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談和(中)

萬象系?

龐鶴園當然聽過萬象系, 但是, 經過幾次激烈的內鬥後, 萬象系四分五裂,早已一蹶不振,自顧不暇, 為什麽要攻擊曹琋?

他問:“你怎麽知道他們是萬象系的人?”

曹琋說:“他怪我長得太像林贏上将的宿敵曹燮,會這麽記挂林贏的人,多半與萬象系有關。”

龐鶴園十分無語。曹琋長得像曹燮他也發現了, 不過都是曹家人, 像來像去的很正常,這也會惹來殺身之禍?他說:“這只是一種猜想。”

“毫無頭緒的時候, 也是一種方向。”

龐鶴園想了想:“你要紀念堂的什麽東西?”

“萬象系的紀念品。”曹琋說,“在青陽學院附中開展一個萬象系的紀念活動。如果他真的和萬象系有關, 一定會忍不住參加。”

龐鶴園反對。民聲黨登頂在即,他不希望有任何意外。

曹琋說:“以學校的名義租借, 你只要牽線搭橋就好。”

“租借的錢從哪裏來?”

“我出。”

龐鶴園笑了笑:“看來曹啓智最近拉了不少贊助?”

曹琋說:“這些錢租群衆演員充人頭都不夠。”

龐鶴園踮起腳,拍拍他的肩膀:“真的想在政壇長久地走下去,就不要老想歪路子。高明的政治方針和真誠的态度比什麽都管用。”

曹琋說:“這句話你對民聲黨的候選人說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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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鶴園面色微僵。

民聲黨這次的候選人是他的一個學弟, 五十多歲的年紀, 儀表堂堂,談吐風趣,很受女性選民的喜愛。但是政見上喜歡标新立異,鼓吹華而不實的東西。

他說:“如果有幸成為幕僚長,我會說的。”

曹琋說:“友情提醒, 不要去。”

龐鶴園倒了一聲謝,沒有再說什麽。

大家族出身的人遠沒有想象中的那麽自由。如果民聲黨的候選人上臺之後,無法找到另一個令各方勢力信服的幕僚長,那麽,龐鶴園捏着鼻子也要坐上去。不然新總統出洋相,整個黨派跟着蒙羞。

曹琋也知道,只能為這位交淺言深的老友暗暗祈禱。

出院之後,曹琋就利用學生會的身份提出了舉辦英雄紀念會的申請,并且拿出了一整套方案。學生會經過研讨通過申請,如果紀念館答應租借,就與半個月後的書展一同舉辦,學生會還特意撥出了十萬元的舉辦經費。

不過紀念館提出的金額是六十萬,曹琋自掏腰包貼補剩下的五十萬,又想方設法地将兩邊賬目做平,像模像樣地舉行宣傳會造勢,忙前忙後了一個多禮拜,腳傷終于痊愈,紀念會也如期到來。

曹琋借着舉辦人的身份打發了紀念館的工作人員幫忙檢查門口的安保,自己潛入會場搜集宋恩平的DNA信息……

程岫帶着王龍、張養晦在外面把風。

眼見學生開始排長隊,工作人員也做好準備進行安檢,曹琋還沒有從裏面出來,王龍有點擔心:“要不要我進去看看?”

程岫說:“沒關系。”曹琋一個人的心眼比這裏大多數人加起來都多,有什麽事情也一定能自己解決。

工作人員過來提醒:“時間到了。”

程岫說:“那就開始吧。”

工作人員對一個小豆丁的話有點不太信任,轉身想進裏面找曹琋,程岫手在綠色的按鈕上拍了一下,安檢門開始工作,排隊的第一個人通過檢查往裏走。

工作人員只好回來接待。

程岫順着人流往裏走,先掃了眼各個陳列櫃,看它們都關得嚴嚴實實的,才放下了心。

一只手從後面伸出來,溫柔地蒙住他的眼睛。

程岫說:“宋恩平?”

蒙住他眼睛的手僵了一下。

“蔣征?”

曹琋無奈地放開手:“你就不能配合我一下嗎?”

程岫說:“我沒有喊你爸的名字就不錯了。”

曹琋說:“你不是不想喊,而是忘記了吧。”

“曹……”

“算了。”曹琋說,“雖然我很想聽你喊他公公,但一點都不想聽你喊他曹公公。”他父親和程岫梁子結得那麽深,一部分原因是程岫太口無遮攔,曾經當面喊出他父親背地裏被人取的綽號。

程岫哼了一聲:“年紀大了,取個DNA這麽久?”

