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章節
他确實時不時就會想起雲一鶴。現在,他煙酒都戒了,想要好好活,在那之前,他想知道雲一鶴過得好不好,可能他沒資格,但,他是真的,真的,挺惦記的。這事兒,說出來是真的很諷刺,歸根結底,反而是他這個當初被帶入這場關系的人沒處理好這場關系,他欠雲一鶴的。現如今……總覺得如果不找個機會過問過問,到死,良心都不安。
話,說得認認真真,祁林也認認真真聽完,想了想,拿起另一本菜單,翻了一頁,擡起頭,看向對方。
“老韓,我問你,假如,咱就說假如,你媳婦兒溫柔善良孝敬公婆勤快本分,你現在日子過得太平圓滿,你還會想雲一鶴嘛?”
問題問得挺尖銳,但似乎并沒有給被提問者帶來多大的刺激。
韓峻熹只是想了幾秒鐘,點了點頭。
“會想,畢竟我們倆的事兒存在過,而且該怎麽說呢,對于我這種“普通”人而言,那一段兒,臨閉眼都忘不了。”
“可是?”
“嗯,可是,大概也就只是想想而已了吧。”
“所以說,你一方面是忘不了他,另一方面是受了挫折,受了打擊,才覺得他好?”
“是。”
“……你到實話實說哈。”
“我沒必要騙你。”
“那我再問你一句,你當初,是一邊霸着雲一鶴,一邊兒霸着那女的,兩頭睡覺嗎?”
這話一聽進耳朵,本來沉默中看菜單的男人突然停住了,他擡起眼,跟祁林四目相對,而後坐直身子,搖了搖頭。
“就這個,我可以拿命跟你擔保,絕對沒有。”
“……那倒不用。”沒轍地笑了一下,祁林沖着不遠處的服務生招了個手,然後在對方走過來之前輕描淡寫開口,“你有,我只能聳聳肩不予置評,你沒有,我也只能說你還算有點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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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店裏的小哥已經走到近前,韓峻熹欲言又止,直到祁林點了餐,他說了句“要一樣的”,然後直到對方點頭走開,才繼續開口,“他……是不是一直什麽都沒跟你說。”
“也不是什麽都沒有。就是說得很簡單,一鶴這人,為了面子能把自己難為死,不過……”單手捏了捏桌上的軟木杯墊,祁林看向韓峻熹,“都把錯往自己身上攬這條兒,你倆倒是一樣。”
“那就算沒白認識一場吧。”說着笑話,眼眶卻有點發熱,韓峻熹抹了把臉,試着聊回正題,“那,他現在好嘛?”
“怎麽說呢,還行吧。一天到晚,迎來送往,晝伏夜出,沒什麽變化。”
“我是說他……”
“嗯?”
“‘個人生活’方面,還好嗎?”
“怎麽着?要是他還是單身,你打算追他?”語氣看似随意,實際上透着試探,祁林問過,随手把杯墊擺到一邊,等着答案。
“不打算。”韓峻熹那麽說。
“……啊?”
“你甭裝傻。”笑了對方一下,韓峻熹端起面前那杯檸檬水喝了一口,放下杯子時,臉上的神色有幾分滄桑與無奈,“就跟你說的似的,我在別人那兒倒了黴了,才想起來他的好,才打算追他,這讓誰說都挺賤的吧。而且,你說我追他,那我能給他啥?天長地久還是至死不渝啊?更何況我現在還帶着個孩子……這都不說了,就說都過了三年多了,他心裏有沒有我,都另當別論着呢……我現如今呢,就是希望他過得好好的,知道這個,我就知足。”
祁林聽着那樣的話,最終,最終,把之前所有設想的回應言辭都吞了回去,只給了一聲嘆息。
“你變了。”祁林微微皺着眉看着他,“以往你就是個二百五,混不吝,玩兒心比天大。你還記得那會兒你非拉着我跟你參加一自駕游嗎,跟河邊兒釣魚,結果你逞能,太靠近河堤,整個人滾進去了,大臀為了救你往河裏跳,誰知道他游泳技術還不如你。到最後是你摟着狗爬上岸來的,要多狼狽有多狼狽,就這樣兒,你愣是還笑得出來,上岸第一句話你說的是啥還記得嗎?”
“啊……‘我那魚竿’……”
“‘我那魚竿掉河裏了嗎?剛那條魚都咬鈎了,挺大一條呢,得三五斤呢!’這就是你差點兒淹死之後說的話。”
“哈哈哈哈哈哈……那會兒是挺傻的。”低沉笑了幾聲,韓峻熹搖搖頭,讓情緒沉澱穩定了一些,才再次開口,“那……說真的,他現在到底好不好?”
