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番外二
無論是何處,八卦的發酵總會比其餘的事件迅速的多。待兩人來到至頂之時,有關“季家大公子的道侶大典将近”的風言風語在上三重天已經蓋過了風聲漸熄的鎖仙大事,而至頂則更加沸騰一些——他們是知曉宮悅涵與那位大公子的婚約的。
然而當事人之一的宮姑娘半點不在意,依舊帶着那位新交的朋友四下砸場,只為求得一戰。人們摸不着頭腦,只好把目光緊緊鎖向了季家。
而季仲卿與游弋并肩往季家去時,自然引起了無數悄摸摸窺探的視線。
兩人并不在意。
游弋自那日公然秀恩愛過後便不再有憂慮了,兩人又在次極天停滞了幾日,把第八重天的各色景致欣賞了遍。劍修在那日游弋難得表示了不安過後,就忽然開竅了似的更加體貼起來,這讓魔物有一種被過度溺愛的感覺,雖然他的确十層十的喜歡。
怕魔物适應不了此間的靈氣厚度,季仲卿登天之時一直單手緊緊撈了游弋的手,借着兩片衣袖的掩飾十指交扣,以便更好的查看其身體的狀況。但後來情況已完全穩定過後,也沒誰提議要放開。
季家建在一片巨湖之上。說是湖,實際上那遼闊斑駁的碧水幾乎能撐破視野,在凡人的肉眼之中恐怕“海”字會更為恰當。季家無門,也無亭廊走道,自古設下的禁空令“天地矮”成為了此地的天然屏障。放眼望去,彼岸的最近處至少也有百步的距離。
季仲卿并不擔心,僅僅是往水邊一站,問道:“喜歡什麽樣的魚兒?”
游弋好奇地順着劍修的目光投入清澈卻不見底的湖水,暗自猜測這片湖的深度,遲疑道:“……錦鯉?”
錦鯉養運,他現在只想讓季家的幾位長輩忽然發覺他是哪位老友的後輩,或是與他的種族有什麽美妙的淵源——雖然他并不抱有這般主角的氣運,只能想想罷了。
季仲卿點了下頭,視線忽然一凝。
下一瞬,一只大魚甩尾姿勢矯健地躍上半空,透明的鳍翅像雕花一般點綴在了鱗甲雪白的魚身之上,觸及晝光的剎那,那一身扇瓣般的鱗片忽地便在陽光之下炸出紅金兩色的光華來。
被驚豔到的游弋愣怔了片刻,便被迎面而來的尾影甩了一臉的水珠。
“……”游弋默默地抹去水珠,驚奇地問,“這水?”
“能穿透靈氣。”季仲卿引着游弋站到了一遍,而那個頭極大的錦鯉已是一扭身撲騰落入水中,狂亂的水珠撒得到處都是,剛好游弋方才站落的地方災情尤為嚴重。
游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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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孩子。
雖然鬧騰,但季仲卿一個犀利的眼風掃過後,錦鯉便安安穩穩地浮游在水面之上,委委屈屈地湊過來。透靈的水面不能憑空渡過,兩人靠着這頭大型錦鯉橫跨後登了岸。待終于腳踏實地後往內走。
連橋流水,亭臺樓閣。以朱紅色香木為料搭建起了一座極有古韻的水上小鎮,斜檐雕龍,墜在柱邊的紅色燈籠憑風輕搖,偶有青衫白衣者穿梭期間,都一身不可看輕的磅礴氣勢。
已有人候在門亭之處,一身素白長袍,墨發高束,後背背了一件寬劍。看見迎面而來的二人,他十分溫和地一笑——
游弋心頭莫名一緊。
寬劍出鞘,席卷狂風眨眼逼至。游弋憑本能豎起枝牆環繞二人,季仲卿則誅凡劍斜切,八成力道将氣浪劈作兩半。兩股劍意一沖,至頂凝厚的靈氣仿佛巨石砸落,尖嘯着飛濺四避。狂躁的靈痕擦過朱色的牆柱,一層單薄卻**的護罩便熟練地浮現,護了此間脆弱的建築群。
遠處聽見巨響的幾個季家子弟漫不經心地望來,原本面上的神情便倏忽一變。
“是大公子!”
“大公子把道侶帶回家了!”
“三長老和他們打起來了!”
一衆修士呼啦啦地圍了過來,隔得遠遠地探頭張望。而場間對峙的三人卻并沒有顯現出什麽敵意——游弋莫名其妙,而季家的兩位則是習以為常。
在季家,打起來算不上什麽大事,反正族中建築的防禦完備,只要不是全力出手大多不會有所損害。于是只要有些許的摩擦,季家子弟都十分樂于拔劍便砍,點到為止,以輸贏解決一切紛争,使得這人數并不算多的家族格外的其樂融融。
三長老季為風的語氣依舊溫溫和和:“木心蓮?……你想把祖父氣死?”
季仲卿不理會他話頭的氣急敗壞,冷聲道,“家主呢?”
