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村戲

吃完午飯後程知在房間裏休息,湯于薇在院子陪外婆擇菜。

雪後的陽光暖融融的,程知坐在窗前,一手撐着臉頰,正好可以看見院子裏的湯于薇,坐在老人旁邊,一邊說話一邊擇菜,還要比劃一下,黃色的大黃狗趴在一旁的小布團上,懶洋洋的看着主人家,不知道是不是聽懂了。

遠處連綿的青山已經染上了雪白,遠處的屋舍也積雪,村子的小道上不是有人提着禮品走着,估計是走親訪友的,說話的聲音很大。

很安靜的地方,那種熱鬧的安靜。

程知看着看着就覺得有點困了,屋裏沒有暖氣,只有一個小小的爐子,炭火燒着帶着熱氣,程知不怎麽怕冷,她外套脫了就沒再穿上了。

她打了個哈欠,最後還是躺在了床上,黃大仙還沒适應這個新的地方,尾巴豎的跟天線似的,東蹦西跳的像是在挑一塊好睡覺似的。

最後索性蹦到了程知的懷裏,還自顧自的蹭了蹭,喵了一聲。

程知已經迷迷糊糊了,她早上起的很早,坐了挺久的車,颠簸來颠簸去的累的不行,下意識的把黃大仙往懷裏一攏,又睡了過去。

湯于薇在外婆家其實閑的很,老人家起的很早,一天到晚就看着地裏種的菜,偶爾打理打理,中午吃完了想晚上吃什麽,晚上吃完了也許會看個電視什麽的,又該睡了。

“薇薇啊,晚上村裏大會堂有表演唷,你去不去呀,今天還有人來問過。”

晚上要燒的菜已經弄好了,外婆在院子裏洗了手,又坐在板凳上,半晌又嫌太陽下山了,搬進了屋裏,手裏揣着個暖水袋。

“什麽表演啊……”湯于薇也進了屋,随意找了張凳子要坐下,結果屁股還沒下去就聽到一聲貓叫。

外婆家那只胖成秤砣的白貓小朵正怒目圓睜的看着她,一臉你坐下我就吃了你的表情。

她也懶得跟貓計較,撿了一只小板凳坐下了。

“就是村裏的人表演的嘛……”外婆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最後補了句:“你那個同學,等會叫下來吃飯啰,哎喲怎麽時間過的這麽快,又要吃晚飯了。”

湯于薇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也覺得時間過的很快,這才多久,還沒消化,又過了一個下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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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的挺早,外公已經在竈臺升起了火,湯于薇自覺的打下手。

“薇薇啊,我去雞舍拿個蛋,幾天忘記揀了。”

“哎!”

湯于薇蹲在竈臺前撥拉着柴火,鄉下許多人家還是保留着土竈臺,說是這樣燒的飯好吃,火光沒一會就大了,她被熏的咳嗽了幾聲,看鍋裏的油熱了,把一邊切好的青菜扔了進去。

外公去了沒多久就回來了,讓湯于薇端着燒好的青菜去廳堂裏別回來了,這裏有他就好了。

七十多歲的老人家精神還很好,湯于薇也沒多說就上樓了。

她上樓的時候踢嗒踢嗒的,推開門就喊:“程……”

