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路途 (1)

邱若華臉上的忐忑寫得明明白白,冉舜英細細看着她,将她面上所有細節都盡收眼底,心下略松了一口氣。

他就說,也不知道逍遙宗那群老怪是怎麽把這丫頭養大的,一點心計都沒,都到金丹期了才被放出去行走修真界,路上遇到個身份不明的人就敢跟着走……所以,剛才那句話,應該也只是邱若華無意間說出,并無深意吧?

于是冉舜英綻開笑容:“毓銘師妹說什麽呢,這一路走來,我的心思你還不懂?”

邱若華:“……嗯。”

冉舜英:……

林驚白到底不太放心,問溫孤烨需不需他多派幾個人去。

溫孤烨婉拒:“外面的情況,人多人少,其實沒什麽差別。”

林驚白發出一聲悠長的嘆息:“也是。毓煌,你向來是個有主意的。此去一行,務必當心。”

溫孤烨十分自然而然道:“是,這一行有我,有毓瑤、毓銘兩位師妹,加上毓澤師弟和七星坊少坊主即可。”

林驚白卻咦了聲:“毓瑤……倒是無妨,可冉小道友一路護送毓銘回來已是仁至義盡,再麻煩他,恐怕不大相宜……”

溫孤烨一僵。

他只想到路上機關要讓冉舜英來破解,插隊的魔修和江頤然間有不得不說的淵源,然則林驚白又不知道這些。

須臾之間,季連洲上前一步,笑意盈盈巧舌如簧,三言兩語就說的林驚白錯開心思,轉而擔憂起邱若華的終身大事。

饒是溫孤烨頻頻走神,都揪住許多季連洲話中的疏漏,林驚白與江頤然卻毫無所覺般。

功成身退的季連洲在識海內向溫孤烨邀功:“小哥哥你瞧,這不就沒事兒了。”

溫孤烨眯了眯眼:“你是不是發覺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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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連洲不以為意:“啊,小哥哥是說,只要是我講出來的話,旁人總會多信幾分?”

溫孤烨并不接口,而是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季連洲還是笑:“就只有小哥哥不會輕易信我。”

就這樣,江頤然也被真正敲定上路。

林驚白猶在遲疑冉舜英之事。他養了一場傷,心性也跟着變化許多。千年前道侶的去世讓他對魔修憤恨入骨,一身銳氣,這一回,林驚白身上的銳氣卻幾乎盡數被消磨。

他想到遠在北辰宮的女兒,滿目瘡痍的蒼原,不知何去何從的整個修真界,意外地覺得平和。

這已經是年輕人的天下了。

這句話冒出的一瞬,林驚白倏忽察覺到久違的關卡松動。

他先是動作一頓,仿佛在體會什麽,緊接着就有喜意浮上眉梢。這副情景被溫孤烨、季連洲與江頤然看在眼裏,三人轉瞬間領會到方才師尊發生了什麽,皆笑道:“恭喜師尊。”

季連洲嘴最甜,一應社交相關的事都交給他。溫孤烨站在一邊回憶大綱,突然有些記不起來林驚白的突破是否在原本的世界線當中。

……就算現在世界線已經被破壞到慘不忍睹,某些時候,他還是想要補救一下的。

溫孤烨甚至想到被扔在芥子空間深處的竹簡,不過很快又将這個念頭抛在腦後。有這麽一樣東西存在,早年看過無數次,他對被刻在竹子上的每一個字都印象深刻,現在想不起來大概只能說明一件事,林驚白的突破于接下來的一應大事小事毫無影響。

于是溫孤烨很快将這事放在一邊,轉而算起大綱中的出發日期。算着算着,他愈發覺得那份記憶已經可有可無。再往後數的上來的大事不超過十件,可按照正常進度去走的話起碼還有五六年千年……

