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長澤歷劫
錄華君坐在案頭前雙手細細撫着石案,喃喃道:“你喜歡他,我怎能不知你喜歡他,即便如此我還是希望和你在一起,哪怕你心裏裝的是旁人,頓了頓又道:“那日我以為是你,你知道我有多高興,可是你怎麽能......我找了你多久你知道嗎?”
我站在他後頭不忍打斷他,想了想我和師父其實倒不如這般明了,是是非非早已定下了,如今即便再明了也不複當初,錄華君道:“我甚至想,你喜歡他你愛他我可以站在你身後陪你愛他,但是你明知你們之間沒有好結果卻還義無反顧你将我置于何處。”
說着砰地一聲一掌打在石案上,石案應聲而裂,将我吓了一跳,蒼梧道:“姑姑既已去了,姑父應當好好生活下去,不管是青衣姑姑還是蘿芙月姑姑都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
錄華君背對着我們道:“你們都走吧,我想再看看她。”
蒼梧說:“姑父且注意自己身子,長思還小。”
其實錄華君這麽做着實也沒什麽意義,那裏早已沒有了青衣的身影,有的只是我告訴他青衣曾經在那裏睡過幾萬年,他能憑思傷懷的也只有青衣和他青梅時候的感情或者是青衣不顧一切抛開他跟了旁人的怨怼罷了,無論是哪一樣也都沒有什麽意義,青衣已去再也看不到有人為自己這樣傷心。
我和錄華君終究還是不同的人,對于他對青衣求而不得我對沉淵求而不得這件事情上我們能找到共識,但對于求而不得的感情,他選擇了吃着碗裏瞧着鍋裏的,既與蘿芙月有了孩子,依然不忘小時候那顆青梅,我喜歡沉淵我覺得我就得為了碗裏的放棄鍋裏的。
蒼梧說:“過三日是佛誕節,本來這個節日與我們妖族是沒什麽相幹的,但是你嫁過來我們與天族算是結了姻親,所以西天的佛誕節也給我們遞了張帖子請我們屆時赴宴。”佛誕節本也算不得什麽太重大的節日,但對于西天梵境那些尊者佛陀們清心寡欲來說有這麽個節日算是重之又重,所以也顯得尤其隆重,一連三日的盛筵要從須彌泉一路到菩提宮。
這個盛筵既是遞了帖子來便就要給佛主這個面子,再者今年的佛誕節算是妖族與天族正式修好,我這個代表修好的橋梁也必須要去,若是橋梁不去會讓人覺得這個橋梁其實不大穩固,為了妖族和天族這兩族的修好我還得必須露面。
我從前和師父來赴過一回這個佛誕節的盛筵,佛家言明不可沾葷腥妄造殺孽所以宴上竟是一些六界八荒難得一見的珍貴果子糕點,元夙君那兒的夙梨果四千年開一回花,八千年結一回果,算是尤其珍貴的果子,我吃過一回算是比天後的蟠桃還要好吃幾分,本着這個夙梨果也不虛此行。
我說:“這個佛誕節其實特別無聊,就是一些對佛理特別有見解的過來倫佛辯道罷了,若是沖着吃東西或許還能撐上幾盞茶的功夫不打瞌睡。”蒼梧看了看道:“這麽倒是挺像你的。”
我們遞了帖子便由尋路尊者領着落了座,遠遠瞧見千碧跟扶栾的身影,我暗暗納悶他們倆怎麽在這兒,想來是今年遞了帖子給蒲姜一家吧,千碧擡頭看見我眼裏閃過一絲驚恐愣在原地,我朝她笑了笑分明瞧見她挺着的肚子生生抖了抖險些沒站住幸而一旁的扶栾甚貼心的将她扶好,扶栾順着她的眼神看到我,眼神複雜莫辯,我朝他點了點頭笑着用唇語道:“許久不見,你們還是這麽恩愛,可喜可賀啊妹夫。”
我一直覺得我眼神實在好,第一回覺得好是我沒有看上扶栾,第二回覺得好是我看上了師父,雖然我沒有得到師父但我覺得我眼神還是好,這回覺得眼神好我清楚分明的看見扶栾的眼神死死的盯着我拳頭握的死緊。
蒼梧在我旁邊不冷不熱道:“那兩個人得罪過你?”
我一愣順着他的眼神看到我方才打招呼的夫妻倆,我笑笑:“那個姑娘是我義妹,男的是我妹夫。”
蒼梧道:“我看你義妹妹夫看見你可不是很熱絡。”
我道:“也不是每個姐妹感情都能好的跟一個人似得,你看我跟你夫妻就不像他們倆那麽恩愛。”
蒼梧看着我沒有接話只嘴唇緊抿着許久轉過頭沒再理我,我覺得我和蒼梧的婚姻其實很公平,按他說的我是作為一個橋梁來溝通兩族友好,那麽我自認做的也還好,我不幹涉他有別的夫人,也将需要我的事情打理的很好,怎麽算來他都不算吃虧。
“師姐?”我一愣,這樣的場合作為上古大神師父定然是不來的,但佛主定然會給作為上古大神的師父去帖,既領了帖子便不能不來,所以每次有這種場合便由師父的幾位弟子代為赴宴,大師兄流淵二師兄蘇君塵早已不在山上,所以這張差事一般是有三師兄長澤或者風曲來,我說:“風曲,師父近可好?”