就看到穿着毛衣的女孩子就爬在床上睡着了,也沒蓋被子,懷裏還摟着一只貓,屋內還挺暖和,一邊的爐子發出荜撥的聲音,但不吵,只會讓人覺得安靜。

湯于薇輕手輕腳的走過去,盯着程知看了一會。

程知似乎睡的很熟,細碎的劉海垂在額頭,襯得皮膚有些蒼白,平日裏那雙淡然而穩重的眼眸閉着,睫毛長而卷,看上去和醒着的時候有點不一樣。

乖的像個小孩子。

倒是程知懷裏的黃大仙聽到動靜已經醒了,睜着一雙眼,企圖從被程知抱着的狀态一躍而出。

但掙紮無果,它一動,程知下意識的收攏幾分。

黃大仙似乎有點惱怒,伸出爪子拍了拍主人。

被程知拍掉了。

湯于薇站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

在和自己主人你來我往幾回之後黃大仙終于脫困,竄到了窗臺上盤坐着,舔毛。

程知蹙着眉毛,翻了個身,毛衣裏的襯衫領口似乎有些緊,頗為不耐煩的解了,砸吧着嘴繼續睡。

湯于薇半跪在地板上,看着程知。

幾分鐘後,忍不住湊近親了一口,光親了親臉頰就讓她激動的恨不得從窗戶上跳下去繞着村子跑個幾圈了。

她覺得自己更喜歡程知了。

這樣的氛圍裏,這樣毫無防備的睡在房間裏的程知,似乎卸下了她那不為人知的秘密,顯得單純而迷人。

她兀自的笑着,臉上酒窩深深,最後坐到了窗邊,把黃大仙抱在了懷裏,在黃大仙的驚恐之下毫不猶豫的用臉蹭了蹭黃白條紋貓的腦袋。

本來還差點笑出聲的,趕緊捂住了嘴巴。

天色漸晚,她卻覺得這一天格外長。

程知在黃大仙跳出懷裏的時候就已經醒了,此時湯于薇背對着她坐在窗邊,她才得以睜開眼,看着這個和昔日截然不同的背影。

剛才那溫熱的觸感似乎還留在臉頰,滾燙而灼熱,傳導到她身上,像是夏天一出門就被炙烤的感覺。

但又和被炙烤的感受不一樣,她不讨厭這種熱度。

她移了移腦袋,枕頭上的味道像是記憶裏還是小孩子的她睡在奶奶家的閣樓裏的氣息,陳舊卻溫暖,她忍不住蹭了一下,又閉上了雙眼。

再次醒來,她是被湯于薇叫醒的,披了件外套的女孩一只腳跪在床上,一邊輕輕的拍着她,“程知,醒醒,吃飯啦。”

“你真能睡。”

我已經上來一個小時了,你中午肯定也在睡覺。

“嗯?”程知還有些迷糊,她眼前是湯于薇放大的面容,眼睛撲棱棱的,她還有點不在狀态,伸手去撫了撫那雙眼,掌心是湯于薇的睫毛,一顫一顫的。

下一刻手被人拍開,湯于薇的笑聲傳了過來,“程知你睡糊塗啦?”

程知還是嗯了一聲,慢吞吞的坐起來,下床穿鞋。

她的動作很是流暢,若不是雙眼還有點迷蒙,湯于薇還以為她已經清醒了。

隔了幾分鐘,程知說:“那裏洗臉,我去洗洗。”

“我帶你去。”

程知下樓的時候拐角的時候沒注意,踩到了一個軟乎乎的東西,她咦了一聲,倒是迅速無比的把即将要逃竄的白色活物拎了起來。

好家夥,夠肥。

白貓凄厲的嚎着,湯于薇覺得有些不忍心看。

程知反應過來又放開了,白毛移着自己秤砣般的身軀往黑暗裏鑽。

等程知洗碗臉坐上桌吃飯的時候又過了好幾分鐘。

不過她那迷糊的樣子似乎只是昙花一現,吃飯的時候和外公外婆聊天倒是很融洽,能把老人家逗的哈哈笑的。

湯于薇只能充當在外公說:“對吧薇薇?”的時候嗯一聲。

程知其實沒吃多少,她在長輩面前真的和平日裏在學校淡然的樣子截然不同,湯于薇想了半天也不知道這是個什麽德行,最後只能覺得程知夠油。

“程知,等會出去嗎?”

“去哪?”