要知道,他在星河時代的壽命,僅僅是二百八十歲啊。

修煉時不知今夕何夕是沒錯,但他純粹在外游歷歷練的日子,也比那多出許多。

不過關于秘境的訊息倒是很有用。邱若華相當于一把鑰匙,冉舜英是敲落鎖上鏽斑的工具,有他們二人在,一切都會事半功倍。

再想想過去,果然還是被跳過的事太多,連帶的許多天材地寶都沒被季連洲吃進肚子。焰重蓮池下靈脈再好用,最大的受益者也不是季連洲,而是他。

……聽起來挺沒意思的。

林驚白笑盈盈地聽過三個徒弟道喜,随後表示:“你們且準備準備,擇日出發。為師還有宗內要事要忙,恐怕連突破一事都要被耽擱……唉。”

江頤然勸:“師尊切莫勉強。”

林驚白道:“這怎麽能算勉強?無妨,你們且去。”

江頤然還是不放心,一步三回頭。

林驚白目送三個徒弟離開。

男弟子與女弟子的住所不在一處,季連洲與溫孤烨的住所間又頗有些距離。季連洲想直接往溫孤烨的住所去,溫孤烨卻頓了頓:“你晚點過來。”

季連洲有些看不透溫孤烨此刻的心思,不由略覺煩躁:“小哥哥?”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溫孤烨是打算待會兒拿竹簡出來看最後一遍,看完确定無疏漏後就把竹簡毀掉,而這一幕當然不能讓季連洲看到。

季連洲沒有掩飾自己的情緒,于是溫孤烨将他的心情感受得一清二楚。

此刻周身無人,他也不知道是哪裏來了心思,擡起手,在季連洲頭頂揉了揉。

季連洲懵住。

溫孤烨起先也有些怔,很快又松快下來,微微一笑:“晚些來找我,乖。”

季連洲條件反射般答:“……好。”

話說出口才覺得哪裏不對。

溫孤烨道:“你若沒事,可以去邱若華哪裏走一走,冉舜英應該在哪兒。”

季連洲撇嘴:“他倒是不避嫌。”

溫孤烨又在他發頂揉了揉。

直到溫孤烨離開一段距離,季連洲才揉揉眉心,緩過神來。

“該死,怎麽和中蠱了一樣。”

兩人身量明明差不多,溫孤烨怎麽能那麽自然而然地揉上來。

季連洲摸了摸後腦勺,依言去找邱若華。他那小哥哥多半是要他給冉舜英提一句出發時間,季連洲沒和七星坊少坊主打過交道,但也從溫孤烨的描述中把冉舜英的性子摸了七七八八。他能肯定這會兒的情形和林驚白所想全然不同,是冉舜英想去而逍遙宗人有所顧忌尚需遲疑。

這樣一來,向冉舜英要點好處是必須的。

溫孤烨不願意和人打交道,無妨,反正兩人之間的得得失失早就不可分割。

再說,溫孤烨眼中只要有他就夠了。

季連洲拟好腹稿,志得意滿地去辦事兒了。

冉舜英和邱若華之間的氣氛有些奇怪,前者一副有氣舒不出的模樣,後者還是懵懵懂懂。季連洲摸不準他們二人間發生了什麽,不過試探幾句後冉舜英照他所想的那樣上鈎,季連洲也就不去在意其他。

言語交鋒過兩次,冉舜英止住話頭,朝邱若華笑了笑:“毓銘師妹累了吧?我和毓澤師兄去外面談談,你先休息。”

邱若華:……受傷時睡了那麽久,現在并不累。

金丹中期的修為在兩個元嬰修士面前很不夠看,加上邱若華根本沒有隐藏想法的意思,她的心思可以說毫無保留地被季連洲與冉舜英二人感知。

季連洲扯扯唇角,他從前倒是和邱若華打過交道,但只覺得對方是個木納沒趣的丫頭,絲毫挑不起他的胃口,也就沒在意過對方。現在第一次覺得,這丫頭好像挺有意思的。

當然,再有意思也和他沒關系。

冉舜英則勉力維持冷靜自持的外觀,哪怕心底已經崩了一片。

雖然這樣吧……他心底的某個角落愈發在想,邱若華好像越來越對他的胃口了。

兩人在屋外尋了一個僻靜的地方,外加隐形陣型與消音秘法。冉舜英還是玩世不恭的神色:“毓澤師兄那麽篤定我要一同前行,我若不去,毓澤師兄豈不是很失望。”

季連洲輕飄飄道:“你會嗎?”

