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石洛看不到外面的情景,他心中對法芙娜充滿了同情,但卻并不難過,甚至還有些隐隐的高興。

他不再去關注外面兩人的事情,帶着灰熊走到了樓上,毫無任何障礙的撲到房中唯一的一張床上,沉沉睡了過去。

而在小樓外,陰沉的夜色中,雪下得越來越大,将矗立在操場上的兩人的身影都幾乎掩埋。

法芙娜矗立在原地,她的腦袋擡起,看着面前的男人。

這個一直以來,都沒有什麽感情,也一直冷淡的男人,曾經贊許過自己,曾經對自己露出過微笑,曾經在自己最困難的時候幫助過自己。

如果自己一直在他身邊,遲早有一天,自己火一樣的熱情,能夠融化那顆冰冷的心。

但現在,當她在法庭上,得知那個消息的時候,才知道這種想法是多麽可笑。

面前的男人,不是沒有感情,不是沒有需求,更不是天性冷漠。

只是……他不屬于自己罷了。

哪怕是現在,當兩人的目光相對的時候,對方的眼眸中都依舊是冷靜和漠然。

聲音再溫和又怎麽樣?相處時間再多又怎麽樣?自己為他做的再多又怎樣!

“是的……你說的沒錯”法芙娜的嘴唇輕輕顫抖着,只有她自己,才明白此刻的心有多麽痛,“我們從來都沒有……像情人那樣相處過。”

聲音越來越低沉,最終混着一滴眼淚,落在雪地上,又迅速地被凍結。

“如果沒事的話,我先走了。”撒勒迦說,走出兩步以後,他忽然在雪地裏回頭:“生為一個向導,最該做的事情,或許是去找個哨兵。”

那個高大的影子,漸漸消失在操場的一角,就此不見蹤影,只留下法芙娜一人,呆呆的立在原地,她的雙手緊緊擰在一起,肩膀不住的顫抖,最後終于支撐不住,慢慢蹲下,哭出了聲。

“咦?法芙娜教官……你……你怎麽了?”一個溫和的聲音在法芙娜頭上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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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芙娜擡頭,就看到一頭金色的卷發,和一雙蔚藍色的眼睛。

法芙娜記得這個人,是一年級的優秀學院,名叫……名叫什麽?

“教官,我叫愛爾伯特。”愛爾伯特對着法芙娜露出笑容,他将自己手中的傘遮住這個哭泣的向導,蹲下身好奇的問,“有人欺負你嗎?”

法芙娜根本沒說話,她推開企圖過來拉自己的這個男生,頭也不回的朝着自己的宿舍走去。

“教官你別走!我是過來探望石洛的……好不容易弄到了通行證,結果找不到路了。你能不能帶我去撒勒迦的住處?”愛爾伯特緊追上前面的向導。

但那名平時看起來開朗有火辣的向導,此刻顯然心情很不好,她猛然回過頭,臉上露出森然之色,本來美豔的面容,此刻變得猙獰可怖。她猛然睜大眼睛,雙瞳嗖的豎成一條豎線。

一股尖利而刺耳的聲音響起在愛爾伯特的精神區,他痛苦的捂住腦袋,一下子就蹲在了地上。

等到他再次站起來的時候,法芙娜已經不見了蹤影,而自己的探視時間也用光了,必須離開向導區。

“真遺憾……”愛爾伯特聳了聳肩膀,也離開了這裏。

天際露出第一絲晨光,照射在落滿了雪的校園內,也透過窗戶的縫隙,照射在石洛的身上。

石洛還沒醒,他完全沉入夢鄉,灰熊就枕在他的肚皮上,睡的四仰八叉。

一人一熊完全沒有察覺到,就站在一旁的男人。

撒勒迦的外套都沒有脫下,帽子依舊帶在頭上,清晨的光線沒有照亮他,反而将帽檐的陰影,射的更加深,遮住了大半張臉。

他就這樣站在床邊,沉默地看着床上的青年。

青年穿着灰色囚服,薄薄的T恤根本不能禦寒,裸露在外的胳膊上有着一道細小的尚未愈合的傷痕,他的雙手被拷在一起,毫無防備的搭在頭頂,将他的腦袋半遮住,只露出微黑的下巴,和菱角鋒利的下巴。

