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畫展設在美術學院旁的展廳, 韓胥辰把人送到的時候冷着臉叮囑:“自己把握着點分寸。”

夏晚星哭笑不得,“什麽分寸,你告訴我。”

“別裝。”他冷眼掃過來, “你現在是有男朋友的人, 行為自個注意。”

她失笑,“走吧你,操心挺多。”

韓胥辰:“下午我有事, 忙完自己回去。”

夏晚星再三保證後他才不緊不慢的把車開走, 一轉身,她看見石澤洋正站在門口。

她朝他笑了下, “等很長時間了嗎?”

“我也剛到。”石澤洋依舊溫文爾雅,他朝剛才那輛車開走的方向望了望,問:“男朋友?”

夏晚星也沒隐瞞, “對。”

她說:“上次你送我的時候你們見過。”

石澤洋點點頭,“長得很帥。”

夏晚星忽然失笑, 兩人邊走邊聊,她問:“男人評價男人, 也會用帥形容嗎?”

“當然, 這可不是只有你們小女生才會用的字眼。”他扭頭, 忽然問:“在你眼裏, 我是個怎樣的人?”

她仔細想了想, 說:“儒雅溫和, 性格很好。”

她笑笑,接道:“有一種書生氣。”

石澤洋推了推眼睛, 笑了,“你讓我想起了柔弱的小白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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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晚星連忙解釋,“不不不, 我不是這個意思。”

“逗你的。”他說:“不過,看來我以後真不能一直看書專研文學,人會變傻,情商和智商都會變低。”

“嗯?”夏晚星總覺得他話裏有話。

石澤洋轉移話題,“沒什麽,我先帶你去二層。”

展廳有兩層,這次大部分的展品都是為了公益性捐贈活動,夏晚星不懂畫,但她莫名能從畫裏感受到畫家創作時的心境,那種情感揉碎在畫裏,讓她心頭怦然跳動。

夏晚星看了一圈,最後站在一副畫前,久久未能移開腳步。

石澤洋發現她的停頓,目光順着移到那副畫上,他沉默着看了一會兒,說:“Fanny的畫風細膩,她的畫近幾年在國外很受歡迎,曾在多家報刊發表,被國內外畫廊和私人收藏,她創作的每一副都能和靈魂碰撞出火花,像是要留住生活中轉瞬即逝的美,但又有一種抓不住虛無缥缈的感覺。”

石澤洋:“她的畫更像是在惋惜什麽,很能讓人産生共鳴。”

夏晚星眼睛牢牢鎖在這幅畫上,不知怎的,聽完石澤洋的話,她忽然覺得眼眶濕熱。

夕陽西下,那一家三口迎着日落而行,長長的身影打在地面上,重疊交彙着。

中間紮着兩個牛角辮的小姑娘看似被幸福的牽着,迎風而去時,風把她的裙擺吹得舞動。

晚霞照人,紅豔豔的光暈照在兩邊的男女臉上,鍍上一層金色,耀眼的同時模糊了他們的五官。

看不清,卻忍不住讓人想探究。

風動,發絲也跟着淩亂,仿佛風一吹,中間的小人就會消失不見,于是,父母緊緊的牽着她,緊扣的手,流露着他們的挽留和不舍。

夕陽雖美,但很短暫。

夏晚星想到了自己曾經那個夢。

夢裏,她也是這般。

一眨眼,她身邊的人就不見了。

後來,只剩下她聲嘶力竭的呼喊。

不知不覺,臉頰也濕潤了。

石澤洋扭頭看到她的模樣,愣了一下,擔心的問:“你......還好嗎?”

夏晚星回神,她側過身子抹掉眼淚,牽強的笑了,“抱歉,我失态了。”

“真沒事嗎?”石澤洋輕聲問:“要不我們去休息一下?”

她笑笑,拍拍臉頰,說:“沒事兒,我就是看到這幅畫突然有種感觸。”

夏晚星看了眼标簽,她問:“這個為什麽沒有标價?”

“非賣品。”石澤洋說:“這副作品是作者的非賣品。”

她皺了皺眉,心裏一陣失落。

“你感興趣?”石澤洋看出了她眼裏隐藏的情緒。

夏晚星說:“我想買。”

只要在她能力範圍力,只是可惜……

石澤洋沒想到她這麽認真,沉吟了片刻,說:“我可以帶你見見作者本人。”

夏晚星眼睛一亮,有些激動,“真的嗎?”

