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不知道景詹什麽時候來的, 坐在沙發上,正在翻看她的劇本,邊幾上放着一瓶開封的紅酒。
譚钊劇本的一貫風格, 感情線弱, 感情戲很少。
謝依依對晏殊是單方面的傾慕, 兩人之間的對手戲發乎情止乎禮,唯一的身體接觸是,某次分別前,謝依依沖上去擁抱了晏殊一下, 一觸即離。
這是景念桐拍過的, 尺度最小的一部戲, 所以也沒什麽不能看的。
只不過她的熒光筆密密麻麻畫了大片的顏色,紅的黃的藍的綠的, 色卡似的,看着晃眼。
景詹将劇本合上, 放到一旁, 擡眼時, 眸底看不出什麽情緒,問她:“和梁喆聊了什麽。”
原來是因為梁喆來的。
景念桐走過來,臉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你倒是很喜歡接他的班。”
無論是七年前,還是今天。
話裏的嘲弄太明顯,景詹顯然不喜歡聽, 斂眉,不鹹不淡地掃她一眼。
“上了那麽多課,學的是陰陽怪氣嗎。”
景念桐笑了:“這個不用學,天生的。”
她伸手拿了景詹的酒杯,慢悠悠喝了幾口, 才說:“你想知道,怎麽不直接去問他。他來找我過分手七周年的紀念日呢,訴衷腸,憶往昔,順便告了你一狀。”
景詹輕哂一聲。
景念桐趴到沙發扶手上,向他的方向靠了靠:“他說,是你派那個女孩去勾引他。是嗎?”
景詹臉色淡漠:“我沒那麽無聊。”
景念桐坐直身體,又喝了口酒,給出評價:“但你有那麽陰險。”
景詹對這個評價沒有反駁。
他還沒那麽龌龊,派人去勾引自己的表弟。
但他了解梁喆。
他只是讓一個恰當的人,在恰當的時間,出現在梁喆身邊。
當然,也高尚不到哪裏去。
窗外的雨還在下,景念桐慢條斯理地品着紅酒,景詹沉默地坐在她身邊,只有依稀的雨聲傳進來。
過了會兒,她晃着杯子裏紫紅色的酒液,忽然問:“你還沒膩嗎?”
這話其實觸到了兩人之間,一直以來誰都沒再提過的雷區。
但她問得随意,景詹回答得也随意,另倒了一杯酒,頭都沒擡:“你不是一向對自己的魅力很自信。”
“我是很自信,”景念桐眼尾上挑,揚起一絲淺笑,“只不過沒想到,你的耐性這麽久。”
景詹睇了她一眼,語調平緩地說:“你可以更自信一點。”
景念桐歪頭盯着他瞧。
景詹倒好酒,擡眸,對上她凝視的眼。
視線對撞,有好一陣,兩個人都沒出聲。
景念桐的美,身材也許有人可以做到,這雙漂亮的眼睛,卻是獨一無二、無法複制的。
她從下而上望着景詹,眼裏盛着亮燦燦的光,瞳仁烏黑明亮。
這兩人都是軟硬不吃的性子,誰也不肯服輸,放在戰争年代,絕對是嚴刑拷打都不會洩密的間諜好苗子。
你可以更自信一點——某種程度上來說,已經可以算是情話了。
景念桐說過,到他膩了為止,但直到今天,整整七年,景詹竟然都沒膩煩她。
那些真心相愛的夫妻都未必能相守七年,他們倆這樣不冷不熱、若即若離地,竟然一晃眼就過了這麽多年。
挺神奇的。
不知道安靜的對視中,第一顆火星是如何燃起的。
也許是易燃的酒精起了作用,景念桐反應過來時,已經和景詹滾上了床。
他扣住她的後頸,她摟着他的肩,吻來得比平時急,也比平時熱烈。
齒關被撬開,唇舌勾纏,席卷一切般的強勢。
景詹掌心滑過她要後的皮膚,留下一串細微的戰栗。
景念桐的感覺來得尤其快。
窗外是墨黑夜色,暴雨未歇,雨點蠻橫地敲打玻璃。
屋內燈光是截然相反的暖色調,空氣包裹着熱而膩的氣息,粘稠地流動。
進入正題的時候發現,房間沒有安全套。
擱平時景念桐說停就能停,今天卻似乎有些意猶未盡。
景詹大約和她是同樣的感受,他們默契地,都沒有停下來。
景念桐出了一層汗,被景詹扣在懷裏,兩個人的不同體溫漸漸中和融化在一起。
這似乎是他們接吻最多的一次,一遍又一遍地親吻、甚至啃咬。
紅酒的味道彼此交換,氣息燙人。
結束後,景念桐扒着景詹的肩,他的耐心顯然還有富餘,抱她起來,去洗澡。
景念桐睜開眼睛瞥他。
今天怎麽這麽好說話?