曹琋說:“不是一個。”

程岫看了他一眼。

曹琋說:“那個實驗室這麽神秘,誰知道以後會跑出多少個故人,我當然要多取幾個有備無患了。”

程岫說:“我們也是故人。”

曹琋笑容深深:“我們當然是故人。”

“已故之人。”

“……”曹琋說,“我去處理一下現場的監控錄像,你不要亂跑。”

程岫點點頭,等他走後,擡腳走向站在角落裏的黑熊:“有什麽可疑的人嗎?”

黑熊一邊嚼口香糖一邊慢吞吞地說:“太多了。這些可疑的家夥,竟然穿着迷你裙黑絲襪,真相一個個都扣回去做個全身檢查。”

程岫:“……”雖然知道黑熊這麽說是看他年紀小敷衍他,但是,這種話題真的很能轉移人的注意力啊。

程岫說:“我更喜歡肉色的。”

“嗯呵呵,有眼光……”黑熊突然覺得不對,自己為什麽要和一個還不到十歲的小孩讨論這麽成人的話題,“你今天的作業做完了嗎?”

程岫說:“下個禮拜的都做完了。”

“不溫習一下嗎?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可是個愛讀書的好孩子,從來不出去玩,也不和隔壁的鄰居姐姐說話,盡管每次她出門的時候,我都會躲在門背後偷看。她就喜歡穿迷你裙黑襪子……哦,我到底在說什麽。”黑熊自言自語着走開了。

程岫的目光在人群中掃了掃,然後凝固在宋恩平軍裝展覽櫃前面。一個戴着寬沿禮帽的高個子男穿着一件老舊的皮大衣,認真地閱讀着電子屏上宋恩平的個人事跡。

“這些事你都應該背得滾瓜爛熟了吧?”程岫走到他身邊。

皮衣男下意識地将手深入內有口袋。

程岫說:“我以為你不會來。”

“父親的紀念會,我怎麽可以不到場?”宋昱的手指頂了頂帽檐,卻微妙了擋住攝像頭。

程岫說:“這場紀念會我們花了不少錢,要不要贊助一點?”

宋昱笑了笑:“我以為再見面,你會直接殺了我。”

程岫說:“所以你才挑了一個大庭廣衆我不好下手的時機過來?”

宋昱說:“我只是過來和你聊聊天,畢竟相識一場,我還救過你,當然,你可能已經忘記了。”

程岫說:“你知道我恢複記憶後第一件想做的事是什麽嗎?”

宋昱搖搖頭。

“就是把那些讓我不得安寧的家夥召集起來狠狠地揍一頓。”

“你現在過得很不錯。”

“我調整好了心态。”

“看得出來,和宿敵眉來眼去,親密無間。又一次忍辱負重的無間道嗎?如果是的話,我不介意幫你一把。”

程岫說:“我已經選擇和他聯手了。”

“因為你覺得他比我可信?”宋昱搖搖頭,惋惜地說,“這将是你這輩子做過最錯誤的判斷。”

程岫說:“判斷的依據很可靠。”

宋昱說:“可靠什麽?就因為我順利地将你救了出來,而他眼睜睜地看着你死了?難道這不是個人能力問題嗎?”

程岫說:“因為你有老婆而他喜歡我。”

宋昱:“……”

程岫說:“老實說,你要他的血液做什麽?”

宋昱說:“揭穿他的真面目。”

“不用這麽麻煩,你手裏有我的資料吧,揭穿我的真面目,足夠讓他鬥志全消。”

宋昱低下頭,對着他微微一笑:“不用試探我,這張王牌我暫時還不打算用。”

程岫說:“那你這次來的目的是什麽?”

“最近龐家對港口管制太嚴格,不利于我離開。你們應該不希望我落在他的手裏吧?我并不是一個守口如瓶的人,如果我不好過,不介意拖其他人下水。”

程岫說:“如果你真的從港口離開,絕對不會輕易地告訴我。我不想你落在別人的手裏,不意味着不想殺你。你這麽有恃無恐,說明有了另一條路可走,軍用港口?”

宋昱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程岫對他笑了笑,從口袋裏掏出一塊巧克力給他:“當做你當初拼死拼活将我拉扯到這麽大的禮物。”

巧克力一直放在口袋裏,捂得有些化了。宋昱嫌惡地皺了皺眉,順手将它丢進垃圾桶,轉身往外走。

等他背朝自己,程岫飛快地從另一道門出去,曹啓智等在門口,順手塞給他一個小包:“剛才是宋昱?”

“王震和郭探準備好了嗎?”

“已經在路上伏擊了。”

程岫背着小包追上去,追到一半,就看到前面的人突然騷動起來,伴随着尖銳的喊叫聲,四散奔逃。

他站在原地,手伸入小包裏,眼睛緊緊地看着閃爍的空隙,人流從他兩邊過,前面的空隙越來越大……

宋昱不見了。

曹琋從後面追上來,看到他安然無恙才松了口氣:“你見到了宋昱?”