他笑笑,“正好我認識。”

石澤洋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然後對夏晚星說:“你等一下,她好像還在休息室。”

不知道為什麽,夏晚星忽然有些緊張,她扣着手指揣在口袋裏,盯着那副畫又看了看,心裏暗暗措辭。

她正入神的看着,身後忽然響起溫柔的聲音,笑着問:“是這位小姑娘嗎?”

夏晚星轉身,一眼就看到石澤洋旁邊站的人。

是位中年女人,但她保養的很好,看起來四十歲左右,整個人氣質優雅端莊,溫婉大氣,給人一種平易近人的感覺。

駱雪看着夏晚星,一種異樣的感覺忽然湧上心頭,她把眼前這個漂亮的小姑娘打量了一番,笑着問,“聽澤洋說你對這副畫感興趣。”

“是的。”夏晚星禮貌的笑笑,“打擾您了,我看這個标簽上沒有價格,所以……”

她不知道怎麽開口。

駱雪淺笑,“這副作品是非賣品。”

“不過……”駱雪接道:“若是有緣人喜愛,我贈予也無妨。”

夏晚星忽然更緊張了,她覺得自己和這副畫的緣分到了。

“小姑娘,你能告訴我你對這副畫的理解嗎?”

夏晚星扭頭看向那幅畫,沉默了一瞬,說:“挽留、痛心、還有不舍。”

她看向駱雪,靜靜的說:“想拼命的抓住,但又無能為力,像落日夕陽,美好又短暫。”

駱雪驀地一怔,她眼眶忽然紅了,看着夏晚星時剛才那種奇妙的感覺又湧了上來。

她努力控制着自己,低聲問:“你為什麽喜歡它?”

“因為它就像夢一樣。”夏晚星聲音很輕,“可能,再也夢不到了。”

駱雪看着她,心頭莫名一陣悸動,她剛才的每句話,句句都戳到了自己心窩裏。

她有些不可思議地看着夏晚星,眼睛的光芒落在她身上,笑了下,說:“小姑娘見解很獨特。”

她說:“看來小姑娘确實是那位有緣人。”

夏晚星松了一口氣,忽然笑了,她有些難以置信,“我真的可以嗎?”

“恭喜你。”駱雪朝她伸出手。

夏晚星激動的伸手相握,“謝謝您。”

駱雪笑笑,問:“方便留一下地址嗎?明天我讓人包裝好送過去。”

“可以的。”

駱雪帶她去了登記臺,等把信息登記好,她說,“好巧,我家距離夏小姐家裏很近。”

夏晚星有些意想不到,她笑,“真的很有緣。”

“是啊,很有緣。”很少有人能理解她這副畫的真正意境。

确實難得。

從畫廊出來,夏晚星很感激的對石澤洋說:“今天真的很謝謝你。”

如果不是他幫忙,這副畫不可能讓她帶回家。

石澤洋笑了笑,“是你和它有緣。”

他想到她在畫廊的狀态,想問,但又無法開口,最後,他說:“真要想謝我,就記得欠我那頓飯就行。”

夏晚星笑了,“那是肯定的。”

她想打車回去,最後抵不過石澤洋的熱情,也實在推脫不過,只好搭了他的車。

她想,韓總知道可能又要冷眼相待了。

夏晚星回去後一樓庭院的大門還關着,他還沒回來。

她邊往單元樓走邊給他發微信,問:【你還沒忙完嗎?】

可能是那副畫帶給她太多震撼,夏晚星忽然想找個人吐露心聲,她想見他。

發過去兩秒,他的電話便打了過來,夏晚星站在他的門外接聽。

他低沉帶着磁性的聲音穿過無線電波傳進她的耳力,他問:“你在哪兒?”

“在家。”夏晚星盯着他緊閉的門,說:“在你門外。”

電話的人低低的笑了聲,然後說:“進去吧,密碼沒換。”

夏晚星腳步沒動,剛才亂糟糟的情緒在聽到他的聲音後忽然鎮定了許多,她笑笑,問:“幹嘛?讓我像個深閨怨婦似的等男人歸來嗎?”

韓胥辰笑了,他下意識從口袋裏掏出煙盒,抖出一根咬在嘴裏,發覺地方有些不适合,于是,又輕捏在指尖漫不經心的把玩,再開口,嗓音低啞了許多,他說:“沒讓你閑着,天鷹還沒吃飯。”

他:“我大概還需要一個小時。”

夏晚星把腦子裏牢記的幾位數字輸進,然後拉開門進屋,看着歡快奔過來的天鷹,她揉揉它的腦袋,走到廚房打開空蕩蕩的冰箱看了眼,笑了:“彈盡糧絕,我怎麽給你做?”

