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疑問

報道那天湯于薇是跟程知一起去的,從小到大她們家的教育方式就是自己能做的盡量自己做,在別人家小孩初中還是父母天天接送的時候,她小學二年級就開始披風帶雨學校家裏趕了。

她媽可謂是親戚裏帶小孩的一個模範人物,把女兒教的不用操心,省心得不得了。

說是報道,學費早就已經打到班主任那裏了,前幾天短信發下來還湯于薇就知道了她的班主任還是楊姐,倒是松了口氣,上輩子她也是文二班來着,一向喜歡女老師大過男老師的她對這樣的班主任還是滿意的不得了的。

程知就看着湯于薇非常認真的帶她簽完字領完書随随便便找了個位子坐下,其實班裏一大半都是熟人,北高重理輕文,文科班比理科班少一半,都是一個年級的,平日裏來來回回的也都眼熟了一大半,前幾天她就從對門窦航她媽那裏得知了那小子也跟自己同班,順帶被強硬的塞進了一個舒琴也一個班的消息。

只能說文科班太少了。

“啊程知!”舒琴簽完字蹦蹦跳跳的坐到程知前面的空位,沖湯于薇笑了笑,還很是迅速的給臭不要臉跟着坐在自己旁邊的窦航一個白眼。

然後就是窦航的嘿嘿傻笑。

“你和窦航一起來的啊?”程知看着一個努力裝嫌棄其實紅了臉,另一個全程處于癡漢狀态的兩個人笑眯眯的說。

這兩位也不知道是什麽看對眼的,乘上了早戀的東風,一個暑假估摸着沒少聯系,連報道都撇開了父母一起來,還真是可喜可賀。

“是他非要跟着我!”舒琴漲紅了一張臉,努力的想讓自己說的話有信服力一點,卻變成了平日裏那副沖着籃球場春風滿面的模樣。

“是是是。”程知毫無誠意的應和着,還煞有其事的偏頭向湯于薇求證:“魚湯你說是不是。”

“嗯,當然是了,”湯于薇笑的眼睛都要不見了,她以前總沉浸一個人的世界裏,對外界那些少年時期特有的感情都毫不知情,眼下親眼看到熟人戀愛,自然也跟着附和。

總覺得看別人還挺有意思的啊。

很多自己覺得不太好的時光過去了,回頭看的時候卻總覺得沒在那個時間裏做一點什麽,遺憾的很,以至于在未來別人閑談中提起也毫無可回憶的緣由,現在親眼目睹,總覺得特別讓人向往。

然後覺得自己上輩子的十六歲實在太無趣了,整天自怨自艾,專注于那點看似努力其實心不在焉的學習裏,把每天都當成一年過,顯得漫長而寂寥。

不過她很滿意現在的狀态,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人在自己身邊,可以聊一些以前永遠聊不到一起去的話題,可以開開玩笑,挽着對方的胳膊走好長的路去吃點小甜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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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煩死了!!”舒琴不知是羞的還是氣的,沖湯于薇說:“湯于薇你怎麽也這樣了!都怪程知把你帶壞了!”

舒琴原本跟程知也不是特別熟,因為窦航的緣故,這小子叫舒琴出門非得說是還有程知,舒琴被騙了幾回後也就自暴自棄了,一來二去的,倒是熟悉起來了,連帶着和湯于薇也多說了好幾句話。

最後舒琴同學心裏那個不太好接近的程知和不太愛說話的湯于薇的形象碎的一幹二淨,程知分明就是一個喜歡看熱鬧見死不救的人,湯于薇就是個唯程知是從的小人!

程知很無辜。

湯于薇攤手。

窦航還是嘿嘿傻笑。

最後還是班主任楊姐咳了幾聲才讓一戀愛就開啓狂暴狀态的舒琴轉過身去。窦航自然也轉過去,笑着跟自己的小女友說話。

程知唉了一聲,“幸好他倆不是真的坐在我們前面,不然每天看到都要堵死了。”

湯于薇托着下巴看着程知,暑假她去修了修頭發,半長不短的劉海用一字夾了夾露出了光潔的額頭,腦後是清爽幹練的馬尾,臉還是圓圓的,但皮膚白皙,眼仁清亮,倒是比以前好看了許多。

她問:“程知也想談戀愛啦?”

