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章節
沒說完。”眼睛低垂着,指頭摸了摸自己手上的戒指,嘴角稍稍挑起來,雲一鶴開了口,“我本來想說的是,以我的影響力,讓你拿特等獎都可以,只不過……我看了主辦方發給我的你的作品。認出來模特是誰的時候,就注定特等沒你的事兒了。我不恨柳玫珊,我很喜歡她,我只是介意她存在過,就算現在你們早就一刀兩斷了。”
這番話一說出口,就成了一枚重磅炸彈,韓峻熹啞口無言瞪着眼睛看了雲一鶴好半天,然後突然站起來,擡手沖着他指了指,狠狠點了點頭。
“非得這樣兒是吧……這樣兒你就舒坦了哈……”
聽着那樣的質問,如果雲一鶴能發自內心睜開眼睛,要麽把壓抑已久的情緒爆發出來,要麽将之壓抑到更深處,結果都不會太糟糕。
但他選擇了最糟糕的逞強。
仍舊是淡淡然的表情,他笑了笑,擡頭看着韓峻熹。
“一點點吧,說起來,我覺得我這次的做法很高明呢,安排你得了獎,維護了另外兩個人的面子,又不至于讓我自己內心太不平衡,這可是一舉三得,我對我的智商可滿意了。”
韓峻熹又是好一會兒沒說出話來。
最後,他是從牙縫裏擠出當天最後的言辭的。
他說,我是想得獎,做夢都想!可我不想要你“安排”的。你維護有後臺的人的面子,然後讓我成了後臺更硬的那個,我的面子就比他們倆的更不值錢了。你內心世界想要平衡,那就平衡去吧,我自己找一旮旯兒安安靜靜當我的傻逼,這您總不用管,不用操心了吧!
丢下這幾句話,他轉過身,邁開步,揚長而去。
那天,他們彼此,都做了最愚蠢的人。
一個,愚蠢到出了下下策,卻以為抽了上上簽。
一個,愚蠢到因憤怒瞎了心,又被假象眯了眼。
雲一鶴在辦公室裏沉默着自我貶低時,韓峻熹在喧鬧雜亂煙霧缭繞的低檔酒吧裏,喝到明明醉了,仍舊心煩意亂。
而那個最說不清該不該出現的角色,就在這最說不清算不算恰當的時刻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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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手撐着太陽穴,另一手百無聊賴刷着手機新聞時,一個滿身煙味裹挾着濃香的身影,出現在他面前。
那是個漂亮的女人。
也許明顯整過容,也許化妝有點豔俗,也許穿着略嫌暴露,然而漂亮,太漂亮。
微醺的眼神,指間的煙,鮮紅的嘴唇,深深的“事業線”。女人盯着韓峻熹看,一直看,然後抽了一口煙,笑了起來。
“你是攝影師,對吧?”很好聽的聲音,越過嘈雜的音樂和人聲,鑽進韓峻熹耳朵裏,“我認識你,我還看過你拍的照片,實不相瞞,我是你的鐵杆粉絲~”
聽到那有點突然的話,韓峻熹皺了皺眉。想要保持低調說句你認錯人了,卻又沒能開口。
“我也是別人推薦了你的博客,才看到你的作品的,我是做廣告設計的,對于審美還算有自信,說老實話,你拍的照片,但凡博客裏貼了,我就都‘右鍵’了。”女人不給他喘息的時間,就是接連用無意間抓到個藝術圈偶像的眼神看着他,然後終于朝他伸出手來,“韓先生,我姓許,許林君,你要是賞臉,跟我握個手,咱們算交個朋友,我也好有點資本跟別人炫耀,怎麽樣?”
到最後,韓峻熹也沒扛住。那張臉,那聲音,那表情,那只伸過來的手……
他迷迷瞪瞪,握住了那只手,握得挺緊,連被那有點尖銳的紅指甲刺痛了掌心,都渾然不覺……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該怎麽說呢?能怎麽說呢?要怎麽說呢?
和一個陌生女人在車裏擁抱親吻的時候,韓峻熹心裏都在想些什麽呢?
被他丢在辦公室裏自己別扭,又陷入拿着手機胡亂翻看通訊錄唯獨打不出那個電話的雲一鶴,忙着自怨自艾的時候,等的耗的,又是什麽呢?
但,就在那天,許林君闖入了韓峻熹的視線,繼而又闖入了他的生活,在後來的三個月時間裏,一點點侵蝕着雲一鶴的位置,把自己有如香水玫瑰綻放到最濃烈時的味道,遮蓋了雲一鶴文心蘭般的淡香。
許林君出現的第三天,雲一鶴主動打了電話,跟韓峻熹道歉。
許林君出現的第三個月,韓峻熹給雲一鶴打了電話,坦白了這個女人的存在。
言者汗涔涔,而聽者,并未淚潸潸。
雲一鶴只是想了想,然後問,峻哥,你跟我上床的時候,腦子裏想的是她嗎?
