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角力(下)

話說開了, 衆人也都表過态, 接下來就是齊心協力渡難關。

剛剛還鬥志昂揚大放厥詞的郭探和王震都縮了頭, 兩雙眼睛巴巴地看着曹琋。

另一邊的曹啓智順着曹琋提出的“國家欠林贏”的思路想下去,依稀有了些粗糙的想法,但再深入分析, 又前怕狼後怕虎起來,沒個結果,最後也将目光投向了曹琋。

曹琋當仁不讓地擔當重任:“政府考慮問題一向從大局出發, 為了社會穩定, 十有八九會将這件事隐瞞下來,內部處理, 我們絕對不能給他們這個機會。”

所謂的內部處理,想也知道結局。

王震說:“我們可以在網上發布消息, 還有找媒體推波助瀾。”

曹琋說:“民衆的言論自由建立在政府的放任下。當他們想要控制的時候,分分鐘能讓全世界安靜得有落針可聞, 讓所有意見都消失不見。”

王震啞然:“那怎麽辦?”

曹琋說:“政府是一個龐大的組織。”

王震還沒有反應過來,曹啓智已經心領神會:“你打算從內部攻堅?但是利利黨的影響力還不夠。”頓了頓,“要不向華家求助?”

曹琋說:“舉報程岫的是華英璋。”

曹啓智倒吸一口涼氣, 一下子閉了嘴。

曹琋說:“在政壇, 人情是順水推舟錦上添花的事,不要妄想在逆境使用,政壇只有兩種朋友,不是利益就是理想。有人考慮大局,想要隐瞞這件事, 就一定會有人想從中獲利,将它捅出來。”

王震直接問:“誰?”

曹琋看着他:“你覺得誰會是最支持林贏歸來的人?”

“你。”王震毫不猶豫地回答。

曹琋:“……”這答案,其實也沒啥毛病。

看曹琋吃癟,曹啓智的心情總算放松了少許:“華英璋是華家的人,是時進黨,相對的,我們要拉攏龐家和何家?民聲黨和總統府?”

曹琋搖頭。

坐在旁邊的郭探不知怎得靈光一閃,冒出一句:“軍部?”

曹啓智一怔,忙道:“有道理。”

林贏的時代,是軍部最風光的時代。其後,就因為內部分裂及議會、總統府各方面的打壓,漸漸衰敗,發展成一代不如一代的局面。如果軍部有足夠的野心,一定會借此機會,與總統府以及議會叫板。

曹琋補充了一句:“蔣向峰本來就是萬象系的後裔,對林贏感情非同一般,只要聯系上他,程岫的安危就不用擔心了。”

王震是個急性子,立刻站起來:“我這就去!”

“等等,”曹琋叫住他,“你知道怎麽找他嗎?”

王震身體一頓,機靈地說:“你會用通訊器告訴我的。”

曹琋道:“我的通訊器沒有安裝三百六十度環繞立體聲,收音效果還不如現場版。不急的話,還是聽我說完再走吧。”

王震又坐下來。

曹琋說:“蔣向峰目前在榮業星,我們不久前剛剛見過面。安全局既然掌握了我和程岫的行蹤,應該也不會放過他。我們做最壞的打算,如果他也落入了安全局的手裏,我們只能退而求其次地找他的副官來商量對策了。”

王震感慨道:“安全局是要把萬象系一網打盡啊?”

郭探冷聲說:“議會和總統府對萬象系的打擊一向不遺餘力。”

曹啓智說:“你有辦法聯系副官嗎?”

曹琋點頭:“很久之前,我們留了一個緊急聯絡方式。”那時候以為蔣向峰“遇害”,副官“投靠”他們,所以私底下加了個雙保險。“聯系之後,我會讓他們看準時機起訴。”

“起訴?起訴誰?”王震和郭探都是一臉茫然。

曹啓智有些頭緒:“為林贏讨個公道嗎?你知道當年是誰拿他做實驗呢的?就算知道,有證據嗎?就算有證據,都過去一百年了,被告都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吧?”想到一個可能,瞳孔猛然一縮,“難道他們也和林贏上将一樣活到了現在?”