兩人對視,電光火石間,冉舜英似乎明白了什麽:“……你我此前見過?”

季連洲笑道:“并無。”

不久後二人達成協定。季連洲話裏話外都在透出他是溫孤烨派來的意思,冉舜英也不知信還是不信,總歸面上是笑呵呵地拿出一個人偶,說以此換取大能路上庇護。

人偶容貌精致,連關節處都做的細膩無比,可惜神情太過呆滞,一眼便能看出不是真人。

冉舜英又對自己的作品做了些改動,才教季連洲一句法訣,言道用此法訣可令人偶變換大小,便于操控。

說着,就讓人偶變作一指長短,放在季連洲手上。

季連洲捏一捏人偶手臂,奇道:“和人皮膚一樣……是拿什麽做的?”

冉舜英笑而不語。

季連洲聳聳肩:“少坊主好大方。”

冉舜英道:“這種人偶只能用一次,沒什麽珍貴的……當然了,不過你換種法子用,到能多用幾次。”

季連洲明白他的意思,嘆為觀止:“少坊主好心性。”假裝沒看到冉舜英眼中的暗光。

另一邊,溫孤烨回到自己屋後,第一眼就看到在晚霞中波光潋滟的一池靈泉水。

他反手阖上屋門,泉水映出的光彩瞬間黯淡下去。

沒回這屋子的時間比沒見江頤然的時間還長。

燒掉竹簡後季連洲還沒到,溫孤烨知道對方恐怕在和冉舜英談話,加上眼下身處逍遙宗內門,堪稱蒼原最安全的地方。是以他毫不心急,甚至悠哉悠哉地打量起屋中陳設。

許多零散玩意兒被随處擺放着。窗臺的靈草早已幹枯,倒是落了些種子在地上,生根發芽,現在長了郁郁蔥蔥的一小片。

還有架子上的靈藥,溫孤烨打開一瓶聞了聞,藥性已經揮發七七八八。

再剩下一些解悶的小法器……

這些東西對現在的他而言一點用處都無,放在季連洲身上同樣發揮不出多大效用。

幾乎沒什麽猶豫的,溫孤烨把所有東西打包起來,還有時間把采摘下來的靈草清洗一遍,準備再見江頤然時交給對方。

光是想想季連洲看到那一幕時會如何在他腦海中大喊大叫,溫孤烨便禁不住想笑。

最後是檢查屋子禁制。逍遙宗中人對宗主首徒的住處都很上心,哪怕那位師兄經年不歸,禁制也被妥善的維護着。

不過對于見過季連洲府邸內的諸多陣法的溫孤烨而言,眼前這個顯得十分不夠看。

他又畫了個陣加在上面才放下心,轉身看看池子裏的靈泉水,頗覺心動。

此刻溫孤烨穿得是在路上随意買的外衫,逍遙宗門派服飾再如何堅韌也抵不過千年磋磨。外衫底下的白色亵衣随着他踏入靈泉水的步子被浸濕,輕飄飄浮在水面上。

分神期的修士早不需要睡眠,他阖上眼養神片刻,禁制外突然傳來一陣動靜。

季連洲到了。

對方也換過衣服,好像有打理過,發梢還沒幹透。溫孤烨想了想,沒從池子中出去,只解了陣法又放開禁制,讓季連洲進來。

季連洲是第一次踏入這間屋子,在這之前他對此處的唯一記憶就是他剛剛奪舍,聽聞驚才絕豔的大師兄歸宗,夜間前來一探,看到溫孤烨坐在水中……不過當時溫孤烨比現在坦誠許多。

再想起從林岚婚禮趕回,在葭祿山山澗溪流邊看溫孤烨擦劍的光景,季連洲脫口而出:“小哥哥又在勾引我?”

