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有約

四月底的天還不算太熱,湯于薇吃完飯後在房間裏挑挑揀揀的,想換身衣服,可惜櫃子裏清一色暗色的T恤還有幾件卡通風帶着亮片的奇裝異服,讓她一拎起就恨不得迅速的丢開。

“天吶我以前穿的都是些什麽玩意……”她一邊自言自語,一邊企圖挑出幾件比較正常的,前段時間她穿的最多的其實是校服,北高除了周一強制要求每個人穿校服以外,其他時間都沒什麽要求,但校服嘛,耐髒又正常,倒是很多嫌麻煩的人穿,但嫌棄的也大有人在。

她看了看衣櫃前的自己,不是很高,肩膀與腰近乎同寬,臉也跟攤開的餅似的,全身上下唯一能瞧的也就是皮膚了,勝在白,不長痘,讓她那即将跌入谷底的心往上提溜了一點。

無論多大年紀好不好看,出門前還是會陷入穿什麽的境地。

她七挑八撿了好一會兒,才從櫃子裏選定了一件頗為正常的白色T恤,雖然有點緊,但加了一件薄外套也沒那麽明顯了。

一看時間,就快兩點了,她急匆匆的向外跑。

出小區門的時候還差點被騎着電動車從外面浪回來的項滿。

留着怪異頭發的女孩看着湯于薇這副火急火燎的模樣,問了句:“你上哪去啊這麽着急?”

胖姑娘回了句無敵敷衍的有事就向街口跑去,項滿看着對方這麽東撞西撞的,活像個碰碰車,跟她媽說了一聲,就騎車追上去了。

“喂,湯于薇,我送你吧。”

“啊?”

湯于薇跑了幾步就熱的不行,轉過身看一旁騎着車的項滿。

“不用麻煩你了。”

“哎喲客氣什……”項滿還想說她一句,下一刻,湯于薇已經麻溜的翻身上車了,動作迅速,堪稱一個靈活的胖子。

項滿:“……”

嘿姐們你還真是說上就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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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沒功夫去思考湯于薇這突然就變得開朗起來的性格,擱到以往,這丫頭估計得和她互相推脫到晚上,也不知道她們家到底怎麽帶小孩的,小小年紀一點兒也不幹脆。

“大樟樹那裏,拜托啦!”湯于薇坐在項滿電動車的後座,又忍不住看了一眼手表,還剩十分鐘就兩點了,急的甩了一下腿。

她現在滿腦子都是程知,生怕晚了程知覺得她是一個不守時間的人,重來一回,她想慢慢的改變以前自己暴露給程知的缺點,塑造出一個除了胖但其他都很好的湯于薇。

項滿被她晃得差點握不住車把,這丫頭體格太好,她可把握不住。

“哎哎哎我知道了,你別亂動啊。”

才到那條路的街口,湯于薇就左顧右盼的,使勁兒的往樟樹那裏瞧,周六街上人很多,車也來來往往的,項滿把車停在一旁,湯于薇就蹦了下去,她看着胖姑娘小跑着往樟樹那裏,走到一個穿着連帽衛衣的女孩身邊。

她自顧自的笑了笑,覺得湯于薇忒沒良心,也不說聲謝謝,這麽火急火燎的原來只是來跟人碰面,搞得她還以為出什麽人生大事了呢。

但下一刻她望着那兩個并行而立向一旁走去的一雙身影,又覺得稀奇的很,她和湯于薇從穿開裆褲的時候就認識了,小區裏沒什麽同齡人,湯于薇她媽就讓湯于薇在自己家店裏找自己玩。可惜項滿天生好動,湯于薇從小就展現了她即将長成一個圓滾滾胖妞的樣子,項滿追着大黃狗滿世界跑的時候,湯于薇坐在她們家早餐店吃着項滿媽做的醬香餅,看着項滿追狗反而被狗追的滿街嗷嗷叫。

安安靜靜的,誰都會說一句湯家的孩子乖巧。

而項滿不一樣,上幼兒園起就惹是生非,不是打碎了熱水壺,就是把人家男孩子的彈弓弄壞了,要麽就是把兒童炊具的勺子給踩碎了,每回項滿媽去接女兒,都能收到一大堆的投訴,湯于薇媽上班沒空,有時候項滿媽就一起接,跟自家女兒對比起來,湯于薇文靜而乖巧,每天都能收到小紅花,被項滿媽牽着走回家。

雖然小學開始湯于薇被她媽喂得越來越營養,還沒拔個兒就開始橫着長,圓乎乎的,項滿從小活在湯于薇這種別人家的孩子的陰影裏,卻絲毫沒長歪,大大咧咧的,一副誰也奈何不了我的樣子。

但沒辦法,她們倆還真的沒共同語言,這說到底還是緣分的問題。

湯于薇喜歡自顧自的待着,項滿喜歡成群結隊的出去玩,小時候湯于薇還是跟在最後面,大一點了就自己待在家裏了。

她們從形影不離變成了各成一派,即便後來初中意外的分到了一個班,也改變不了這樣的狀況。

小胖妞長成了大胖妞,還是別人口中的乖巧懂事,項滿還是頑劣,一副不懂事成天惹事的模樣。

但她覺得她們彼此又和別人不一樣,幼年到少年的成長裏都有對方的影子,總是不會無動于衷的。

但又還是有點遺憾的。

齊耳短發的姑娘捏了捏自己腦後順溜兒細細的長辮子,嘆了口氣,騎着車晃晃悠悠的回家了。

湯于薇絲毫沒注意到項滿看着她的背影到看不見了才走,反而是站在她身旁的程知,還回頭望了一眼。

胖姑娘沉浸在“要和程知去聽戲”的興奮裏,心裏雀躍,表面又還是平日裏半死不活的模樣,程知側過臉看了一眼湯于薇,注意到了對方反複揉着衣角的動作。

問了句:“怎麽了?”