曹琋說:“放心,元兇都已經死了。”倒是沒騙人。宋恩平、蔣征這群“罪魁禍首”的确已經死了,蔣向岚至多是個名不副實的幫兇。

曹啓智心裏的違和感又出現了:“你怎麽知道得這麽清楚?程岫告訴你的?”

曹琋手指在桌面上輕叩了一下:“我不想騙你,也不想你太過卷入這件事情,總之,我會将這件事安排好的。”

曹啓智不滿地站起來:“你不信我?”他認同曹琋,也願意追随,但是認同和追随是一回事,被隐瞞是另一回事。曹琋的年齡始終讓他覺得自己有責任去監督和保護他。

曹琋說:“我請你相信我。”

曹啓智說:“當我選擇站在你這一邊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全盤接受的心理準備。你可以相信我。”

曹琋嘆了口氣:“如果是曹家呢?”

曹啓智怔住了。

會議結束。

曹琋布置任務:曹啓智去找趙遠矚回來,郭探盯住安全局和總統府,而王震以不知情人的身份,帶着邱旭、杜德海去查探各個議會的态度和動向。

他回到辦公室,從保險箱裏拿出全新的備用通訊器,剛打開,副官的留言就發了過來,約他今天夜裏在虛拟空間見面。好在他之前為了和蔣向岚見面,特意向劉玉年要了神經連接儀,不然倉促之間,很可能要失約。

湯悅然敲門讓他出來吃飯。

曹琋收拾好東西出來,道了聲謝。下飛船到現在,他的心情一直跌宕起伏,滿心滿腦都是程岫的事,哪裏想過自己的肚子,現在被她提醒,的确覺出餓來。

湯悅然跟在他的身後,突然說:“我剛才在準備次席議員競選的媒體公關策略,好像錯過了會議?”

曹琋頭也不回:“沒關系。”

“會議內容能給我一份嗎?左秘書好像也沒有參加。”她說。

曹琋笑了笑:“王震拉着我們讨論員工福利,還沒有定論,你們有什麽好的建議可以直接交給他。”

一席話編得人無從下嘴,輕巧地擋回了所有試探。

湯悅然明知他是敷衍自己,也沒法說什麽。

到餐廳,曹琋胡亂吃了一通。吃完一扭頭,曹啓智站在不遠處幽幽地看着他,眼神說不出的複雜。

曹琋見四周沒人,招手讓他過來:“吃了嗎?”

“沒胃口。”曹啓智在他對面坐下,眼神依舊盯着他。

曹琋說:“我的秀色只讓程岫一個人餐。”

曹啓智說:“但你吊起了我的胃口還不負責。”什麽叫“如果是曹家呢”?沒頭沒腦的一句,分明是不讓他好過!

曹琋說:“‘負責不負責’這種話千萬別亂說。這個世上,我只對一個人負責。”

曹啓智更是百般滋味在心頭:“你,不介意嗎?程岫的身份。”

曹琋笑了笑:“他都不介意我,我有什麽好介意他的?”

嚴格說來,林贏和曹燮“水火不容”的那幾年,議會和總統府挑釁的多是林贏本人,什麽殺人魔王,什麽獨斷專權,亂七八糟的帽子都往他頭上扣。而林贏回擊多是軍費、制度等公事,擺事實,講道理,很就事論事。

那時候的自己雖然常為他抱不平,暗中周旋,心裏卻難免有些陰暗扭曲,思忖對方是不是壓根沒有把自己放在眼裏,現在回頭想想,也覺得小家子氣,好在沒有暴露。所以,他對林贏和程岫的感情,不僅僅是愛情,還有一點兒不可言說的愧疚。程岫可以不記,他不可以忘。想維護他,呵護他,保護他,也想補償他,哪怕是犧牲自己。

曹啓智不懂他複雜的內心,思路往另一個方向奔馳。原本對“如果是曹家”這句話還是将信将疑,現在倒有八九成的相信。他想了想,說:“如果真的是……我會努力幫你,還他一個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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