷,是伺候太子爺的人,自然身份不同。”
三公主點點頭。
小轎子是宮裏慣擡轎子的婆子擡的,伺候貴人們慣了,起落走動都有章法,坐着并不覺得有什麽動靜,三公主轉着手腕上一只綠汪汪的翡翠圓條的镯子,細細的思量着。
那一日母親慶妃折戟,被斥靜心殿,自己陡然失了保護,落在了蕭大福手中,這其實才大半年的時光,已經叫她不堪回首。
這個時候她才陡然驚覺,自己所引以為傲的那些尊貴有多麽的脆弱,多麽的不堪一擊,這半年來,大哥被立為太子,二哥被父皇訓斥,意志消沉,母親位分降為嫔,掌宮之權被剝奪,這樣的種種,三公主就已經感覺到了世人的不同,如今她只是從雲端略為堕落,父皇母妃兄長都還在身邊,已經痛苦不堪,實在難以想象,今後大哥真的登基為帝,自己會怎麽樣。
這半年來,別人都說,三公主越發沉靜了,卻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改變了多少,懂得了多少,似乎一夜之間,竟就長大了。
蕭大福說:苦難叫人成長。
至少這句話是對的。
三公主的小轎擡進東宮,往裏頭拐了兩道門,就落在了吳側妃住的玉和園的院子裏,這裏離太子爺的寝殿不過只隔了一個粉油大壁,只需轉過一道小月洞門就到了。
玉和園修葺的雅致,院子裏牆根兒下種滿了奇花異草,是東宮裏景致最好的、最大的一出兒庭院。
院子裏四五個穿紅着綠的宮女迎上來:“三公主來了,我們娘娘就在裏頭呢。您快請進。”
三公主暗地裏都忍不住咬一咬後槽牙,居然穩坐在屋裏不動,不過一個側妃,架子比太子妃還大些了,便是正經嫂嫂,聽說小姑子來了,怎麽着也要走到廊下臺階上吧?
只面上,三公主還是笑着點點頭,便往裏走,看不出什麽不甘願來,進門兒,才見吳側妃從裏頭屋子裏掀簾子出來,高聲笑道:“哎呀三公主來了,怎麽就沒人回我一聲兒。倒怠慢了三公主。”
這格調,比公主還要嚣張些。
吳側妃穿一身品紅配杏黃的長袍,家常挽着遠山髻,就是這會兒家常坐着,正面那只釵子都有巴掌大小,寶光燦然。
吳側妃打扮的精致,俏臉粉光致致,十分鮮亮,笑容裏偏含着幾分掩飾不住的自得,似乎她比三公主還高貴些兒。
三公主忙笑道:“一家人,這麽客氣做什麽,我不過送點子東西來,若是勞動着你了,倒值得多了。”
吳側妃笑道:“快進裏頭來坐,正好昨兒太子爺賞了我幾匣子新香,各地的都有,我打開瞧了,倒有兩種沒見過的,今兒剛叫人拿了一塊兒試試,倒還清雅,三公主進來試試。”
那一種無所不在的炫耀,簡直不用提了。
那香味裏帶點兒柑橘的調調兒,三公主還真沒見過,便笑道:“倒是好雅致的味道,可見大哥哥疼你了,這麽着疼大姐姐,玉泉宮也沒有這個。”
不提大公主還罷,這一提起來,吳側妃便冷笑道:“大公主想要,還能沒有?人家不過是看不上罷了,說起來這事兒,今兒我還氣的肝疼呢,上回太子爺賞我些海外來的玫瑰油茉莉油,我瞧着稀罕,又是女孩子都愛的,巴巴的分了一半,打發人給大公主送去,這也是因着她是太子爺的妹妹,我這不是孝敬她的一片心不是?偏她不要,還叫人給我送回來,說這是太子爺給我的,她不要,她想要,自然自己找太子爺要去。真真氣的我!收了我的東西就玷污了她還是怎麽的?一點兒小東西,就算不想要也罷了,犯得着這麽說我麽?說起來,以前我在外頭就聽人說大公主脾氣孤拐,最是難伺候的,還想着,這樣一個小姑娘,又是從小兒宮裏的教養嬷嬷養起來的,總有章法,能孤拐到什麽地方去呢?想必是有人不忿人家尊貴,妒忌起來,故意這樣說的,其實信不得,我還在人跟前替她分辨過兩回呢,如今看起來,人家倒是沒說錯。”
說着,又拉着三公主的手笑道:“一樣的姐妹,怎麽三公主就這樣溫柔和氣呢?竟比她強十倍!”