韓胥辰反應過來後一愣。他忘了,他冰箱裏很少存放食材。

夏晚星關上冰箱,“挂了吧,我去趟超市。”

韓胥辰看着切斷的電話,他低垂的眉眼揉碎了一片溫柔。

他轉身把煙扔到了一旁的垃圾桶,回到座位後把剛通完話的手機随手放在桌面上。

對面留着幹脆利索短發的女人好奇瞄向他手機,眼神帶着一絲打探和猶豫,問他:“誰呀?”

“女朋友。”韓胥辰回答的時候嘴角不自不覺噙了一抹弧度。

陸芝平靜的臉上出現了片刻的詫異,随後現出一絲裂痕,她反應了一會兒,有些難以置信的問:“你交女朋友了?”

“嗯,剛談不久。”他笑,說:“帶她見過老狗了。”

陸芝的表情瞬間凝固了,她看着他,問:“你認真的?”

韓胥辰靠在沙發背上,看向對面的人,沉吟片刻後,低聲說:“認真的。”

他說:“在她身上,我會期待未來。”

這是以前不曾想過的,那份內心的躁動也不曾有過。

但她,讓他破例了。

陸芝的心思他不是不懂,雖然刻意保持距離,但有時候又難免會有交集。

他盡量不讓她産生不必要的誤會。

現在他話說到這裏,他想她應該能懂。

對面的女人笑了下,眼裏帶着酸澀,她問:“如果今天不是你有事找我,是不是你永遠都不會主動聯系我?”

韓胥辰淡淡的說:“不至于,我們還有曾經并肩作戰的情誼在。”

陸芝點點頭,“好,我懂了。”

她說:“你回頭把那小男孩的情況發給我,康複中心雖然對他的病情有利,但如果是心理上的,還是需要靠我們心理醫生。”

陸芝:“有時間你最好帶他來一趟軍區總醫院。”

韓胥辰笑笑,“好,雙管齊下,希望能對他的病有幫助。”

陸芝好奇,“你和這小男孩什麽關系?”

她的認知裏,他絕對算不上什麽心地善良、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

“沒關系。”韓胥辰說:“福利院的孩子,但招我女朋友喜歡。”

“所以,你這是在讨佳人歡心?”陸芝忽然感覺自己不認識他了般。

韓胥辰說:“算是吧。”

他看不得她難過,他想讓她像初遇那般,在他面前永遠都笑得陽光燦爛,甚至,允許她在他眼皮底下作天作地。

等亮亮的病情好轉後再幫他找個領養家庭,也算了了她一樁心願。

從咖啡廳出來已經是半個多小時後,他腳下踩低了油門,第一次深刻體會到歸心似箭的滋味。

這種感覺很陌生,但很微妙。

和想象中不同,本以為迎接他的會是她精心準備的飯菜,可推開門的一霎那,他有些怔愣。

滿屋的酒味,客廳裏,那姑娘挨着茶幾盤腿坐在地毯上,此刻正一手拄着腦袋歪頭笑盈盈的朝門口看過來。

“你回來了?”夏晚星也不知道喝了多少,臉頰微紅,眸光潋滟,但說話節奏還是很順暢。

韓胥辰走過去,輕皺着眉站在她旁邊,看了眼茶幾上只剩半瓶的二鍋頭,蹲下和她平視,問:“哪裏來的白酒?”

“超市啊。”她本來是要去買菜,可走到超市這段路上她只要想到那副畫心裏就很複雜,于是,她鬼使神差的從超市只領了一瓶酒回來。

心裏不是很好受,她想喝酒。

此刻看到他回來,夏晚星心裏壓制的情緒仿佛找到了突破口,她眼裏氤氲着霧氣,看着他,朝他敞開懷抱,“我想要抱抱。”

韓胥辰愣了片刻,他順勢把她撈進懷裏緊緊抱着,目光掃過酒瓶,皺着眉心低聲問:“發生什麽事了?”

她摟着他脖子,小臉埋在他肩窩,悶聲問:“你以後會丢掉我嗎?”

他身子僵了僵,拍着她後背安撫,“不會。”

“騙人,男人的話都是花言巧語。”

他輕勾了下嘴角,手臂伸到她腿彎,一手摟着她的腰輕松從地上抱起來。

韓胥辰坐在沙發上,把她放在他腿上坐好,他身子微微後撤目光去尋她的小臉,凝着她烏黑水蒙蒙的眼睛,他問:“告訴我,怎麽了?”