風曲道:“師尊還似往常一般,師姐勿要挂念。”
看了看我身邊的蒼梧道:“上回你嫁人的時候我不在,回門的時候我也沒有見着你,我這裏有個想給你的禮物一直沒什麽機會送給你。”
說着便從懷裏掏出一個小巧的翠玉風鈴,極細的五彩線編織成三股垂下來,中間墜着一枚流光華彩琉璃大鈴铛,中間有一絲極細的裂紋,兩旁墜了兩枚小的翠玉鈴铛,風曲将它遞到我手裏,他說:“這個大的是師尊,師尊對我有養育之恩,師姐對我也像親姐姐一般,我沒有什麽旁的好送的,這個風鈴還請師姐莫要嫌棄。”
我覺得我眼裏一定有眼淚快要流出來,握着風鈴的手隐隐發抖反手胡亂在臉上抹了一把,我拉過風曲的袖子蹭了蹭眼淚,悶聲道:“你送我這個做什麽。”
風曲有些哭笑不得:“師姐你都嫁人了還這麽跟小姑娘似得。”
不動聲色抽出他的袖子反手拿起我的袖子替我擦了擦眼淚:“快別哭了。”
我看着他拿的是我的袖子果斷止住了方才十分感動的眼淚。将風鈴塞到懷裏:“這個是現任妖帝,蒼梧,就是你的師姐夫。”
風曲朝蒼梧點了點頭,甚貼心的叫了句:“師姐夫。”
我一直覺得風曲就是個冬天裏的小棉襖,夏天裏的冰鎮糕,這麽些年一直對比着長澤對我的不待見風曲就顯得更貼心,我說:“三師兄可好?”
風曲道:“三師兄不在山上了,去了凡間歷劫。”
我驚了驚,按理說只有天族位列仙班的那些閑着無事做的上神們為更窺天道或者是有什麽沒有經歷過想不通的事情才去凡間歷劫,三師兄現在如此年輕全然沒到需要破窺天道或者需要通過歷劫這樣的方式去凡間,再者三師兄還有三百年就要歷神位劫這個時候去凡間歷劫,歸來時勢必不能完全複原,那麽受神火天劫的時候定然受不過,他這是找死。
我握住風曲的袖子:“師父怎會同意他去?”
風曲說:“師尊本是不答應的,他跪在師尊殿前十日未起身,師尊才準了他去。”
放下風曲的袖子有些頹然,蒼梧接過話道:“他去凡間定然有他的道理你也不必太過擔心。”
是啊,他定然是有道理的,長澤是我們師兄妹裏頭最有原則的一個人,無論什麽決定都是經過一番又一番的深思熟慮才會去做,我想他的道理大約就是那日我拒絕了他,長澤這樣的人輕易不會跟人表白,否則我在榣山這許多年他早就開了口,現下好容易跟我表了白我卻将他拒絕他定然覺得心裏難受,凡間歷劫等于有一世重生,這一世裏沒有長澤,沒有九黎。
我心裏覺得對不住長澤,并不是因為我不能回應他對我的表白,當初我那麽對扶栾的時候千碧覺得我十惡不赦,我并不覺得我那麽對不起扶栾,我和他并沒有什麽文字或者口頭約定表示我一定會喜歡他,況且我和扶栾嚴格說起來也算不得有多深的感情,算一算也只有月餘,即便有一見鐘情這種東西也不會有多深刻,我和長澤卻是朝夕相處,雖說沒有像我和二師兄那樣整天互相糟踐,但好歹擡頭不見低頭見,即使是日久生情,幾萬年的功夫感情大約要比我對師父還要深刻許多吧。
佛誕節宴席開始,佛主站在菩提臺上,兩旁各站着兩位青磚色袈裟的青年尊者,其中一個便是蒼梧的二叔,我多年前錯認的那位佛祖坐下專管焚香的清虛尊者,看見我與蒼梧坐在下面愣了愣随即斂了眉頭站在佛主身旁,我推了推蒼梧道:“你二叔看見你了。”
蒼梧道:“二叔如今早已皈依,我也不便再去擾他,就這樣吧。”
我點點頭,人心有三毒能令有情長劫受苦而不得出離,由我看來蒼梧可謂超脫。
和蒼梧相比我有太多放不下的東西,從前大師兄就說我這個人拿得起放不下,即便天大的事放到我肩上我也能扛起來,卻放不下感情,想來大師兄倒是十分了解我。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