韓峻熹的回答是一個果斷的搖頭。
他本想實話實說補充一句自己還沒有和許林君發展到那個地步,但又覺得解釋就是掩飾,怎麽都多餘。
雲一鶴又想了想,然後問,峻哥,那你是真心喜歡她嗎?
這次,韓峻熹的回答是一個略帶遲疑的點頭。
略帶遲疑,然而終究是個點頭。
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又長長吐出,雲一鶴控制住手腕的顫抖,低着頭沉默了片刻,擡起眼,站起身,走到韓峻熹面前。
他看着也跟着站起來的男人,想了想,而後開口。
“峻哥,你不用一臉苦大仇深的,這是好事。你能有真心喜歡的,我替你高興。本來我跟你之間,也不是談情說愛的關系,你就是同時跟多少女人有來往,我也沒資格管的。我們本來就不會有結果,這一點我認識得很清楚。更何況……‘不需要有負擔’也好,‘到你找到女朋友為止’也罷,都是我親口說過的話,現在,是時候兌現了。”
沒人知道,連他們彼此都不知道,雲一鶴是怎麽做到能用平靜的聲音,說完那一番話的。
話音落下後,他用沉默應對着韓峻熹的無措。笑了笑,擡起手,拍了拍那男人的胳膊,就像個聽說好兄弟有了好歸宿的朋友那樣。
他在韓峻熹猶豫着伸出手,像是想要給他一個擁抱時,驟然往後撤了半步,擋開了那一雙手,淡淡笑着搖頭說:“不必了”。
“好好過吧。”又補充了一句,他轉身邁步走到門口,拉開門,做了個“請”的手勢,然後,就再多一個字,也沒有留給對方。
而至于韓峻熹,也許本應該覺得解脫的心裏,瞬間背道而馳地套上了枷,墜上了鎖的那份沉重,以及那沉重令人不敢相信的真實,也只有他自己再清楚不過,就算他既不想承認,也不曾對任何人說……
*** *** *** *** ***
雲一鶴跟韓峻熹,在傳聞會有世界末日的那年分手,也不知分手這件事本身對他們彼此而言,算不算一種末日。
祁林是第一個出現安慰雲一鶴的,可他幾乎什麽都沒說。
他就是問了一句,一鶴,你們之間這段兒,對你來說,到底算什麽?
雲一鶴清楚對方的意思,梳理思路,不管怎樣,是站起來繼續前行的先決條件,就好像不把戰場打掃幹淨了,這兒就沒法好好生長草木莊稼,早晚都仍舊是一片荒蕪。
“算什麽呢……算什麽啊……”靠在寬大的沙發上,擡頭看着工藝繁複的吊燈,雲一鶴好一會兒才開口,“說文藝一點,他是我這輩子快過完的時候想起來,會心痛但是不會後悔的經歷。我呢,應該是他會後悔但是不會心痛的體驗吧……而且我估計我不會一直到他這輩子快過完的時候都還被記得。”
“啊哈……倒是哈,他犯起糊塗來是挺有老年癡呆先兆的。”
聽到那種說法,雲一鶴苦笑了幾聲,繼而一聲嘆:“其實,也沒必要弄得那麽無病呻吟,簡言之一句話——我們不可能白頭到老,就是這樣。”
“你真的是太喜歡他了對吧。”祁林聽着白頭到老四個字,臉上的表情有點複雜而且沉重,拍了拍對方的膝蓋,他站起身,回頭看向沙發後面不遠處的臺球桌,“來玩兒幾局吧,放松放……哎?球呢?”
“……收起來了。”沒有回頭,而是低頭捏了捏鼻梁,雲一鶴伸手從茶幾上抓過杯子,喝了幾口熱茶,“臺子我也找到下家了,過兩天有空就拉走。”
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祁林有點後悔自己提到臺球,他堅信這裏頭應該是有什麽太好或者太不好的回憶在作祟,以至于讓雲一鶴不得不采取措施,眼不見心不煩了。
可是眼不見,真就能心不煩麽?
“我跟明子說好了,過兩天他跟我回一趟天津去我爸媽那兒住兩天,你要不要跟着一塊兒去?”
“我去幹嘛,當燭臺啊?”一下子笑起來,雲一鶴扭臉看着對方,“要不,我幫你照顧貓好了。”
“褲衩不用照顧,我把糧食和水還有貓砂都準備齊了,夠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