“前幾日帶着你四叔去挑朱雀山了,還未歸來。”季為風不滿道,“算了,你兩……先進來。我帶你們去見祖父。”
一旁姿态自然地站着的游弋聞言一笑,擡眸時正巧對上了這位三長老的眼神。這位中年人眉目間與季仲卿有幾分相似,眼神瞧着并不鋒銳,卻讓人被看得心頭無端發寒。魔物一手由劍修牽着,膽子比往日更大了幾分,竟抵禦着這個警告的眼神沖季為風眨巴眨巴眼,無辜帶笑。
三長老立刻撇回腦袋,動作迅速得有些刻意。
“你們來的時候騎的是小錦?”一面沿着人往走廊前行,季為風一面說,“我怎麽記得你這小子從小最嫌他醜?”
三人一前兩後并肩走過,圍着的薄薄人牆便自覺的散開了。季仲卿正被掌中亂勾的指頭吸引了注意力,聞言漫不經心地說道:“不醜。”
師弟喜歡的,自然不會醜。
游弋有些好奇地接過話頭,“三長老,那頭錦鯉是你養的?”又肥又熊,就是比較粘人讨喜。
被點了名的季為風也不見得有什麽怒意,問到錦鯉,他稍停了腳下的步子,“你覺得小錦看起來怎麽樣?”
“十分漂亮。”游弋衷心道。
“與季仲卿的白龍比起又如何?”
福至心靈的魔物幾乎沒有猶豫——雖然不知為何,但這位顯然對自家養的小魚非常在意,有刷好感的一條捷道——他答:“更漂亮。”
斬釘截鐵,語氣頗為真摯。
季為風哼了一聲,回過身,嘴角卻彎了起來。
季仲卿的祖父住在季家巨湖群鎮的盡頭,三人腳程不慢,很快便到了。視野所極是一方同樣精致的雙層閣樓,一樓的院子比其他家的都要大上幾分,種了棵極大的桂樹,樹下一張空落落的搖椅,漆色尚且鮮豔。
季仲卿把游弋往身邊更帶了些,聽見和他不太對付的三長老壓低聲音對兩人提了一句:“祖父這幾日格外痛惜天機閣,你們若有什麽藏書,關鍵時刻拿出來就好。”又覺得以兩人這狀況不像是有的,只能搖搖頭,唉聲嘆氣地率先走了進去。
入了院子,游弋聽見幾聲淡淡地鳥鳴,而後是老人家懶洋洋地一聲叫:“誰啊?”
一股強勢的神識倏忽爆發,游弋仿佛被人被透徹的掃過了一遍,不由得一個激靈。那頭屋內的老人顯然更為吃驚,咦了一聲過後暫且安靜了。
下一秒,一身松松垮垮卦袍的老人提着竹劍沖了出來,面色紅潤的面孔上滿是怒意:“給你定了個好婚,結果人就這麽跑了!如今還敢回來!還敢帶個魔——咦?”
他狐疑地打量了游弋半晌,低頭把竹劍一收,招手:“小娃娃,過來。”
見季仲卿雖皺了眉卻未阻攔,游弋也不遲疑,徑直走過去乖乖巧巧地站定了。老者伸手捏了捏他的手臂,皺着眉頭眼神奇特地把魔物打量了個徹底,“逆轉樹?添了什麽方子?”
“不知道。”游弋老老實實。
老者顯然不信,“就算你不再動用魔氣,我也不會讓你們結成——”
“可我們已經是道侶了。”游弋後退一步認真道,“您不同意,不就帶着他私奔了。”
“這小子八百年前就有婚約了。”老人擺手,“你們要跑,逃不出這間院子。”
婚約。
捕捉到這個詞的游弋一瞬間便眯起了眼,他回頭一看,那邊季仲卿一個快步向前把他護進懷中:“我從未答應過。”
那護人的模樣十分的令人看不過眼,還隐約帶了幾分不耐與警惕。老人怒道:“宮家女娃哪兒不好?”
季仲卿皺眉:“沒見過,談何好壞。”頓了頓,他補充道,“如今,也不用見了。”
如今季仲卿偶爾也會慶幸自己當年的一時果決,若沒有那一下意志堅定的歷練之意,他也許一生只見過至頂的那些景色,也許将永遠停滞于大乘境的高階望道而不及,也許……碰不見游弋。
他突然便記起了兩人的初遇——并不是扶搖殿的那方亭子,而是第三重天的一處綠叢中,一身血污的小孩兒蜷縮在地面之上,那張白淨精致的面容已隐約能瞧見後來的顏色。但當時他不過是随手一救,從未想過成長開來的這人會有那般的魔力。
——蠱惑心魄,讓他至死不渝的魔力。
眼見氣氛轉急,季為風剛想有所動作,遠方卻忽然有傳音而來。他眉頭一跳,腳步一錯插-入三人之中,清嗓無奈道:“宮家的那個姑娘來了。”
沉默了片刻,季為風面色古怪地道:“她說……懇請季家解除婚約。她已有了心上人……”
說這句時,他的視線一直緊緊地凝在了游弋的身上。一副看待渣男的神态。
游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