然後看着胖姑娘咋咋呼呼的擡起頭看了她一眼然後又迅速的低下頭,輕聲說了句沒事。

程知真的好無力。

即便已經完成了近五十次願靈任務,但是不想看她的任務對象還是第一次見,她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臉,嚴肅的思考起自己的外貌來。

雖然不美但也沒到見不得人的地步吧。

但好在一路上對于她主動挑起的話題,湯于薇都會認真的回答,她聽着胖姑娘下意識的扳着手指頭數着廬縣到底有幾條街,聽着對方說家裏的事,聽着學校誰誰誰的八卦……

但都沒問過她的事情。

這和人與人之間信息的等價交換完全偏離。

程知很詫異,她看着湯于薇的側臉,對方今天把頭發紮了起來,頭一次讓程知知道了對方的“真面目”。

畢竟都快做“球友”一個多月了,她連對方的全臉都沒看過。

還真是不折不扣的圓臉,帶着沒有長開的嬰兒肥,眼睛也腫腫的,嘴唇一開一合的自顧自說這話,卻完全不看在聽的人。

程知忽然覺得其實這一回的任務或許完成的會很快。

高中長點個,自然就瘦了,穿幾件好看的衣服,不就好看了麽。

茶巷是一條蜿蜒的巷子,在熱鬧的大街深處,轉兩個彎就是巷口了,湯于薇去茶巷的次數不多,她能記得的,就是小時候茶巷曾經辦過一場戲會,那時候還沒什麽活動,一場戲會就足夠吸引很多人來看了,時隔多年,她腦子裏還是燈籠滿巷,人來人往的熱鬧場面,而再後來,就是跟程知去的兩回,和以往的熱鬧截然不同的冷清,仿佛這個曾經盛極一時的巷子已經被滾滾的光陰抛在了腦後,布滿塵埃,徒留悵惘。

然後就沒有後來了,她以一個普普通通的成績上了一個普普通通的大學,在外地找了一份普普通通的工作,以為會普普通通的過完這一生。

然後在一場同學會之後,這普通不再普通了。

她回到了過去,這個還有程知這個人的過去。

茶巷現在只餘兩家戲園子了,湯于薇遵循着記憶去來到了一家,她們來的時間剛剛好,一出戲剛上沒多久,破舊的庭院,露天的戲臺,高高的,而下面是老式的排椅,稀稀拉拉的坐着幾個人,老人和小孩,小孩還拿着玩具,估計是沒地方玩來這裏的,而老人叼着老式的煙槍,随意的倚着,眯着眼看着臺上。

她們随意的坐下,程知打量了一眼四周,就專注的看着臺上的人了,湯于薇不懂戲,卻也喜歡這種氛圍。

程知聽戲,她聽程知。

咿呀的戲腔婉轉,程知眯着眼,似乎很是享受,那張還是少女的臉上流露出的是一種截然不同的滄桑感,湯于薇一眨不眨的看着程知,右手卻緊緊的抓着自己衣服。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心裏總有一股親近程知程知的念頭,橫沖直撞的,洶湧着、叫嚣着讓她去觸碰她。

好像那天公共場所的一眼對視,記憶幡然回退,連帶着那些泛黃歲月裏她對這個人的感激與留戀也一并回來,疊加在她陌生的思念裏,催促她去踐行。

但她又不敢。

哪怕變成了一個大人,家庭環境和成長環境帶給她的膽怯總是讓她在細枝末節上輸人一籌,不甘于平凡,卻又沒力氣鬥争。

胖姑娘緊咬着唇,一出戲聽得她愁腸百結,卻壓根沒聽進心裏。

程知勾着唇角,似乎陷入了經年。

湯于薇想:就是這樣的程知,和以往截然不同的程知,會不會才是真實的那個?

大概是做了太多願靈系統的任務,時間的流逝早已不可捉摸,但程知還是可以發現自己記憶的淡褪,那些最初的,真正是少年時的自己,真的越來越來遠了。

記憶裏模糊的社戲,記憶裏和老人一起去叩拜的佛殿,記憶裏那一張張陌生而熟悉的容顏,只能以這樣的方式去窺探一二。

但她沒辦法在一個時空停留很久,也沒辦法在一個時空遠行,那些社戲那些線香,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但沒想到,這一次的任務對象,居然會帶給她這樣的驚喜。

一出戲很快就落幕了。

唱戲的老人入了後臺,看戲的老人相互閑聊着,孩子們早就聽不住走了。

程知笑的很開心,她側過去去看湯于薇,拍了拍對方的手,說了句謝謝。

沒想到手被對方反握住了。

女孩的手和她人一樣軟乎乎的,又小了一些,但力道一點也不小,程知詫異的看着對方。

卻看到湯于薇回了她一個笑。

一個有些不明不白的笑。

但酒窩挺可愛的。

作者有話要說:

各懷心事的僞少女一起互相猜測)唉

白胖好好啊,羨慕)!

湯于薇:哎每天都想着怎麽怎麽程知)舔嘴角

項滿(捏着自己的小辮兒):啧啧啧。

——

失戀了,煩)其實沒戀)哎,還是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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