胸膛平穩的起伏着,毛熊的爪子将T恤掀到了胸口,在灰色的毛毛中,隐約露出暗紅色的兩點。

撒勒迦的喉頭微微抖了抖,他還記得,當初在黑暗的夜中,這個哨兵的身體是如何敏感,自己只是輕輕揉了揉,對方就滿臉潮紅。

而當自己吻上去輕咬的時候,沉悶的哼聲和斷斷續續的呻吟,仿佛仙樂。

“起來了!”撒勒迦扯了扯自己的領子,将那扣得死死的領口扯開了一點,感覺呼吸順暢些以後,才用手拍了拍睡的香甜的哨兵。

石洛朦朦胧胧中睜開眼,神志還有些迷糊,眼神也未聚焦,只是不耐煩的舉着被拷在一起的雙手揮了揮,就翻了個身繼續睡。

這下子,半截腰肢,以及腰肢下,收入褲中的臀縫,都暴露在晨光之下,連上面的毫毛都清晰可見,像兩瓣毛呼呼的大桃子,想要讓人在上面狠狠的咬一口。

“石洛,起來了。”撒勒迦的聲音不自覺的就溫柔了許多,他伸手推了推石洛的肩膀,然後就看到那睡的香甜的青年,忽然從床上跳起,又因為帶着手铐和腳鐐站立不穩,跌坐在地上。

“你……你什麽時候……進來的!”石洛徹底的清醒過來,他有些頗為艱難的整理着自己的衣服,這種囚服他從來沒穿過,昨晚睡前因為要洗澡,脫下來後又穿不好,因為困的厲害,只是胡亂裹在身上就睡了過去。

這會兒當着撒勒迦的面整理衣服,實在是有些尴尬。

撒勒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用着公事公辦的口氣,淡淡的說:“雖然你在我的這裏囚禁,但別忘了幹正經事。我已經去跟學校打過招呼了,這三個月內,我負責你的相關訓練。三個月後你将會恢複自由,所有的功課都不能拉下。”

“哦!”石洛終于将這套配合鐐铐的囚服穿好,并且開啓了保暖模式後,才從地上站起來,有些為難的說,“今天開學,我還沒去拿課本。”

“我已經給你拿來了!”撒勒迦一臉波瀾不驚,他丢下手中的那套電子書,轉身而去,“吃完早飯就到書房來,我會監督你的。”

“監督我?”石洛不明所以的和灰熊大眼瞪小眼,他很快就洗漱完畢,吞了兩片面包後,就在地下書房裏,找到了坐在椅子上看書的撒勒迦。

“我都要幹些什麽?”石洛翻了翻自己的課本,上面很多東西都是新內容,自己根本看不懂。

“和普通囚犯的生活一樣,上午看書,下午訓練,晚上勞作。”

“勞作?”

“這裏沒有需要體力的事情,但是生活記錄必須傳回監理處。”撒勒迦說,“就給我打掃房間,做飯洗衣服好了。”

石洛松了口氣,開始老實的坐下看書,看了一會兒後,他擡頭看向撒勒迦。

這個男人正坐在電子屏前,雙眼微閉,不知道在做些什麽。

“怎麽了?”撒勒迦閉着眼問,“是有地方不明白嗎?”

石洛點頭:“我正在看……機甲函數,這裏說的武器加載公式……”

撒勒迦就走了過來,拿起石洛的書翻了兩下,然後坐到了他身側。

“現在大一下學期的書就這麽難了……”撒勒迦低聲感嘆,然後拿起筆,開始在紙上畫出函數曲線,用着平穩的聲調講解着。

對方的聲音溫柔,神情認真,修長的手指十分漂亮,石洛心中無法克制的跳了兩下。

“明白了嗎?”撒勒迦停下來,扭過頭去問石洛。

石洛沒頭沒腦的忽然說了句:“昨晚你和法芙娜教官的對話,我聽到了。”

撒勒迦的嘴角扯了扯:“我知道。”

“你的日記我也看了。”

“不能給你看的我都加密了。”

“我還知道……你活了很長時間。”

“這是我的秘密,你最好不要告訴別人。”

石洛低下頭,過了片刻他再次擡頭,眼神中滿是困惑:“為什麽?你告訴我這些,是什麽意思?”