他加了“又”字,分明是回想起什麽。

溫孤烨擡眼看他,攏了下耳邊濕透的一縷發,忽略掉對方話中的深意:“你覺得呢。”

亵衣被水打濕後緊緊粘在溫孤烨身上,透出大片皮膚的色澤。季連洲的呼吸粗重許多,他注視着溫孤烨,眼神炙熱:“我覺得是。”

溫孤烨又攏了下頭發,動作間帶起一小片水花。有水珠順着他鬓角滑下,一路流到領口,隐在濕透的衣服中。他語氣很不經心:“那還不過來。”

季連洲等的就是這句話。

衣裳從身上滑落,麥色的胸膛露出。溫孤烨的視線在他身上轉過幾圈,落在某一點上,聲音很平穩:“你還在等什麽。”

季連洲暧昧地笑了笑:“等你請我進去啊,小哥哥。我把小哥哥吩咐的事辦好了,要如何獎勵我?”

“進去”兩個字咬字極重,加上他的眼神,季連洲在想什麽實在太過清晰了點。

溫孤烨挑了下眉,默念一句法訣,池中便有數股泉水竄出,纏上季連洲的身體!

細膩的水流從他身上淌過,好像是溫孤烨的手在撫摸。

季連洲感受着水流的拉力,終于從善如流地踏進池水,順道引着身上的水流往溫孤烨身邊去。溫孤烨不太認真地和他鬥法,兩人都将修為壓制到築基期,此刻拼得只是在細微事物上的控制力。

最後溫孤烨一着不慎,水流就探入了隐秘的地方……季連洲附身過來,一只手撐着池子邊緣,另一只手捏上溫孤烨下巴,拇指在他唇上蹭一蹭,親昵地喚:“小哥哥舒服嗎?”

溫孤烨擰着眉感受細細的水流在體內橫沖直撞,還有變粗的趨勢,沒有接話。

季連洲親了親他,察覺到和自己争奪水流控制權的力量消失,心下軟了一大片:“小哥哥真寵我,我好高興……”

溫孤烨看着他:“乖。”

季連洲的聲音隐沒在親吻裏:“小哥哥對我好,我就乖。”

兩人膩歪了一陣,總算進入正題。屋子裏的溫度漸漸升高,季連洲的手扶在溫孤烨腰上,掌下皮膚柔滑細膩……靈氣在經脈內永不停息地奔流,所有修士皆能做到時時刻刻将外貌維持在最好的狀态,可他總覺得溫孤烨比旁人好千倍萬倍,這具身體好像就是為了契合他的喜好而生出來的。

“我都覺得手被小哥哥吸住了……”季連洲笑着說。

其實也很正常,溫孤烨就是那個塑造了他所有喜好的人。

身體之外,神識糾纏在一起,識海近乎融合,真正可以說是融為一體。

靈泉水從山上流來,又順着竹竿流出,被法訣加熱的液體很快流盡,季連洲不耐煩一遍遍捏訣,幹脆取出一件法器丢在池中。圓球狀的法器上刻了符文,符文流轉着火紅的光芒,池水瞬間被燒到滾燙。

溫孤烨“嘶”了聲,雖不至于被水溫影響到,但還是有些無語:“至于嗎?”

季連洲咬着他的脖子,留下一個個痕跡,委委屈屈道:“我也覺得,小哥哥身體裏都沒有這麽熱。”

溫孤烨不想說話。

季連洲道:“……算了,去床上吧。”

一切結束已是天色将明。季連洲攬着溫孤烨不願起身,想要再來一場。

溫孤烨:“一場?”

