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艾娃
立刻就有數架戰鬥機，從停機場垂直起飛，朝着石洛追來。
石洛所開的飛船，是輝星老板的私人珍藏，他将馬達開到最大，飛船嗖的一聲，已經飛出大氣層，朝着外太空逃去。
在地面上的主持人看着那遠去的一道藍光，愣了半秒，才回過神來，慌忙拿起電話，撥通一個號碼：“凱亞中校，凱亞中校！”
那邊傳來一個粗魯的，又帶着一絲喘息的聲音：“混蛋！我說過了，稱呼我為凱亞元帥！”
“凱亞元帥！不好了！有人偷走了老板的飛船，劫持了我們的向導！”
凱亞冷哼了一聲，從自己的床上起來，那兩個他剛剛買來的雙胞胎，渾身遍布青紫，安靜地伏在一邊。
“本元帥要出去打仗！你們兩個，等着我得勝歸來！”凱亞一邊說，一邊朝外走。
他穿過走廊，很快就來到了自己的武器室。
武器室內，擺放着各種各樣的槍械，飛船，在中央的空地上，一個巨大的合金做成的青灰色蟾蜍，靜靜的趴在原地。
那蟾蜍的雙眼，此刻折射出一道青灰色的光。
這是凱亞元帥在帝都趁火打劫的結果。
帝國第一軍事學院，最新研究出來的超級武器——戰鬥機甲！
機甲是人類多年來的夢想，早在原始時代，人類的幻想小說中，就有這種上能入天，下可盾地的強大殺器，但因為技術原因，一直到半年前，第一個成品才出來，但尚未投入使用，就迎來了異獸進攻。這東西被置放在第一軍校的機械研究院，從未真正的殺死過一個敵人。
凱亞活動了一下自己的脖子，脫掉身上的衣服，赤身走入機甲的駕駛艙內，站在控制臺上。
一道綠光罩下，無數根生物神經鏈從控制臺下方升起，貼住凱亞的脊背，使得這個用人類的精神內核為能量源的戰争機器，第一次真正投入戰鬥。
石洛已經飛出大氣層，後面的那些戰鬥機，雖然武器配備不錯，但速度比起私人珍藏的飛船，還是慢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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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石洛有了一點時間，于是開始研究艾娃身上的那個鎖鏈怎麽弄開了。
他試了好些方法，始終沒有将金屬鎖鏈打開，艾娃見石洛滿頭大汗，開口勸說：“石洛哥哥，先別管這個了，我聽他們說，這是特殊金屬制成的，用生物神經控制，很難弄開，等找到落腳的地方，再慢慢弄好了。”
石洛不甘的擺了擺那長長的鎖鏈，只有放棄，他問艾娃：“你想去哪裏？”
艾娃垂着腦袋：“我想徐嘉叔叔……”
石洛嘆了口氣，摸了摸艾娃的腦袋，他心中也是亂糟糟的，更不知道自己的将來在哪裏。
去繼續當礦工？像艾娃這樣類似的事情，恐怕以後會越來越多，自己能夠眼睜睜地看着他們發生在眼前嗎？如果能，那自己和那些冷漠麻木的人，又有什麽兩樣？将來或許會成為一個對現實絕望，整天酗酒度日，偶爾去找兩個妓女的中年人，這不是自己想要的。
去當兵？要做一個炮灰？像那個士兵所說的那樣，為了和人搶地盤，就此變得貪生怕死，寧願被拖欠軍饷，也不敢成為一個真正的戰士嗎？
或者……賺錢，做一個像礦場主，或者凱亞那樣的人？
石洛搖搖頭，他覺得腦子一片混亂，還沒理出個頭緒的時候，一道綠色的光，出現在他的顯示屏上。
石洛趕緊沖過去，回到駕駛座上，目瞪口呆的看着屏幕上出現的，離自己越來越近的東西。
“天！那是什麽！”一個綠色的巨大鋼鐵蟾蜍，出現在空曠而黑暗的宇宙中。
那東西飛速的朝自己而來，速度和這艘私人珍藏的小飛船，竟然不相上下！
艾娃在這個時候，也朝着屏幕上看去，只看了一眼，就臉色發白：“天……他們……他們竟然……”
