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歸
“怎麽了?”翹楚皺皺眉,不明白沐清風為什麽忽然顯得失落了起來。
沐清風抿抿嘴,答道:“你不信我……”他覺得自己很不高興,可是一開口,模樣卻就像是小孩子撒嬌了。
翹楚聽着,微微愣了一下,想皺眉,可看着他的模樣,卻是先笑了,道:“瞎說,明明是你不信我。”
“我?”
“你不信我會信你。”翹楚收斂了笑意,湊上去,吧唧親了他一口,假裝不悅道:“親也親了,抱也抱了,睡都睡了,你卻不信我要告訴你。”
沐清風聽她說得這樣暧昧,臉一熱,不自在地扭了扭頭,道:“你又逗我……”說着,他卻是忍不住一伸胳膊,把翹楚抱進懷裏去了,又道:“那是怎麽回事?”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翹楚的事情,特別是她含糊其辭的東西。實際上,如果可以,他想知道她全部的東西,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還是難以啓齒的,他什麽都想知道,并且絕不會因她的什麽秘密而對她産生絲毫嫌隙。
他只是想知道她。
“那……我說了,信不信随你了……理由比較離奇。”
“你說的我都信。”沐清風道。
翹楚就變換了個姿勢,舒服地倚在了沐清風的懷裏,而後道:“怎麽說呢……”她輕輕念叨着,試圖用最能讓沐清風理解的方式去解釋,“其實……”
……
“就是這麽回事。”花了不少時間,翹楚總算将自己的來歷說了個清楚,而後看着沐清風,眨眨眼,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感覺。這是她第一次将秘密分享給別人,心裏……還真有點小激動呢。
“別的世界?”沐清風皺皺眉,艱難地消化着自己從未接觸過的定義。
“是啊,你待的這個‘天下’是一個世界,而我出生的那個‘天下’,就又是另外一個世界了。是另一個這裏,卻和這裏完全不一樣。”
從未接觸過這樣的事,沐清風這才漸漸地明白了過來。明白了這件事,他皺緊了眉頭,第一反應便是:“那麽,你是不是……不能回家了?”按照翹楚一直以來的反應,他猜測着,翹楚恐怕是回不去了。一猜到這個,他頓時心疼起翹楚來。她與他這樣的孤兒是不一樣的,她應該有很好的爹和娘,如今卻不得不與他們永遠分開……
而翹楚聽着,垂下眼,抿嘴點了點頭,證實了沐清風的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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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清風便将翹楚抱得更緊了,皺着眉。他試着将自己擺在翹楚的位置上,想着她忽然來到了完全陌生的地方,人生地不熟,孤苦無依,不知道那時有多害怕,又想着她不得不告別自己出生成長的地方,離開自己的父母和友人——她與他是不同的,她這樣天真單純,過去一定過得很幸福,所以她在那個世界一定有許多牽挂。可是現在,她卻不得不離開對她而言很重要的人,沒有回去的方法。
想着這些,他抱着翹楚,用臉頰輕輕蹭她的鬓角,心裏越發心疼。
“你不要怕……”他垂下頭看着翹楚,低聲喃喃着,“有我在,你不要怕。”
翹楚微微怔了一下,沒想到沐清風能這樣輕易地讀懂自己的恐懼。的确,雖然沒有說,雖然只是平鋪直述地講了自己的經歷,但她真的很害怕。一夜之間脫離了所有的依靠,長這麽大所學過的所有東西都成了廢品,不得不自己支撐起自己來。後來,又實在遇到了許多難言的險事……其實,她一直都很害怕。
不過……“也沒什麽,沒來多久就遇上你了嘛。很快就有你保護了,還能怕什麽啊。”還好,她遇到了沐清風。慢慢地熟悉了之後,他就成了她在這世上唯一的支撐。
沐清風聽着,眨眨眼,忍不住笑出來,道:“你這麽信我?”說着,他嘴角的弧度沒收住,順勢親了她一下,道,“你離開那個‘天下’所失去的東西,我全都補給你。”
夜。
嬌小的身影将一個颀長的身影扛在肩上,略帶着幾分蹦跳,泰然自若地走在路上。而在他二人的附近,橫了一地的人,不知死活。
那颀長的身影微微動了動身子,開口道:“把我放下來。”語氣貌似冷硬,卻明顯壓抑着極大的怒氣。
“哎呀,督主你是害羞了嗎?”那嬌小的身影,自然是陸水,語調輕快道,“聽說男人依靠女人的時候都會害羞呢……不過有什麽可害羞的嘛,反正督主太沒用了是個事實嘛。”
“閉嘴,放我下來。”錦衣艱難地壓抑着自己的怒意,道,“馬上,放我下來。”
于是,陸水就松了手,任由錦衣從自己的身上摔了下去。聽着錦衣的悶哼,看着他姿态狼狽,陸水臉上的笑容更甚,道:“嗯嗯,好!”她可是很聽督主的話的,寵物啊不男人嘛,不能嗆着得順着。只是不知道為什麽,她明明很聽話,地上那男人的臉色卻越發不好了。
“你是故意的吧。”
“嗯?什麽?”