季連洲笑道:“小哥哥不信嗎。”

溫孤烨推了他一把,力道不重,但季連洲還是癟癟嘴支着身子坐起,靠在床頭看溫孤烨穿衣服,十分遺憾:“小哥哥身上我留下的痕跡都不見了。”

溫孤烨瞥他一眼。

季連洲從芥子空間內取出新衣:“好好好,咱們去拯救天下。不過先下離我告知冉舜英的時間還有些時候,小哥哥打算做什麽來打發時間?”

“……邱若華那邊心急如焚,你倒是想着打發時間?”

季連洲拖長嗓音:“我只關心小哥哥嘛。”

溫孤烨道:“別忘了,這一路是要和旁人一起走。”

季連洲笑嘻嘻道:“是是,別人都是旁人,只有我是小哥哥內人……師兄。”

溫孤烨颔首。

季連洲道:“對了,昨天冉舜英給了我樣東西,結果回來時看到秀色可餐的小……師兄,就沒拿出來給你看。”

溫孤烨:……難道是充氣娃娃?

他的心情瞬間變得微妙。

季連洲察覺到溫孤烨心神波動,低頭看看手心的小人偶拿出冉舜英給他的那個人偶,不是很懂。

他把人偶放大,道:“冉舜英說這個人偶炸開的力量能抵得上一個金丹期修士自爆金丹……不過到底是前期中期後期還是巅峰得看運氣。”

不用想,溫孤烨暗道,季連洲這個肯定是巅峰。

季連洲的語氣有點惋惜:“拿出這個的時候他像是一點也不心疼,定然手中還剩下許多。不過也沒關系,這一路那麽遠,應該還有很多機會從冉舜英哪兒再拿幾個來。”

溫孤烨“嗯”了聲,道:“收起來吧。”

季連洲道:“莫急,冉舜英說這個人偶還有其他用處……”

溫孤烨:……還真是充氣娃娃。

不過做的不夠活潑生動有樂趣,更沒ai植入連話都不會說,放在市場上恐怕幾個星幣就能拿下,是最便宜的一類貨色。

季連洲啞着嗓音在他耳邊念叨:“小哥哥是不是還沒碰過女人?這個人偶雖面容僵硬,畢竟做成了女子模樣,小哥哥就不想試試?”

溫孤烨:“……閉嘴。”

季連洲更是來了興致:“或者我去問問冉舜英,有沒有做成男子模樣的人偶。”

溫孤烨被他念得煩不勝煩,幹脆捏了個水球放季連洲口中。季連洲正說得興起,嘴裏突然多了樣東西,條件反射地一咽。

水球卻是連着靈泉池子的。一夜過去,池水清澈許多,早沒了昨晚兩人在裏面胡天胡地的痕跡。然而如此一來,季連洲怎麽咽都咽不盡口中靈泉。

這術法雖然簡單,架不住溫孤烨修為遠高過他,沒法輕易被他消掉。

季連洲在識海中可憐兮兮地嚷:“小哥哥我錯了。”

溫孤烨:“錯在哪裏?”

季連洲眨巴眼:“我明知道小哥哥對我一片傾心,卻三番兩次将小哥哥向外推去……”

溫孤烨不想理他,恰好瞥見昨夜進入靈泉前挂在牆上的靈劍:“你好好呆在這兒吧,見冉舜英或江頤然前術法會消掉。”

季連洲:“小哥哥要去練劍?”