飯後湯于薇洗碗,外公外婆去屋裏看電視了。

廚房有些舊,還是泥土房,頂上的橫梁陳舊無比,連接到隔壁那棟廢棄的廳堂上,一擡頭就可以看另一側蒙着布的棺材。

程知靠在窄門上,後面小院子是雞舍,時不時聽到幾聲雞叫。

廚房裏的燈也很舊,燈泡上黑漆漆的都是年久的灰塵加上油煙結出的髒東西,連電線也是如此。

女孩拿發帶在腦後随意的綁了綁,低頭洗碗的時候有幾縷垂落下來,在有些昏暗的環境下卻顯得沉靜如水。

“去村裏的大禮堂,外婆說有表演。”

湯于薇用胳膊蹭了蹭濺到臉上的水,“其實挺無聊的,就是看個熱鬧。”

“去呗,反正也沒事幹。”

程知看了一眼外頭的天色,天已經黑了,但雪很厚,還不是特別暗。

“等我把這些沖沖就走。”

湯于薇帶程知走的是小路,她帶了個手電筒,從雞舍旁的路往隔壁那座廢棄的廳堂的矮門走。

手電筒的光很亮,但湯于薇還是緊緊的攥住程知的手,程知看着小姑娘的表情就知道對方有些害怕,她說:“你怕啊?”

“有點,”湯于薇拉開插銷,繞過一把已經布滿蜘蛛網的搖椅,推開門,“一個人我不敢走的,兩個人就不怕了。”

“這麽黑,你走大路也可以啊。”

程知若有所思的擡眼看了看手電筒光亮下有些清晰的棺木。

确實吓人啊。

“大路好遠的,要走好半天,雪太厚了,小路會好走一點,而且近。”

湯于薇推開的門确實是一條只能兩人并肩而行的路,似乎是人家的屋後,雪掃的很幹淨,路上嵌着的石頭有些濕滑,但也不是特別難走。

湯于薇挽着程知的胳膊,外頭确實很冷,還有風,呼呼的,湯于薇攏了攏衣服,打了個哈欠。

走到前面路寬敞了許多,路過別人家門口,門都大開着,似乎還在吃飯,好多人圍坐在一起,熱熱鬧鬧的,路上還有小孩玩着火樹銀花,嬉笑聲伴随着噼裏啪啦的燃燒聲。

程知能感受到挽着自己胳膊的力氣,她側頭一看,微弱的光亮下湯于薇縮着脖子,似乎凍得不行,她問:“你怎麽沒帶條圍巾出來。”

語氣還帶着點責怪。

說完她就抽出自己被挽着的手,解下了圍巾,繞在了湯于薇的脖子上。

脖子上陡然傳來的溫度讓湯于薇下意識的擡起頭去看程知,高她半個頭的女孩抿着唇,看上去有點不高興,但給她系圍巾的動作卻很溫柔。

湯于薇咧着嘴笑。

活像個二愣子,程知伸手戳了戳她的臉,不容置疑攬着湯于薇的肩膀,“這下怎麽沒推開我?”

湯于薇一愣,才記起自己長走的時候似乎是推了推程知的。

“因為我瘦了啊。”她自覺的往程知那邊靠了靠。

“為什麽,胖也沒關系啊,白白胖胖的,挺可愛的。”程知拿過湯于薇手上的手電筒,照着前路。

“也只有你會這麽說啦,胖一點都不好的,其實是我自己不喜歡,畢竟是我覺得嘛,瘦下來就可以穿好看的衣服了,可以不被人在背地裏嘲笑了。”

程知攬着湯于薇的力道緊了緊。

她想起最初那個胖乎乎垂着頭在人群裏駝着背的身影,似乎終日都是死氣沉沉的。

她在看看現在被自己攬着的湯于薇。

笑容燦爛,脊背挺直。

也許吧,她在心裏想,每個人的想法都不一樣,湯于薇自己遭遇過的,心裏煎熬過的,她很難感同身受的。

只要她現在開心就好了。

她忽略掉腦子裏不斷重複的提示音,若無其事的往前走。

作者有話要說:

養貓真好)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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