三公主抿嘴笑道:“這我哪裏敢當,吳姐姐可別再這樣說了,叫大姐姐聽到,又有一場氣生,我又不得安生了。”
吳側妃還是頗為忿忿的樣子,三公主心中暗自冷笑:不過是大哥哥一時寵愛罷了,就當自己多高貴似的,公主不睬你,那也是常理。
嘴上卻笑道:“大姐姐慣例那樣的脾氣,別說是因你,如今新進宮來,就得大哥哥這樣看重,樣樣都這般出色,把她比了下去,她自然不歡喜,要給你臉色瞧。就是咱們姐妹,略有一點半點比她強了,也沒個好臉子呢。”
吳側妃點頭笑道:“你說的是,你哥哥也是這般說,那日他瞧我沒精打采也沒什麽胃口,便問起來,我也不好說的,倒是他急了,逼着丫鬟說了,才跟我說,大公主向來就這樣,叫我不用理會就好。”
簡直是又甜蜜又炫耀,幾乎就要閃瞎人的眼睛。
三公主真是受不了這個志得意滿,趾高氣昂,半點兒不懂得收斂的蠢貨,忙笑道:“今兒我過來,其實想要瞧瞧你,我們雖以前沒怎麽結交過,可如今在一塊兒說話,竟是再想不到的投契,心裏是想着要常來坐坐的,偏因着大姐姐,我又不好常過來看你的,今兒我母親給我們那邊送了些緞子來挑,我就想起你來,特特的挑了幾匹給你,又想着趁送緞子來,名正言順過來坐坐,也免得大姐姐不喜歡。只是大姐姐瞧了緞子,說:她哪裏用的着這麽多,又不配用紅的,把紅的都撿出來,只把那匹黴綠的給她就是了。我也是沒法子,唉,真是不好來見你的。”
墨香忙打開盒子雙手奉過來,吳側妃只探頭往裏瞧了瞧,果然只是一匹綠茵茵的緞子,臉就拉下來了,咬牙道:“與你有什麽相幹,你待我的一片心,我哪裏不知道呢?我進宮這些日子,除了太子爺,也就是你待我最好,她……哼!她!”
三公主見她兩只手拉着手裏的絲帕子,拉的格格響,尖尖的手指甲幾乎就要攪爛了那帕子似的,顯然是心中惱怒的狠了,便只是低着頭,把微微翹起的嘴角遮掩下來。
果然母親說的有道理,要挑動吳側妃,身份問題顯然是她心中最大的不足,如今看來,真是一點兒也不差。
既然有不足,那自然就能做文章。
好一會兒,三公主總算把臉上表情調整好了,拉了吳側妃的手安慰道:“你既知道大姐姐是那樣的人,也就不用與她生氣,再怎麽說,她也是太子爺嫡親的妹子,比咱們都強,你惹惱了她,也沒什麽好處,且別理她,橫豎還有一個月,她就出去了,也礙不着什麽了。”
吳側妃這才勉強按捺:“要不是你勸我,我就要她知道我的厲害!如今且忍她一忍。”一時又叫丫鬟:“绛紅,你把咱們帶進宮裏來的那盒仕女圖錦綢手絹子找出來。”
對三公主笑道:“你有心想着我,我知道你待的那份兒情,我這裏雖有些東西,可都是太子爺賞的,表不了我的心,只有這個,是我從江南帶來的,一直沒舍得給人的,直帶進宮來,如今你待我的這番情誼,說句逾越的話,我瞧着你,竟比我親妹妹還親呢,只我知道我沒這個福分能有這樣的妹子,只是心裏喜歡你罷了,今兒把這個給你,也是我的一片心。”
三公主忙雙手接了,拿出來看看,帕子是雙面繡的,兩面的仕女動作姿勢都不同,一共十二件,不由便啧啧稱奇:“我也見過不少好東西了,這樣精致的刺繡,只怕是拿着銀子也找不出來的。吳姐姐這樣疼我,我就厚着臉皮收下了,唉,正經姐姐還不能這樣對我呢。”
兩人說的越發投契,*辣的都丢不下,差點兒就要義結金蘭了,吳側妃再三說:“你得閑了,多來和我說說話才好。”
三公主笑道:“這緣分的事果然是再奇妙不過了,我竟沒想到,偏我們兩就能這樣投契,比親姐妹還強呢。”
她小心的,不動聲色的試探道:“唉,要是你是我家正經嫂嫂,我真不知道要怎麽歡喜呢。”
吳側妃眉梢一動,嘴角微微一撇,嘴裏卻說:“我哪有那樣的福氣呢!”
三公主心滿意足的笑一笑,再沒提這個話題,就好像真的只是個随口的感嘆罷了,只是笑道:“我也來了有一會子了,該回去了,不然回的晚了,大姐姐又該拿我作伐了。”
吳側妃頗為不舍:“不能再坐一會子嗎?那你往後也多來瞧瞧我,我跟你說話,心裏頭就說不出的親近,你要是太子爺的嫡親妹子,那才好呢。”
雖然說的親近,可她心裏頭的不忿依然要刺三公主一句,三公主聽在耳裏,偏一點兒不生氣,越發歡喜,這樣沒城府,才越發好拿住呢。
吳側妃的架子端的足,只把三公主送到了門口,她就倚着門框瞧着三公主坐上小轎子,她嘴角含笑,嘴裏淡淡的兩個字:“蠢貨!”
三公主坐上小轎,擡出玉和園去,跨過門檻的時候,她也輕輕的說了一句:“蠢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