她自己也是随口一問,問了之後心裏卻七上八下的,程知雖然長得不是特別漂亮,但因為自身那點和旁人不太一樣的閑适勁兒,總讓人不自覺的把她和其他人區分開來,總會有人發現她的獨特的。

讓湯于薇恨不得把程知藏起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和程知越來越熟悉之後,她總是患得患失的,就像自己買了一顆普通的珠子回家,沒想到其實是一顆寶石。她想藏着掖着不讓別人發現,卻又阻止不了對方和別人認識,只能表現的大大方方,顯得自己還是一個有長處的人。

“我才不想呢。”上頭楊姐例行念着新學期的教學計劃,程知放低了聲音,淺淺的說着,傳到湯于薇的耳朵裏,卻像一串搖曳的風鈴,拽的她頭腦清醒,世界清明。

“嗯我也不想。”她還煞有其事的回了一句。

程知笑了笑,也托着腦袋看着湯于薇,“你幹嘛不想呢。”

“感覺好沒意思。”湯于薇嘆口氣,自己少女時期對戀愛的向往全部來自于小說裏那些绮麗的文字,一回歸現實,總覺得不抱期望,更何況她總覺得自己是一個不太好的人的,也沒人看的上自己,後來哪怕別人說她條件不錯,也對戀愛興致缺缺,畢竟一開始就不太平衡的關系,很難維持到很久以後。

更何況她連什麽叫喜歡一個人都不知道,二十多了還是沒來一把怦然心動的少女心,提一提她那要随着年齡一起湧來的悵惘。

“我看舒琴和窦航還挺有意思的。”程知看着湯于薇一談起就擰着的眉頭,下意識的伸手去戳了戳,“看到喜歡的就談呗,錯過了就沒有了。”

她說的輕松,可眉宇間卻很是冷淡。

湯于薇總覺得每次提起家人或者戀人這些話題的程知總是格外的奇怪,有完全不符合這個年齡的深沉,她像是一個看破世間萬事的人,什麽都沒辦法在她的眉間心上留下灼熱的痕跡。

“那程知有喜歡的嗎?”

“沒有。”

“真的?”

“真的。”

“我不信。”

“你不信我還能變一個出來告訴你啊。”

“唉那我就信了。”

“嘆什麽氣,小老太太一樣。”

“你才是老太太。”

“你說什麽都對。”

“哦。”

……

她們就在講臺下旁若無人的說話,彼此都托着腦袋,卻又面對面的,中間只留了一點的距離,頭頂上的風扇呼呼的轉折,教室很熱,風也是熱的,窗外是高高的樹,蟬鳴陣陣。

就在這一瞬間,湯于薇忽然覺得什麽聲音都遠去了,老師的說話聲,教室裏隐約的閑談聲、風聲、蟬鳴聲,她只能聽見很近的距離內程知的呼吸聲。

淺淺的,一呼一吸,像飛進了自己的心裏。

然後又安靜了,然後她突然就緊張起來,迅速的別開頭,吐出一口氣。

程知不明所以,也沒問,自顧自的摸着自己左手的紅繩玩。

紅繩是湯于薇編的,小胖妞手藝活還不錯,聽說還幫打暑假工的項滿串過珠子。紅繩打的結很是繁複,程知也不是真的想解,就是摳着,她這麽漫不經心的一拉一扯,冷不丁的聽到腦海中系統的提示。

【第五十一個願靈任務完成進度百分之六十】

她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自己心裏那點雜七雜八的念頭被這句話砸的粉碎,眼裏那原本的迷蒙也褪去了不少,繼而又變成了最初捉摸不透的模樣。

她對自己說:反正都是要走的,別太過了。

仿佛是重複了好幾遍才可以徹底清醒過來。

她擔心自己失控。

她的左手上有許多淺淺的的的疤痕,一看就是經年累月才褪成那副模樣的,她伸手輕輕的撫了撫,似乎是想起了最初自己掙紮而又決絕的模樣,汩汩的鮮血從手腕而出,落到光滑的地板上,血液粘稠,似乎怎麽也流不幹,視線模糊,等醒過來的時候,又完好無損,地板幹幹淨淨,手腕只餘一個長而淡的疤痕。

然後是腦中那個機械的電子音不斷重複着一句話。

【願靈體執行任務時不會死亡,傷口會自動修複,只有完成任務,方可恢複正常。】

完成任務實在太遙遠了。

她從一開始的激動到憎恨到麻木到現在的冷淡,似乎過去了好長的時間,這些世界都大同小異,唯獨每個任務的願望不太一樣。

她不想再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了,那些真正的少年人應有的炙熱感情,旁觀就好,不需要切身的參與。

身旁坐着的小姑娘似乎又在發呆了,程知看了一眼,湯于薇其實變了不少了,程知眼看着這個女孩從最初駝着背用頭發擋住臉說話小聲的模樣變成現在脊背挺直露出臉蛋說話字正腔圓的樣子,總覺得比之前任何一個任務都要滿足。

因為湯于薇是唯一一個不斷把溫暖遞給她的人。

大概是因為她不屬于任何一個空間的緣故,以往的任務總是她在單一的付出,任務對象總是把目光放在願望上,似乎對她這個人都沒什麽興趣。

唯獨湯于薇,她的目光滾燙而灼熱,卻又小心而敏感,在她的底線外徘徊,卻又伸出一只手,把她拉入另一個完全不一樣的氛圍。

傻乎乎的,卻又真誠而可愛。

自卑又樂觀,明明看得很開卻又老是鑽牛角尖。

在對自己好這件事上,湯于薇總是不留餘地的,像是恨不得把明後的每一天都塞到今天來,一股腦的按在自己上。

程知其實早就想問湯于薇了——

你到底在怕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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