錦衣沒再答話,咬牙撐起身子,忍着一身未愈的傷口,攢緊了一直帶在身邊的拐杖,艱難地撐了起來。他雙腿都廢了,手臂也不見得有多有力,如今還能站起來,完全是憑借于陸水。
在失勢之前,錦衣就在令人研究能使他站起來的支架。然而,還沒等那些工匠做出來,他就永遠失去了支使他人的機會。好在,陸水實在是個極聰慧的女子,短短幾天,她就續着之前的成果,成果把支架做了出來。現如今,腿上的支架配着一根拐杖,盡管十分費力,但就是雙腿盡廢的錦衣也能憑着自己的力量走起來。更加勤于練習的話,不久後便能脫離拐杖也說不定。
錦衣緊緊握着拐杖,盡力維持着風度,一步一步慢慢地走着。他還有精力盡量維持自己的風度,讓人難以想象他正身處敵營,而致力于置他于死地的未央也許離他僅有數步之遙。然而,他沒興趣知道未央在哪兒,未央多半也沒可能在今天把他怎麽樣。陸水的蠱術太過高超,竟在轉瞬之間就奪去了這裏所有人的意識,令他走在這裏竟有如出入無人之境。
在錦衣撐着拐杖,額頭上已經冒出一層薄汗時,在他的不遠處,終于出現了一間不那麽起眼的小屋。
“是那裏?”錦衣問着。在他的身旁,陸水笑眯眯地應了一聲。
得了肯定的回答,錦衣便暫時停了身子,甩下袖口,沾了沾額上的薄汗,又理了理衣襟,而後緩緩地走了過去。
推開小屋的門,迎面便是一陣淡香,而屋裏卻是黑漆漆的,令人看不出裏面的狀況。陸水見狀,不慌不忙地在後面彈了彈指,便準确無誤地打中了桌上的燭芯,令房間瞬間亮了起來。錦衣被突如其來地強光刺激得不自覺地閉了眼,卻又強忍着眼睛的不适,半睜着眼睛确認着屋內的情況。
屋裏的布置極簡單,一桌兩椅再加上一張小床罷了。然而,那張床上卻着實被下了不少功夫。床上墊的是最柔軟的墊子,用的是最好的料子,而在那張小床上,一個小女孩正将自己埋進床墊裏,睡得正酣。
錦衣看着那張安靜可愛的小臉,帶着幾分極其不易察覺的笑意,開口道:“嗅着這熏香就知道了,這日子過得可真是不錯。”上好的熏香,安心凝神。
他的話音未落,床上,上一刻還在酣睡的女孩便瞬間睜開了眼睛,極驚異地看向了錦衣,脫口道:“呀,督主,你怎麽來了!”還沒等錦衣回話,她便從床上跳了起來,拖動着長長的鎖鏈,伴着鎖鏈的嘩啦聲歡笑道:“呀,原來廢人也能站起來呀!我還以為督主要跟以前似的,像個軟趴趴的菜蟲子一樣坐那兒一輩子呢!”
“……流夏,今晚不要吃飯了。”
“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