他嘴巴不再動作,口中的水球便穩穩停在那裏。雖說感覺很別扭,不過如此一來就不用一直被灌水,忍忍算了。

溫孤烨道:“是。”

季連洲眼珠一轉:“毓銘師妹那樣憂心天下大事,你我二人作為師兄,又是宗主弟子,豈能袖手旁觀?”說得大義凜然,“毓煌師兄,不如這樣,你去尋毓瑤師姐,我去找七星坊少坊主與毓銘師妹,一柱香後尋個地方會和,這便上路吧。”

溫孤烨看着他,好似在看什麽新奇事物:“毓澤師弟竟如此關心這修真界……罷,這就去吧。”

季連洲彎着眼指指自己嘴巴,溫孤烨讓他張嘴,把水球引出來,再一彈手指,水球乍得破裂,碎成無數水滴,撒在屋間。

屋門打開,晨光照進來,映在一顆顆水滴上,将整個屋子染上點點金色。

季連洲着迷般看着溫孤烨的手指,那麽修長好看,指骨在男修中算得上很細,指甲永遠都被修剪得圓潤,每一寸皮膚都美得驚人。

他在自己都未反應過來時握住了溫孤烨的手。

溫孤烨挑眉看他,季連洲則別開視線,用另一只手朝屋門方向一揮,門扉轟然阖上。

“小哥哥。”季連洲的聲音很柔和很輕,好像只有在夢裏能聽到。他一點點傾身,吻住溫孤烨的唇。

溫孤烨好像有些驚訝……接着就放松下來,沉浸在這個吻中。

季連洲感受着溫孤烨的情緒,也将自己的歡愉傳遞過去。

……如果時間能再次停留,似乎,也不錯啊。

真正出發是一天後的事。江頤然與邱若華關系不錯,冉舜英則緊跟着邱若華。按往常經驗,他們這一路直到出北辰宮境都不會有太多妖獸痕跡,于是隊形上也不太拘泥,溫孤烨和季連洲時而在前時而在後,加之五人修為相差太遠,之間的距離動辄可以千裏而計。

邱若華說她感覺到的家族傳承所在在極南的地方,而且約莫是在海上。

這樣一來,最簡單的路徑就是直接由門派向南行去。

溫孤烨到底還是算了時間,有八分肯定現在魔修都回了潛龍淵。就算遇上了,只要不是能叫的出名號的那些,冉舜英與江頤然總能應付。

說得再直白些,他們不能應付的只有魔域四将中餘下三個,溫孤烨在也沒什麽用。

“丁星璇知道你這麽對她徒弟嗎?”季連洲調侃。

溫孤烨不以為意:“她不會出事。”

“是嗎?”

“冉舜英哪兒的東西……多着呢。”

他們極順利的穿過瓊華坊,在漸漸漠化的土地上行上幾日,到了昌平城。

一切由此而起。

林岚出嫁時邱若華也在送親隊伍中,約莫記得當初出了事。但當時連季連洲與江頤然都是跟着隊伍走,她更無法知道到底發生過什麽。

想想使用傳承秘境的條件,邱若華總覺得不太安心。

好在這會兒是她與江頤然、冉舜英行在前面,停下略等了些時候,就見到追上來的兩個師兄。邱若華做了很久心理準備,才鼓起勇氣,去和看上去很冷漠、實際性情不知是何的毓煌師兄講:“師兄,咱們能不能在這裏停一下?”

不知不覺便被貼了标簽的溫孤烨擰了下眉,沒有透出自己是贊同還是反對,只是道:“為什麽?”

邱若華糾結再糾結,終于慢慢地說:“如果他們要用秘境……青霄真人是陣法上的大能,毓華師姐到這裏時……毓煌師兄是不是發覺了魔修蹤跡?”見溫孤烨點頭,更有底氣了些,繼續道,“不是都說魔修近年來作亂是因為當初魔尊在時他們布下的陣嗎,如果要改陣,讓青霄真人出手是最好的選擇吧。”

冉舜英與江頤然都是第一次聽到這樣關于秘境細節的話,琢磨起邱若華話中含義,很快驚疑萬分道:“邱家傳承能教隕落的修士複生?”

