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病了這麽些時候，我也沒來看你，你不怪我吧？”說了幾句話，黃可兒湊到沈如意身邊，有些愧疚的看着她問道：“我想過來的，只是……”

沈如意搖搖頭：“我知道你家裏的情況，再說，你也不是一次都沒來啊，我沒醒過來的時候，你不是來看我了嗎？你看，我剛醒過來兩天，你就又來了，要是不關心我，你哪兒用得着過來？直接派個小丫鬟來問一聲就完事兒了。”

黃可兒沉默了一會兒，伸手攬了沈如意的肩膀：“多謝你安慰我，果然還是如意最體貼了，要是方琴，肯定要鬧着讓我補償她了。對了，方琴這兩日也是家裏出了事情……”

沈如意點頭：“我知道的，方琴的爹爹，帶回來一個女人……”

上輩子，她大病初愈，沒見到自己的兩位好友，心裏很是不舒服，只是她一貫不愛将這些說出口，黃可兒和方琴也不願意說自己的家醜。心結沒來得及解開，時間久了，三個人就慢慢的走遠了。

黃可兒嘆口氣，一臉郁郁：“如意，你說，這世上的男人，是不是都是薄情負心的？我爹是這樣，方琴的爹是這樣，你爹……”

沈如意也搖頭：“也不都是這樣，只是咱們運氣不好，遇上了這樣的爹。你看我家莊子上的張嬷嬷，她斷了一條腿，她相公還對她不離不棄的，整日裏伺候的張嬷嬷十分妥帖。”

“要是我也能遇上一個張大叔這樣的人就好了。”黃可兒繼續哀嘆，沈如意一邊拿了絡子慢吞吞的打着，一邊笑道：“你還小呢，這會兒想這些太早了，再說，有黃伯娘在，你還怕将來找不到好人家？”

“說的也是，我娘最疼我了，定是不會讓我委屈的。對了，如意，再過幾天就是中秋節了，你和沈嬸娘一起去我們家過中秋吧？”黃可兒興致勃勃的提議：“有這麽大的螃蟹哦，都是我娘派人專門到江南東路買的。”

沈如意搖頭：“中秋節不好去你們家的，可兒，我有事情問你。”

黃可兒點頭：“你說，不過中秋節也沒說不讓人去別人家裏過節啊，你們家裏只有你和沈嬸娘，冷冷清清的，兩個人過節有什麽意思？我們家就熱鬧多了，可以讓三姨娘她們跳舞給咱們看啊。”

“哪裏冷清了，還有紅綢姐她們呢，你別說了，你也知道我娘的性子，肯定是不會答應的。我想問問你，若是我想做生意，做哪樣生意最賺錢啊？”沈如意放下絡子，專門到門口去瞧了幾眼，這才回來低聲的問黃可兒。

她上輩子被接回侯府的時候，那人用鄉下丫頭粗俗不懂禮的借口，将自己身邊的丫鬟們都給打發了。若非奶娘有哺乳之恩，怕是連奶娘都不能帶回去。

手上沒錢，身邊沒人，侯府裏主子們又看不上她們，日子過的可想而知了。既然逃不了，遲早是要回那個侯府的，沈如意就想早早打算，錢財雖然不是萬能的，但少了這個，也是寸步難行的。

她還想過，若是不想被侯府的人随随便便給嫁出去，要麽是自己提前将自己嫁出去，在侯府來接自己之前。只是這個可行性太低了，成親這種大事兒，爹娘若是在世，那是必得參加的。哪怕是婚禮都已經完成了，只要那男人來說一句他不知情，他不願意，以侯府的地位，哪怕是和離，她都得跟着那男人回去。

要麽，她得為自己找個更大的靠山，能壓得住侯府的靠山。只是，現在她和娘親住在莊子上，距離最近的鎮子都要走上半個時辰，更別說回京城了。三五天都走不到，大靠山哪兒會到這麽個沒名氣的村莊裏來？

機會不是在家裏坐着就能等到的，她得自己找上門才行。可沒銀子，她怎麽回京？

不管她有多少辦法對付那男人，那男人始終占着最大的優勢——孝大于天。

所以說來說去，目前還是掙錢最要緊。莊子上的出息，剛好夠她們母女的日常花銷，想要賺錢，就得另外想辦法。

“你想做生意？”黃可兒驚訝的問道，沈如意點頭：“嗯，我缺錢花。”

“沈嬸娘同意了？”黃可兒猶猶豫豫的問道，以沈嬸娘的性子，不可能答應自己的閨女去行商賈之事吧？

果然，就見沈如意搖頭了：“還沒和我娘說呢，咱們兩個先商量商量，若是沒個賺錢的營生，就是我娘答應了也白答應啊，所以咱們兩個先商量好，然後我再去和我娘說。”

“這個做生意啊，我也不在行啊，要是方琴在就好了。”黃可兒愁眉苦臉的想了一會兒，搖頭：“你一提起這事兒，我也有些心動了，我手裏頭還有些零碎銀子，反正放着也是白白放着，不如賺點兒胭脂水粉的錢。”