程岫點頭。

曹琋眼神陰冷地盯着前方:“這個挑釁我收下了。”宋昱敢大搖大擺地出現,就是仗着三人有共同的秘密,他們絕不敢在龐鶴園的眼皮子底下對自己動手,萬一他落入龐鶴園的手裏,三人都有可能玩完。

程岫突然說:“王震和曹啓智今天早上來宿舍了,你在學生會開會的時候。”

曹琋目光一閃,看到郭探的身影從旁邊的教學樓上一閃而過,腦中靈光一閃:“你讓他們伏擊宋昱?”

“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他就是憑借宋昱以為自己不敢動手的心裏,反其道而行,可惜,郭探動手太早。

曹琋明白他的想法,摸了摸他的頭,走到一邊,打開通訊器

郭探年紀太大,在學校太引人注目,借着騷動渾水摸魚出去了,王震過來和程岫彙合,順便報告情況。

宋昱到底防了一手,雖然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還是及時逃脫了,程岫有所預料,也不失望。

不過校園襲擊案目擊者太多,很快就上了網絡新聞,龐鶴園接到曹琋的通知後,差點咬碎了牙。

“為什麽不通知長頸鹿他們,要擅自動手?”

曹琋說:“我不太确定,只是讓郭探查探一下,沒想到他直接動手了。不過,人的确是那個人。”

“郭探,”龐鶴園頓了頓,才說,“晚上我們見個面。”

依舊是那家五星級酒店。

龐鶴園一早就等在了餐廳裏,焦頭爛額的他并沒有點菜,而是不停地抽煙沉思。

曹琋進去看了一眼,讓服務員換了個房間。

龐鶴園看了看程岫:“抱歉。”

曹琋說:“大選不順利?”校園襲擊案還不足以讓龐鶴園變色。

“華家老三回首都星之後,一直在打着父親的名號四處活動。他的父親當初被戲稱為“華慈悲”,人緣是實打實的好。”龐鶴園發現對曹琋,自己的心防越來越低,總是不經意地吐露心聲,不由有些警惕,立刻收了口,“說說校園襲擊案吧?到底是怎麽回事?”

曹琋還是那套說辭,堅持是郭探沒有領會領導意圖,擅自動手。

龐鶴園說:“郭探的來歷你們清楚嗎?”

曹琋說:“本想讓原先的情報人員調查,不過人很快被你調回去了。”

龐鶴園遞了份資料給他:“人雖然調回去了,但該查的我還是幫你查清楚了。”

話講得太漂亮,曹琋只好領情。他接過資料,翻了幾頁臉色微微地變了。

龐鶴園說:“之前聽你提起萬象系,我還以為是你多想了,沒想到他們真的重回中央星系了。”

曹琋合上資料:“郭探的爺爺出身萬象系,他跟着他爸爸到奧黛麗星定居,兩者應該沒有多大關系了吧?”

龐鶴園狐疑地看着他:“是你要調查萬象系的。”

曹琋說:“當年萬象系那麽多人,一個個追究起來,可能星國十分之一的人都能沾親帶故。”

龐鶴園說:“但是他爺爺跟着的那個人姓馬。”

蔣、宋、馬、岳,程岫的四大親信,也是萬象系最輝煌時代的中流砥柱。能跟在他們的身邊,當然不會是萬象系中的普通角色。

程岫搜索了一下記憶,想不起有什麽人姓郭。

曹琋面色沉了沉:“我會調查清楚的。”

龐鶴園說:“你看,郭探那一槍會不會是故意打偏的?”

曹琋皺眉。

“打草驚蛇,顆粒無收。”他拍拍曹琋的肩膀,因為兩人都坐着,這個動作他做得十分順手,“需要幫忙的話,招呼一聲,不要客氣。但是,像今天這樣沖動魯莽的事情我也希望你們徹底杜絕。不管郭探是不是另有目的,總是你們給他提供了這樣的機會。還有,你們的武器是怎麽運進來的?”

“……”曹琋含糊了過去。

龐鶴園也不是真的要追究,稍微敲打一下就輕輕放下了。

等他走後,餐廳開始上菜。

程岫吃得滿嘴油:“胖圓圓越來越知道我的胃口了。”

“你又給人起外號。”曹琋無奈。

程岫說:“我們并不是在秘密約會嗎?當然用代號比較安全。”

曹琋說:“那你也叫我代號吧?老公怎麽樣?”