邱若華緊張地搖頭:“怎麽會,那種逆天之事……”

冉舜英差點把質問脫口說出,不過他好歹記得自己此刻算是客人,按耐下來等剩下三人問話。

此外他也暗地觀察着逍遙宗其餘諸人神情。溫孤烨表情變都沒變,似乎一點都不驚訝……不過也可能是他壓根沒別的表情,冉舜英回憶了遍路上所見,對這個猜測信了九成。

也不知道那位毓澤小師兄是怎麽就對溫孤烨傾慕萬分了。

冉舜英還記得,自己千年前曾聽過一場故事,講的就是逍遙宗宗主兩個男弟子間迷離複雜的關系。可故事裏的溫孤烨是個武癡,季淵心思單純到只能用蠢來形容。他從前就沒太信,這回和季淵接觸過,想想故事裏的人物性情,更是嗤之以鼻。

緩緩看下來,只有江頤然透出比較鮮明的情緒。

冉舜英呼出一口氣,他可沒指望讓那死板的女人說一句既然如此邱家秘境究竟是做什麽的。冉舜英有種強烈的預感,最後自己和江頤然大概都進不去……

加上一路再不見魔修,冉舜英開始遲疑,自己跟來到底是不是正确的選擇。

那邊邱若華仍在支支吾吾地和溫孤烨講話,話中主旨變作她從未見過昌平城城主,加上修為低微,希望毓煌師兄能幫她。

季連洲在溫孤烨識海中笑了聲:“行了,火候差不多,小哥哥現在答應吧。”

于是溫孤烨總算說了下一句話,是:“既然如此,我就和毓銘師妹走一遭。”

邱若華大喜,眼睛亮亮的看着溫孤烨:“多謝毓煌師兄。”

冉舜英聽得莫名不悅,突然又不想走了。

就算沒有魔修來襲擊……他在心底道,看溫孤烨這樣子也不像是個能主動出手幫忙的,季淵更不必說,剩下一個江頤然,恐怕沒法護着那丫頭周全,遇到個四階妖獸可怎麽辦。

罷了罷了,還是留下來吧。

邱若華不知道的是,原本溫孤烨是準備自己與季連洲二人去探青霄真人故居的。所以他才在快到昌平城時刻意放緩速度,如若不然,由他來提出這件事,未免太怪。

沒想到邱若華主動說出口,也算省下一些麻煩。

多年過去,昌平城的城主早已換過,不過青霄真人的住所依舊被保護的很好。幾人想到此時正值多事之秋,直接去的話可能惹出一些不必要的誤會——溫孤烨還記得那個小院子外和季連洲府邸內有一拼的密密麻麻陣法——就先以逍遙宗人的身份去見城主。

現在的城主是個女修,築基巅峰,修為不高,管理城池的能力倒不錯,在昌平城內聽到的大多是對她的誇獎。以秘法驗過幾人遞來的逍遙宗信物後,城主痛快地表示帶他們去那個院子中。

她什麽都不問,知情識趣的讓溫孤烨又松一口氣。

那些煩亂的事當然是越少越好。

到了青霄真人故居,城主道:“幾位真人盡管再次查看,我還有些事物要處理,真人們完事後拿這個告知我一聲即可,我再來引真人們離開。”

說着,遞給溫孤烨一枚通訊符。

溫孤烨将通訊符接過,一眼看出上面的陣法被改動了些許,多半這就是這張符紙可以避過院外重重陣法的原因。

他對城主到了句謝,那女修便離開了。

溫孤烨示意邱若華可以開始檢查,同時以神識探查起整個院落。上次來是太久之前的事,而且他那時候根本沒有細看,此刻根本分辨不出這裏和自己千年前到過的地方有什麽差別。

……還好是帶着邱若華來了。

日頭漸漸西落,邱若華鼻尖出現細細密密的汗珠。她小聲和溫孤烨道歉:“師兄,辛苦你和我來一趟……我卻這麽沒用。”

溫孤烨道:“無事。”

兩個字落入耳中,邱若華好似輕松了些,繼續尋着腦海中的傳承記憶找尋。

一直到月上中天,她終于停了下來。

邱若華臉色慘白:“咱們晚了一步,魔修已經把東西帶走了。”