“方琴這段時間怕是都沒空，不過，我倒是覺得，她和方嬸娘，應該是早早為自己打算才好。”沈如意嘆口氣，想來也是，黃可兒也是個大家閨秀，家裏的生意也沒沾過手，哪裏知道該做什麽？

“她爹還能寵妾滅妻？”黃可兒有些不相信：“那外頭進來的女人，再怎麽得寵，也不過是個小妾……”

“方琴的爹是商人。”沈如意打斷她的話：“黃員外雖然不是朝廷官員，有個員外的稱呼在身，自是要注意一些的，可方家不一樣，方琴的爹也沒打算科舉。”

黃可兒愣了一下，想争辯兩句，可想到自家的情況，又閉上嘴了。

“那你說，咱們要不要幫幫方琴？”黃可兒又往沈如意身邊湊了湊，她們三個，別看沈如意年紀小，湊一起的時候，做什麽事情，一般都是沈如意拿主意的。

沈如意點點頭：“幫是要幫的，咱們好歹姐妹一場，只是怎麽幫，我心裏也還沒主意，你且讓我想想，改天咱們下了帖子，叫上方琴一起，好好商量商量，指不定方琴就不樂意咱們幫忙呢？”

“那倒也是。”黃可兒嘆口氣，又開始感嘆：“你說，這世上的男人，怎麽就這麽惡心呢？”

“你管他惡不惡心，要我說，這世上惡心的事情千千萬，你啊，就要想開一些，寧可惡心別人，別惡心了自己。”沈如意又拿起那絡子，一邊打一邊漫不經心的提議：“或者，咱們開個胭脂鋪子？我家這個莊子上，每年種的糧食只我和我娘嚼用，多的也都是賣掉了，不如明年該種花兒，再淘換幾個胭脂方子，咱們做這個？”

黃可兒眼睛立馬就亮了：“這個主意好，做的好了，咱們自己也能用，縣上賣的那個胭脂，實在是不好用，我每次都得托人去城裏買，要是咱們做的這個能用，以後我就不用跑那麽遠了。”

賺大錢的生意，她是不太懂的。這個胭脂水粉，好歹是知道一些。進了侯府，別的沒學會，倒是學了不少做胭脂水粉的法子。

“回頭和方琴商量商量，咱們三個一起開鋪子。”沈如意也笑，黃可兒愣了愣，伸手捏她臉頰：“如意，你長的可真好看。哎，小小年紀就長的這般好看，長大了可怎麽得了啊。”

沈如意哭笑不得，也伸手捏她臉頰：“可兒你長的也好看啊，瞧這皮膚，白白嫩嫩，捏着倒像是能捏出來水兒，跟嫩豆腐一樣，不如，讓我咬兩口吧？”

兩個人說說笑笑，鬧到了下午，黃可兒才告辭走人。

看着黃可兒的背影，沈如意也嘆氣，這世道，女人怎麽就活的那麽辛苦呢？

回去見了沈夫人，沈如意一臉疲憊的趴到沈夫人懷裏：“娘，你說，這世上的男人，怎麽都這麽的負心薄情呢？”

沈夫人愕然，好一會兒，伸手點沈如意的腦門：“回去将女誡抄寫十遍，這樣的話，是你能說的？小小年紀，跟誰學的這些？你若是再這樣不學好，日後就不許和黃可兒她們來往了。”

“不關可兒她們的事，可兒她們也很傷心的。”沈如意嘟着嘴揉揉額頭：“我只是不明白罷了，娘，你說，我的父親，是不是連黃員外都比不上？好歹，人家黃員外還将妻女養在身邊呢。”

沈夫人臉色更不好看了：“你是不是覺得十遍太少了？再加孝經十遍！不管他好不好，他是你父親！”

“我寧可沒有這樣的父親！”沈如意站直身體，冷冰冰的扔下這句話，轉身就回了自己的房間。娘親的性子已經定下來了，實在是不好改，不如就下一劑狠藥。

要麽是要女兒，要麽是要丈夫。

她不奢求娘親能幫自己，但求娘親回了侯府，能保護好她自己。

被扔在原地的沈夫人有些發愣，好半天才哆嗦了一下，臉色慘白的轉頭看陳嬷嬷：“如意這是怎麽了？怎麽忽然就這樣了？她這一病，怎麽就像是中了魔一樣？”

“姑娘長大了。”陳嬷嬷嘆氣，伸手扶了沈夫人：“夫人，您也得為姑娘打算打算了。”

“打算？”沈夫人有些迷茫，陳嬷嬷端了熱乎乎的茶塞到沈夫人手裏：“是啊，女人這輩子，除了投個好胎，還得嫁個好夫婿才行。姑娘沒能投個好胎，怎麽也得嫁個好夫婿啊，您就忍心，讓姑娘和您一樣，這輩子都受這樣的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