這樣的她他不曾見過,讓他不安。

夏晚星在他肩頭蹭了蹭,“我今天在畫廊看上一幅畫。”

他眉心松了松,“看上就買,有沒有問主辦方要作者的聯系方式?”

她擡頭,直勾勾的看着他,“你不問問價格嗎?”

有的那種藏品可是很貴的。

韓胥辰捏了捏她臉頰,望近她眼底,輕聲說:“你不是因為買不到一幅畫就喝悶酒的人,說說,到底怎麽了?”

他把她微亂的發絲捋順,低頭在她嘴角親了親,“別讓我擔心。”

“你會擔心我嗎?”夏晚星沒體會過這種感覺,但它和朋友之間那種關心不同,心裏會悸動,滿滿的幸福感。

韓胥辰輕聲失笑,他看着她,問:“問這種問題,你傻不傻?”

他在她身上聞了聞,“滿身酒氣,醉了嗎?”

“沒有醉。”夏晚星瞪他,“你休想再給我挖什麽坑。”

韓胥辰笑了下,幽幽嘆口氣,盯着她的眼睛,讓她正視問題,“說吧,我聽着。”

“我只是不明白。”她埋在他頸間,輕聲說,“他們丢掉我到底是為了什麽,生活所迫?還是重男輕女呢?”

他手放在她腰上,說:“你想多了。”

“如果不想要我,為什麽要留下姓氏和我的出生日期,是想讓我長大後找回去嗎?可為什麽他們不找我?”

她說到最後有些哽咽,說到底,她心底還是有些不能釋懷。

韓胥辰滿眼心疼的看着她,他輕吻了吻她的額頭和微紅的眼角,說:“你現在已經有我了,別難過,嗯?”

“我沒難過。”她垂下眼,“我只是有些想不明白。”

他沉默了一瞬,看着她問:“你想找他們嗎?如果想,我幫你。”

夏晚星下意識拒絕,“不要,我已經過了那個期待父愛母愛的年紀,他們對我沒有養育之恩,我對他們也沒有感情,不管怎樣,現在就挺好。”

“你開心就好。”他轉移話題,問:“餓不餓?”

她搖頭,“你餓了?”

韓胥辰眸色微沉,放在她腰上的手不由得收緊,他看着她,眸光火熱。

夏晚星感覺到他的氣息噴灑在她皮膚上時很熱很燙,她仰頭,直勾勾的和他對視。

他看着她,克制着眼底穿梭的情|欲,聲音暗啞道:“餓,想吃。”

夏晚星:……

她沒醉到大腦空白,自然懂他隐晦的話,她笑了笑,攀着他的脖子,微醺的眸子勾着他,問:“我今晚可以在這裏睡嗎?”

韓胥辰驀地一愣,然後心裏也控制不住的激動,他感覺自己的心在顫,聲音都跟着發抖,“你認真的?”

“認真的。”她點頭,眼裏一片狡黠,輕笑着,“就單純抱抱睡,什麽也不做。”

韓胥辰:……

他心裏平靜下來,睨着她,“你能忍住?”

“能。”她問:“你能嗎?”

他幽幽嘆口氣,拍了拍她屁股,“洗澡去,一身酒氣。”

“我沒帶衣服。”夏晚星摸摸他的襯衫,說:“我想穿你的白襯衫。”

韓胥辰差點被她激到,他深呼吸,把她從自己身上拉起來,“衣櫃裏,自己去拿。”

“任我選嗎?”她笑得不懷好意。

“随意。”

夏晚星心滿意足的笑笑,她進了衣帽間果然拿出來一件白襯衫,向他示意了懷裏的衣服,“就這件了,我先去洗澡,你把客廳收拾收拾。”

說完,她抱着襯衣進了浴室,完全不顧客廳臉色低沉的男人。

韓胥辰眉心微跳,腦子裏浮現出她穿着他的襯衣時妖嬈的模樣,修長筆直的雙腿,還有前凸後翹的曲線,以及那雙勾人的桃花眼。

他揉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心裏默默爆了句出口。

操,她就是一妖精。

會要了他的命!

作者有話要說:  心疼晚晚的一章。

明天的章節上午發,淩晨大家不要等了。

感謝在2020-09-04 21:53:40~2020-09-05 16:36:4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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