早上有景念桐的戲,七點要去化妝。
林嘉明一早送來早餐和景詹要穿的西服。
景念桐和景詹一起吃了早餐,一個看新聞一個刷微博,然後各自洗漱整理。
景念桐收拾停當準備出門時,景詹正在鏡子前打領帶。
她已經走到客廳,又折回來,朝他勾勾手指。
打領帶這種操作太濃情蜜意,從來沒再他們之間發生過。
景詹瞥她的眼神,足以說明這有多不正常。
他停了停,還是配合地轉過身。
景念桐揪住他的領帶,将他往下一拽,踮腳親了他一口。
然後放開,笑着轉身走了。
景詹看着門在她背後合上,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唇,對着鏡子将領帶系好。
下行的電梯在五樓停了。門開啓,正要擡腳進來的宋應頔看到景詹,微微一頓。
他的記性不算差,眼前的男人也足夠令人印象深刻。
一是因為景家太子爺的身份,一是因為,那天在譚钊家裏,景詹對他的莫名敵意。
宋應頔客氣地點了點頭,随後走進來,按下一樓的按鈕。
景詹眉眼不動,金屬門上映出他西裝筆挺的模樣。
兩人并肩而立,過了幾秒,宋應頔主動開口:“景總來看念桐?”
再自然不過的閑聊語氣,似乎對他們的關系早就心中有數。
而這本該是個秘密。
電梯裏有幾秒鐘的沉寂,空氣停止流動,只能聽到手表指針的轉動聲。
景詹臉上不帶表情,眉角眼梢透出淡漠。
他沒看宋應頔,理所當然地,“嗯”了一聲。
宋應頔笑了笑,沒再說話。
景念桐殺青的那天,天氣很好。
晚上劇組為她辦了殺青宴,整個攝制組的人都參加了。
《珠玉詞》的劇組,是景念桐待過最和諧的劇組,沒有明争暗鬥,沒有番位和戲份之争。有些老演員即便脾氣火爆,對待工作同樣也是十二分的專業。
拍戲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景念桐所獲頗豐,最重要的是,第一部 正劇的嘗試,交上了一個滿意的答卷。
大概是因為要走了,吃飯的時候,大家對她贊不絕口。就連平時和她對戲最多、也最為嚴厲的一個老戲骨前輩,都誇贊起她。
“這次跟你合作,我真挺意外的。你的演技還需要磨煉,不過在年輕一輩裏,已經很不錯了。以前總聽說你目中無人,喜歡耍大牌,相處下來發現根本不是那樣,拍戲很認真,又肯學,比我之前遇到的幾個強多了。”
對方舉起酒杯:“我這個人不會耍花腔,平時說話很直,都是為了拍戲,希望你不要介意。”
景念桐和他碰了碰杯:“不會,跟着您學習到了很多。”
殺青宴的氣氛和樂融融,結束後,有些平時沒怎麽說過話的演員過來加微信,景念桐從善如流地通過了。
散場時,譚钊叫住她,落後了衆人幾步。
“老實說,你這次的表現,讓我很驚喜。我不是對偶像劇演員有偏見,演員拍多了一種類型的劇,容易被定型,很難走出那個框架來。還有些人拍偶像劇紅了,架子就起來了,不願意再演配角,覺得自降身價。你已經在偶像劇的金字塔塔尖上站着,現在要從另一座金字塔的腰部重新開始,很需要勇氣。我看得出來,你是真心想做一個好演員,你這段時間的表現也證明了,你可以成為一個好演員。”
以譚钊現如今的地位來講,這種推心置腹的話,是很難得對一個演員說的。
一個不慎被人斷章取義拿去做文章,就是一番風波。
可能是因為喝了幾杯,他話說得多了點。
景念桐用劇裏的動作,向他作了個揖:“有您這句話,我比拿了白玉蘭還開心。”
“話我就不多說了,你心裏有數。在這個圈子最難得的,就是一直保持腦子清醒。”譚钊拍拍她的肩,“希望有機會在白玉蘭的頒獎臺上看到你。”
景念桐笑起來:“下一屆應該就可以。”
譚钊正要走,聽得愣了一愣,失笑:“行,有這份信心很好。那到時候,我在上海等你。”
離開劇組,景念桐直接飛去倫敦,應品牌邀約參加時裝周。
她正式提出了轉型正劇的打算。
大楊在電話裏沉默了一會兒,道:“你想做什麽我都支持你,偶像劇不能演一輩子,演藝事業想要長久地進行下去,肯定要走轉型這條路。這确實是個值得思考的問題。不過,我估計上面不會同意。”
“你同意就行。”景念桐沒放在心上。
“我先跟他們聊,盡力說服他們。你先去看秀,趁這機會休息幾天。”大楊說。
那天的電話之後,大楊那邊一直沒有消息過來。
3天的時裝周結束後,景念桐的航班落地,直接去了公司。
大楊從趙總監那兒出來,有些煩躁地抓了抓頭發,呼了口氣。
正發愁怎麽跟景念桐說,回到辦公室一打開門,瞧見她在椅子上坐着,翹着腿,正在看一個選秀節目。
“回來了?怎麽沒回家休息?”
“來看看你卡在哪一關了。”景念桐盯着他端詳幾秒,“趙總監?”
大楊搓了搓臉,驚奇:“這都能看出來?”
“猜的。”景念桐站起來,往外走,“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