祁林也慢慢收起笑容,端詳着對面的男人,像是在确認是否認真,然後,他以提問代替了回答。
“你想見他嗎?”
“……不想。”
“用朋友的身份見見也不想?”
“不想。”如果說剛才的回答還有點猶疑,那這次是真的肯定了,“而且我也不希望你跟他說我跟你見面這事兒。”
“你是怕再跟他發展出什麽事兒來吧。”
“可以這麽說。我不想再鬧騰他一回了。”
“所以說……你是真變了。”祁林撇了一下嘴角,“其實,他也變了。在你之後,他也有過別的男朋友,不過沒結果。戀直的事兒呢,也還是又發生過,可他都沒讓對方知道。總之就是,他這幾年過得吧,挺沒勁的,好像什麽都不在乎了,又好像……自己找個地方躲起來了,最起碼也是把真心給藏起來了。”
“是嗎……”
“不過總體而言還好,真的,挺好的吧算是。”
“……嗯。”
“……”
兩個人之間的沉默,持續了一陣子,祁林像是有話要說,卻又說不出口,韓峻熹像是有話要問,卻又問不出來。兩人直到服務生過來送餐,才算是打破了安靜到不舒服的氣氛,話題再度被岔開,聊聊家人,聊聊工作,如此而已。
吃了飯,聊了天,祁林和韓峻熹就地解散。
韓峻熹叮囑祁林別告訴雲一鶴這次見面時,祁林就苦笑着說,你覺得我忍得住?
“那,你就說我現在挺好的,上有老下有小,忙着呢。”那男人這樣交待。
“那假如他想見你呢?”
“別吧,真的,別。”
想了想,一句“你是怕再見面你會‘怎樣’,還是他會‘怎樣’?”在口中兜了幾個圈子,都還是沒說出來,到最後,祁林只默默穿好外套,拍了拍對方的肩膀:“那我還是假裝沒見過你吧。”
當天,兩個老友,就那麽白白了。
韓峻熹回家的路上,反複在想剛才的交談,他意識到自己是真的很擔心也很關心雲一鶴的情況,卻不敢多想一步,這份擔心和關心,到底有沒有什麽更複雜的成分。
他再度回到自己的生活中去了。
工作,不停地工作,把日程表排到最滿,如饑似渴地賺錢,存錢,就是他的日常。
然而每天累得要死回到家,看見那個越來越白嫩漂亮的小丫頭張着小手撲過來,一把抱住他的腿喊一聲“爸爸”,他就覺得,累死都心甘了。
有空的時候,他會盡量陪陪父母家人,一起出去吃飯,去游樂場玩,去逛公園,去購物,去做他一個父親,一個兒子,一個大男人應做的事,盡他應盡的責。
前妻,沒有再找他的麻煩,他想,也許自己帶走女兒,是最好的解脫吧,不管對誰而言。
冬天,走得很慢很慢,倒春寒偏偏又在停暖氣當天襲來,白天忙了一整天的韓峻熹,背着相機提着三腳架,下了車,回到家時,卻發現只有父親在。
“爸,我媽呢?”
“跟蟲蟲在樓下玩兒呢,咋了你沒瞅見她倆?”老爺子一邊把蒸鍋從竈臺上端下來一邊問。
“沒注意。”湊過去幫忙把裏頭的一大碗粉蒸排骨端出來,韓峻熹自告奮勇,“那我下樓叫她們回來吃飯。”
“給你媽打手機就行了呗。”
“沒事兒,我正好順便去鋪子買張餅,爸,給您帶瓶二鍋頭回來不?”
“不用,我那兒還有少半瓶呢,再說你媽讓我少喝點兒。”
“媳婦兒金口玉言哈。”
“那必須的。”
“成,那我先下去。”笑了笑,韓峻熹離開廚房,摸了摸鑰匙就在口袋裏,錢包也還沒掏出來,便直接下樓去了。
他挺順利地找到了确實還在玩的祖孫倆,告訴母親飯好了趕緊回去吧別凍着,告訴女兒先回家粗飯飯爸爸一會兒就回去,他邁步直奔小區門口的主食廚房。
然後,就在他跟路過的街坊打着招呼時,無意間,看到一個似曾相識的背影,就在不遠處閃過。
一皺眉,他停住了腳步,但那背影,卻已經消失不見。
想想也許是自己多心了,他想要先去買東西,可一聲汽車發動的聲音,卻很是及時地鑽進了他的耳朵裏,緊跟着,一輛格外打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