江頤然眉間帶出一絲憂慮,望向溫孤烨:“毓煌師兄……”

溫孤烨根本不覺得意外。

大綱裏不會出現太多細節,尤其已經到了劇情後期,他知道的只是到達傳承秘境前那場大戰。至于在那之前魔修的行動,能直接阻止是最好的,阻止不了也很正常。

不過邱若華不知道他的想法,只見大師兄冷着一張臉看向自己,被吓得險些哭出聲。

江頤然還加一句:“師兄,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我們晚了一步,接下來追上就是。”

邱若華跟着道:“被帶走的是個青霄真人把玩了千年有餘的物件,不過我看不出具體是什麽……”

溫孤烨心說我根本沒怪你的意思至于這麽戰戰兢兢嗎。

季連洲原本在忍笑,識海中驀地浮出一句咬牙切齒的“看夠了沒”。他又趁機索要獎勵,被溫孤烨冷笑着鎮壓,只好道:“好好好,我也很寵小哥哥的。”

季連洲完全相信,如果這會兒沒有那些人在旁邊,溫孤烨的靈劍已經朝自己飛來了。

他看上的美人就是這麽烈,季連洲抽空苦中作樂。

口上已經在兩邊調節,安慰邱若華十句江頤然兩句,冉舜英那邊也有所顧及。對溫孤烨說的就是幾句廢話,差不多是将江頤然說過的改改語序重複一遍,同時用只有他們二人知道的通訊方式表示:“還不快換一副表情。”

于是江頤然再次對師兄、師弟之間的情誼感到嘆服。

冉舜英更是啞然,原來溫孤烨面對季淵時是這個樣子……他突然有點明白,為什麽當初他們二人的事能在整個蒼原被傳頌了。

完全想不到,真相是奪舍的魔尊不忿被來路不明之人控制,才刻意制造了整個事件。

結論既然得出,溫孤烨再三和邱若華确認:“這裏沒什麽咱們需要的東西?”

邱若華回想良久:“秘境被毀……說句會被師兄嘲笑的話,我實在覺得做完此事後實在無顏面對先祖。在那之前,師兄若是有什麽想見的人,不妨一試。”

溫孤烨腦海中浮現出構造了這個修真界的好友的臉,他挺想問他一句自己究竟能不能出去。

緊接着,溫孤烨心中一動。

在屋裏打包的那些東西到現在還沒找到機會給江頤然,其中不乏真正的毓煌留下之物。

他不知道對方到底是魂飛魄散還是另有去處,可如果真正的毓煌回來了,自己這個外來者是不是就可以走?

這個念頭冒出的下一瞬,一張面孔直直撞入他腦海。季連洲,或說是季淵那雙黝黑的眼睛看着他,溫孤烨被這樣注視着,竟有一絲猶疑。

季連洲帶給他的感覺确實是心動,這沒什麽好否認。

……可這份心動居然讓他原本定要歸去的信念動搖了嗎?

如果他再離開一次,季連洲會怎麽樣?

“師兄?毓煌師兄?”

邱若華見眼前的溫孤烨久久不說話,又開始緊張自己是不是又講錯什麽,惹得師兄生氣。

溫孤烨回神:“……這麽說來這裏沒什麽是需要拿走的?也好,省下一番口舌。”

季連洲明目張膽地笑他:“師兄本來就不說話。”

溫孤烨瞥他一眼:“嗯,你省下一番口舌,高興嗎?”

昌平城的事僅僅是路上的一個小小插曲。

北辰宮境多銀沙,他們所走的這一路更是見不到一絲綠色。又很偏僻,竟隔幾天就要遇到一場狂亂沙暴,無法禦劍,只得落在沙上緩緩前行。

而不禦劍的速度往往很慢,溫孤烨覺得浪費時間,讓季連洲去和邱若華講講什麽是過猶不及。

邱若華:“可是……”

眼前的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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