“小曹公公。”

曹琋說:“你可以喊我小曹,喊我爸公公。”

“呵呵。”

程岫吃了個肚子滾圓,才意猶未盡地打包離開,走到酒店大堂,就看到一個長身玉立的青年靠柱子站着,姿态十分潇灑,引得不少女性頻頻矚目。

程岫說:“太丢人了,我們換條路走吧。”

靠柱沉思的花影并不知道自己成了對方口中的太丢人,等從沉思中醒來,不經意回頭,才看到曹琋和程岫小得幾乎看不見的背影,急忙追上去。

“這麽久不見,說走就走嗎?”他跟在兩人背後。

程岫回頭,裝作剛見到他的模樣:“咦?你怎麽在這裏?”

他的表情太天真無邪,要是花影第一次見他,一定相信了,可惜,程岫骨子裏有多麽奸猾,他早已領教:“和龐局長談得怎麽樣?”

程岫說:“你是不是移情別戀,又看上了胖……龐局長?”

花影聞“情”色變,剛剛還是溫文爾雅的公子哥,一瞬間就黑臉成随時準備家暴的綠帽王:“聽說你們學校今天下午出了事,和你們有關吧?”

程岫說:“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聽不懂?意思就是說,當然不是。”

花影看向曹琋:“我們在DH33星合作得不錯,為什麽不讓這份合作繼續下去呢?”

曹琋不置可否:“你想要什麽?”

“龐鶴園可以給你們的,我也可以。不過,我不會讓你們難做。只要你們記住,我們是朋友,不是敵人就可以了。”

曹琋說:“和我做朋友的是花影,還是華家老三華英璋?”

花影微笑道:“談合作,還是華英璋更有資格。”

曹琋伸出手:“很高興認識你。”

解決兩撥人,回到宿舍,天已經全黑了。這一天過得跌宕起伏,宋昱的出現,郭探身世的揭曉,花影變身華英璋談和……這一切的一切都比不上曹琋從展廳裏拿到的東西。

程岫幾乎迫不及待了:“什麽時候能知道結果?”

曹琋道:“保險起見,我們最好去一趟美女星系的秘密基地。”

程岫說:“怎麽請假?”

曹琋說:“對着我的腳再開一槍怎麽樣?”

“別浪費子彈。”

程岫舉起椅子,曹琋慌忙将腳縮回來:“你舍得?”

程岫氣定神閑地放下椅子:“砸斷了明天吃蹄髈,有什麽不舍得?”

曹琋說:“你不是說男人最重要的是腿嗎?”

程岫說:“還有後半句,不然要你何用?”

“……所以說,你已經要我了?”

“做牛做馬。”

“心甘情願。”

程岫跳上床,拉高被子蓋住臉:“晚、安!”

曹琋扯了扯被子,給他留出足夠的呼吸空間,才微笑着說:“晚安。”

請假比想象中容易得多。青陽學院附中原本就提倡自由學習的風氣,只要成績好,老師幹涉的事情并不多,曹琋說自己的堂哥要結婚,班主任立刻就批了,但是叮囑他帶點喜糖回來,好讓他沾沾新人的喜氣。

班主任說起這個,語氣十分幽怨:“都怪你們這群小兔崽子平時不省心,害得我連沖出去相親的時間都沒有。”

其他同學吐槽:“不對,隔壁劉老師明明說你每次相親都被人拒絕!”

“朱老師說你一個月起碼相親三次!”

“今天都給我留下來打掃衛生!誰都不許走,誰走了明天帶家長過來負荊請罪。”惱羞成怒的班主任很可怕。

學生們噓聲一片。

曹琋帶着程岫悄悄地走了,然後給黑熊、長頸鹿、王龍分別派了三個任務,再半途甩了張養晦,自己開着星艦去了美女星系。

重返基地,曹琋和程岫都是兩般心情。

尤其是程岫,第一次來是好奇,這次倒有幾分回家的親切。不用招呼,他熟門熟路地去曹琋的卧室,随手抽了兩本書看起來。

等曹琋檢驗完回來,就看到程岫抱着書呼呼大睡。

“睡在這裏容易着涼。”曹琋将人從椅子裏抱起來,放到床上,拉上被子蓋好。

程岫翻了個白眼:“你覺得這個時候我還睡得着嗎?結果出來了嗎?”

“出來了。”曹琋道,“宋恩平與宋昱非生物學父子關系。”

“說人話。”

“宋昱不是宋恩平的兒子。”

程岫見曹琋還有話沒說的樣子,揚眉:“還有呢?”

曹琋說:“但宋昱是蔣征的親孫子。”

程岫道:“恭喜你,還間接地證明了宋恩平不是蔣征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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