撒勒迦丢開手中的書,他的目光落在青年的臉上,兩人對視,片刻之後,撒勒迦說:“因為你想要知道。”

“那……你究竟……是誰?!”石洛的胸膛都忍不住劇烈的起伏起來,“羅拉皇帝時期的第一軍校,從來不招收向導!”

撒勒迦的聲音帶着一絲無奈,他的眼神變得有些飄渺:“我的父親是羅拉皇帝的親衛,一名歷史上沒有任何記錄的哨兵,母親是一名普通向導。”

石洛的手臂都有些微微發抖,他似乎隐隐約約知道了一些,但又不敢确信。

“當我從第一軍校畢業的時候,我也是一名哨兵。”撒勒迦的聲音變得格外低沉,深遠。

“你原本是一名哨兵?”石洛吃了一驚,“那個時代的哨兵,都會擁有屬于自己的向導,如果你真的曾經是一名哨兵,那麽你也有一個完全屬于自己的向導了?”

撒勒迦的眉毛擡了擡:“是啊,我也有一名屬于我的向導。那一年我剛剛畢業,結合熱還沒到來,但婚期已經定下了,準備三個月後結婚。”

撒勒迦陷入回憶之中。

那是一千多年前的往事了。

那個時候,銀河帝國出于全盛時期,那個時候,人類自認為是宇宙間最優秀的物種。

那個時候,每一個哨兵,都能夠擁有一個向導,他們就好像是上天安排的那樣,互相依賴,互相支撐。

但這一切,都被一個突如其來的怪物給打破了。

當在戰場上處于劣勢的羅拉皇帝,返回皇宮的時候,撞到了自己的向導和異獸領主糾纏翻覆的那一幕。

準備結婚的撒勒迦,收到了一個新任務——加入敢死隊,追擊異獸領主。

他對于這個任務有些不滿,但并未推辭。

畢竟他和自己的向導沒見過幾面,是帝國基因庫根據基因匹配出來的配偶。相比之下,皇帝陛下的命令顯然更加重要。

三個月後,敢死隊異獸領主的屍體帶了回來,跟着一起回來的,還有昏迷中年僅二十二歲的撒勒迦。

撒勒迦整整昏迷了三年,三年後當他再次醒來的時候,銀河帝國早已天翻地覆。

未婚向導已經被送上了絞刑架,身為哨兵的父親為了表示自己的忠心和對異獸開戰的決心,殺死了“被感染”的向導母親。

而最可怕的是撒勒迦的量子獸,當撒勒迦醒過來後,原本是一只野狼的量子獸,竟然完全變成了一個怪物。

有人說這個哨兵被異獸感染了,有人說這本來就是個僞裝的異獸,往昔的朋友、親人皆盡翻臉,父親甚至手提光劍,想要親手殺人。

撒勒迦不得不逃離首都星,四處躲藏流浪,直到那段瘋狂的時期徹底過去後,才以完全不同的身份,不同的名字再次出現。

“我從來都不是一名向導。”撒勒迦的聲音悠遠,仿佛來自不知名的遠方,“我只是擁有比向導更強大力量的一個怪物。我的力量不是來自人類,而是來自羅拉異獸。”

石洛微微擡頭,看着撒勒迦,對方的表情依舊那麽漠然,雙眼中看不出半絲波瀾。

他不知道還有多少更可怕的事情發生在撒勒迦身上過,但這一刻,他很清楚的感受到,對方那顆孤獨的心。

一千多年的漫長時光,并不是任何人都能夠忍受的。

石洛慢慢地伸出手,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握住了對方那只修長的手。

撒勒迦的手抖了抖。

“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石洛低聲問。

撒勒迦低頭,眼神中充滿了無奈,卻有着一絲溫柔。

“因為在你标記了我之後,我……忍不住也标記了你。”撒勒迦勾起面前青年的下巴,吻了上去,“你是唯一一個标記我的人,我也只标記過你一個。這就是原因!”

“唔……”石洛面前的書跌落在地上,他全然無力抗拒這個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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