“竟然什麽？”石洛扭頭問。
然而尚未等他扭頭，便看見那綠色的巨大蟾蜍，口中噴射出一道光焰，朝着自己而來。
石洛趕緊把操作杆往上一推，小飛船一個九十度急轉彎，綠色光焰生生擦過飛船的側翼，滋啦一聲，側翼的保護鍍膜，被擦掉一塊。
“見鬼，那是什麽東西！”石洛忍不住叫了出來。
艾娃的雙眼瞪得大大的，她的牙齒緊緊地咬着自己細瘦的指尖：“那是……天啊，那是……傳說中，機械系研究出來的……戰鬥機甲……天！石洛哥哥我們怎麽辦！”
石洛從未聽說過什麽戰鬥機甲，也不知道該怎麽對付它，但時間根本容不得他思考，那巨大的蟾蜍，已經再次射出數道光炮，并且追了過來，離石洛不過上萬米的距離。
石洛操縱拉杆，小飛船再一次轉角九十度，擦着那些光跑的空隙，直飛出去。
然而尚未等他松口氣，那巨大的蟾蜍，忽然在半空中，張開大口，一條長長的舌頭，從蟾蜍口中吐出。
唰！
那蟾蜍的舌頭，朝着小飛船卷來，活像在捕捉一只獵物。
石洛的雙手已經全部放在操作杆上，他擡起腳，踩了一下小飛船自帶的光炮自動發射器。
轟，一束離子炮擊在蟾蜍的舌頭上，而那舌頭竟在空中，自如的轉了幾個圈，避開光跑，直朝着小飛船卷來。
自動定位的炮彈，根本比不上蟾蜍舌頭的靈活性。
艾娃回頭看了看，就用雙手拖住自己的金屬鐵鏈，咬牙跑到飛船尾部專用的人工武器操作臺前，握住炮彈發射器：“石洛哥哥！你專心開船，我來打它！”
石洛已經來不及問行不行，因為那舌頭，頭部開叉，帶着極強的磁力，朝着自己再次卷來。
數道光炮也跟着從蟾蜍的四肢射出，交叉成一片火力強勁的光網，将小飛船團團籠罩。
石洛就駕駛着飛船，在這片光網中翻飛，艾娃時不時的開炮，有的光跑擊中了蟾蜍，蟾蜍也只是抖一抖，并無任何損傷。
而更多的光炮，卻因為射擊手的經驗問題，都落空了。
畢竟艾娃是一個向導，今年只有１１歲，從未受過專業訓練，能夠擊中蟾蜍機甲，已經是她用了極大的精神力了。
光網越縮越緊，蟾蜍也越來越近，那帶着磁性的，長達上千米的舌頭尖部，電磁拉出一道道綠色的光線，仿佛粘液一般，在空中肆意擺動。
“混蛋！把向導交出來！”凱亞的聲音，通過電子通信設備，回蕩在小飛船內。
而石洛瞟了一眼飛船的能量表。
這艘私人飛船，儲存的能量已經開始報警，根本經不起這樣急速的戰鬥下的大消耗了。
石洛渾身是汗，全神貫注，身體緊張得微微發抖，都絲毫不覺。
艾娃咬唇看着能量計，這艘飛船上，儲存的能量，已經沒多少。再多開兩炮，飛船怕是連逃跑的能量都沒了。
戰鬥機甲實在是太可怕了，和私人飛船不可同日而語，根本不可能戰勝它！
如果再不做點什麽，兩人都會死在這裏！
“石洛哥哥……”艾娃垂着頭，眼中滴下淚來，晶瑩的淚珠，一滴滴滴她細細的手腕上。
手腕上，那道金色的鎖鏈，折射出淚珠的光芒。
她回過頭，看着監視屏裏面，石洛渾身是汗，操作飛船的身影，心中充滿了不舍。
當初在偷渡船上，這個瘦弱的少年，分給自己一包食物的時候，他的影子，就住進了自己的心。
這一年來，盡管經歷了可怕的劇變，但就是這個影子，支持着自己活下來，咬牙活下來，哪怕被拿出來拍賣，也從未想過要放棄。
因為她心裏始終相信，只要在自己需要的時候，那個瘦弱且堅定的身影，一定會出現在自己的世界裏，一定會！
艾娃甚至還幻想過，等到自己長大了，作為一名優秀的向導，可以為他梳理那容易狂暴的精神內核，幫他做飯，照顧他。
可是現在……
艾娃對着監視屏中石洛的背影，偷偷地吻了一下，然後決然朝着這艘小飛船的武器艙走去。
封閉的武器艙門，緩緩打開，又死死合上。
艙內，一個瘦弱的小女孩兒，盤腿而作，紅色的光芒，從她的額頭一點點滲出，萦繞在她周身。
鎖在她胳膊上的金色鏈條，在這種光芒之下，迅速變形，壓縮，将小女孩兒包圍起來，最後，變成一個金色的巨大的球，而球的外面，籠罩着一層淡淡的粉紫色光。
“石洛哥哥……再見了。但願，你能夠活下來……”
艾娃用自己這一年所學的最強大的技能，将這個擁有生物基因的堅固鎖鏈，化成一枚炮彈，從發射軌道，沖了出去。
石洛咬着牙，他的腮幫子都咯咯作響。見鬼，這小飛船操作起來，雖然比采礦機簡單不少，可那蟾蜍機甲，帶着磁力的金屬舌頭，實在是太可怕！只要靠近它五公裏以內，都會被吸住打碎。
眼看着那舌頭頂端的磁力波，已經粘住小飛船的尾翼，正要将小飛船像卷蚊子一般，卷入自己口中的時候，一枚金色的巨球，帶着粉紫色的防護罩，從飛船尾翼沖了出去。
磁力舌頭粘住那巨大的金球，凱亞暗叫不好，在駕駛艙內，連忙把自己的手指往回縮。
但是已經晚了。
他對于這種機甲的操作并不熟悉，想要甩掉那金球，但金球，已經順着舌頭，朝着蟾蜍口中滾去。
轟！
一聲巨響，蟾蜍的口_爆裂開來，機甲內警報聲大作，光網立即消失。
而那眼看就要抓住的小飛船，此刻一飛沖天，就此跑掉，在也追不上了。
石洛在遠處回頭，看見那個綠色的蟾蜍，在空中被炸開大半，心中興奮不已，他跳起來，朝着尾翼處的武器控制臺跑去，一邊跑一邊大聲喊：“艾娃！艾娃你真了不起！你擊中了戰鬥機甲耶！”
控制臺處空空蕩蕩，一個人都沒有。
石洛愣了一下，他不可置信的喊了一聲：“艾娃，你在哪裏？”
“艾娃？”
小飛船內空空蕩蕩的，只有石洛自己的回聲。
石洛心中滑過一絲不詳的預感，他伸出顫抖的手，點開了這裏的監視畫面。
畫面上，瘦弱的小女孩兒，用她小小的肩膀，扛起操作杆，努力地射擊着巨大的戰鬥機甲。
然後，女孩兒晶瑩的淚珠，順着她的臉頰滑落下來。
“石洛哥哥……再見了……希望……你能夠活下來。”
女孩兒的身影決絕又倔強，她吃力的拖動那又長又沉的鎖鏈朝着武器艙走去。在艙門口，女孩兒回過頭，眼神中帶是不舍。
一個飛吻，從女孩兒的唇邊，飛到了石洛的胸口處。
然後，艙門合上，金色的炮彈射出，炸裂了巨大的蟾蜍機甲。
“不！！！！”石洛的心髒猛然收縮，就好像有人拿光炮朝着他胸口猛烈給了一炮一般，将他的胸腔都擊穿，根本無法呼吸。
石洛捂住自己的胸口，脊背貼着冰冷的艙壁，慢慢滑倒在地上。
“艾娃……”淚水從石洛的眼眶中湧出，一滴滴滴到冰冷的地板上，空氣都在這一刻沉默而凝固，只剩下遠處，散熱風扇的嗡嗡聲。
黑暗，冰冷，心痛，無力，憤怒，傷心。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石洛擦掉自己的淚，緩緩從地上站了起來。
他看着遠處，還在燃燒的那個巨大蟾蜍機甲，眼前回放過的，是一幕幕的畫面。
畢博德惡貫滿盈卻只手遮天，無人能管；偷渡船上，本該是人類保護着的哨兵，卻肆意橫行；礦場內，哨兵們被像奴隸一般的驅使，卻無人敢真正的奮起。
還有拍賣場，那瘋狂而颠倒的一幕，貪生怕死的士兵。
首都星的皇帝，和異獸勾結，只為了要回權利。
人類的艦隊，前去首都星，卻不是為了救援同類，只是趁機大發戰争財。
最後，畫面凝固成艾娃的臉。
那張稚嫩的臉上，露出不舍而堅定的神色。
“石洛哥哥……希望你能夠活下去……再見了……”
石洛咬着唇，他擡頭，看着遠處蒼茫星海，和那個依舊在空曠宇宙中，燃燒的蟾蜍機甲。
他的拳頭捏緊，內心悲憤，雙眼卻前所未有的堅定。
“艾娃，我發誓！我永遠不會忘記這一天！我将會，用自己的力量，親手結束這個混亂的世道！不論……用什麽方法！你在天堂看着我，一定會看到，你所做的這一切，是值得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