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翻來覆去的想了大半個晚上，沈如意還是半點兒有用的信息都沒想起來。她上輩子就跟個被關起來的雀兒一樣，連金絲雀都比不上的那種麻雀。

一開始被接到侯府，膽小懦弱，只顧着将自己和娘親縮回到殼子裏，只求侯府裏的人不笑話她們娘兒倆不踩她們娘兒倆，哪兒有膽子去打探外面的消息？

等出嫁了，三王爺又是個暴戾不講理的，直接将她關在後院，連屋門都很少讓出，更不要說是府門了。這種情況下，以她上輩子的性子，能打探出來什麽事情才是奇了怪了。

“沒睡好？”想太多的後果就是這樣，一大早被春花叫起來，連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倒是黃可兒和方琴兩個人精神特別好，笑眯眯的湊過來和她說話：“昨晚上是不是做噩夢了？”

“沒有，就是想事情想入神了。”沈如意打個呵欠，吩咐一邊收拾床鋪的春葉：“等會兒讓廚房做些爽口的，可兒和琴姐姐用完了得趕緊回去呢。”

“說起來，我今兒忽然發現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黃可兒拍手，正犯困的沈如意都被她吓了一跳：“你想起什麽重要的事情了？”

“我和方琴一樣大，為什麽你叫方琴琴姐姐，叫我的時候就只叫可兒？”黃可兒雙手叉腰，擺出兇神惡煞的樣子來，只是她本來就長的嬌俏，這樣子倒是更可愛些。

方琴在一邊忍不住笑：“那自然是因為我更像姐姐一些，你太幼稚了，所以連如意都不願意叫你姐姐。”

黃可兒立馬張牙舞爪的撲向方琴：“才不是！我也是很溫柔很體貼的大姐姐！”方琴也不甘示弱，伸手在黃可兒咯吱窩下搗亂，兩個人笑着抱成一團。

沈如意有氣無力的回頭看她們：“就這樣你們還說自己是姐姐呢，時候不早了，都趕緊去用膳吧，然後我派人送你們回去，記得去上香的事情啊。”

黃可兒嘟嘟嘴，湊到沈如意跟前擠眉弄眼：“小妹妹是看我們冷落了你，所以不高興了？然後就想趕我們走？”

方琴起身優雅的打理了一下頭發：“我倒是覺得，如意是在嫌棄你。”

兩個人重新鬧成一團，沈如意看了一會兒，也忍不住笑出來，跟着撲過去撓兩個人：“你們兩個我都嫌棄！快點兒收拾啦，等會兒要用膳！不許再搗亂了！”

笑鬧了好大一會兒，三個人才算是收拾齊整，一起往正堂去了。沈夫人早早就起床了，這會兒笑眯眯的看三個人進門：“晚上睡的好不好？”

黃可兒和方琴忙給沈夫人請安，只是蹲到一半就被沈夫人給拉起來了：“快坐吧，這會兒天氣還有些冷，你們可得多穿件衣服，別凍着了。我讓人準備了一些毛栗，都是今年剛收的，莊子上正好有小公雞，也養的差不多大了，等會兒你們帶些回去。替我向你們的娘親問聲好。”

兩個人忙點頭應了，安安靜靜的用了早膳，就坐了馬車回去。

随後，兩家都送了口信，說是後天正好閑着，就一起去上香。

沈如意回魂之後就沒出過門，這次難得出來，又遇上難得的好天氣，秋高氣爽，索性就将車簾給掀開，趴在窗口看着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群。

沈夫人有些不高興，将車簾給拽下來：“有個姑娘家的樣子！這樣像什麽話？坐好了，別東張西望的。”

沈如意伸手指指外面的小姑娘家：“人家都還在外面走路呢，我不過是看看，又有什麽要緊的？”

“那怎麽一樣！”沈夫人皺眉，沈如意笑了笑：“有什麽不一樣？大家不都住在一個鎮子上嗎？家裏都是靠種田吃飯，有什麽不一樣？若真說起來，說不定我還不如人家呢，至少，人家有父兄。”

沈夫人臉色白了白，沈如意忙又坐過去抱着她胳膊撒嬌：“我看見外面有賣椒鹽金錢酥的，娘不是最喜歡吃那個了嗎？我讓春花去買一些回來給娘吃好不好？”

對上唯一的寶貝女兒，沈夫人是一點兒辦法都沒有。哪怕姑娘想要她的命，她也是半點兒不會猶豫的。這會兒姑娘又是撒嬌又是讨好的，沈夫人心裏那股氣瞬間就下去了一大半，有些沒好氣的看沈如意：“車上不是帶有點心嗎？你肚子餓了？”

“沒有，娘喜歡吃，所以才想買。”沈如意笑眯眯的，嬌嫩的臉頰跟花瓣一樣，粉粉白白，透着瑩潤的光澤，看的沈夫人一顆心軟成了一灘水：“好，那就買一些。”

說着，叫停了馬車，喊了外面的春花去買點心。

馬車就在原地等着，沈如意見沈夫人不計較了，就又想掀開車簾去看，今天确實是個好日子，又正好遇上集會，街邊都是擺攤賣東西的。

原本，這場景沈如意是一點兒都不陌生的。只是，自十六歲進了侯府，一直到二十來歲死掉，別說是這熱鬧的場景了，沈如意甚至都見過外人。

回了魂又忙着想辦法去改變娘親的性子，在家裏愁悶了幾天，看見這熱鬧，心情驀然就有些飛揚起來了：“娘，你瞧，那邊有賣花的啊，這個季節了，竟然還有花兒賣，不知道是不是都是桂花。”

沈夫人探着身子看了看：“也不全是桂花吧，菊花，金茶花，木芙蓉，羊蹄甲，這不都是秋天開的花兒嗎？你要不要買兩朵帶着？”

“要！”沈如意忙點頭，沈夫人又招呼春葉去買花。春葉剛走，只聽砰的一聲，沈如意一個沒坐住，猛的就往前面撲了一下，前面正好是車門，一腦袋撞上去，額頭上瞬間就紅了一大片。

“怎麽回事兒？”沈夫人大驚，一邊摟了沈如意，一邊揚聲問道。紅綢還在外面站着，這會兒急忙忙的打開車門去看沈夫人和沈如意：“夫人和姑娘沒受傷吧？是有人撞上了咱們的馬車。”

紅綢話音剛落，就聽旁邊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裏面的人沒事兒吧？實在是對不住了，在下剛才急着趕路，沒來得及拉住馬兒，這才撞了貴府的馬車，還請見諒。若是有受傷，還請給在下一個賠罪的機會，在下送你們去醫館。”

本來就是集會，路上人多，那人又急着趕路，馬兒就走的有些快，又要躲着路人，一不小心，就這麽撞上去了。

沈如意揉着額頭，撞的這一下，效果十分明顯，這會兒就起了紅包了。只是，光這塊兒有點兒疼，并不礙事兒，所以沈如意就搖了搖頭，轉頭看沈夫人。

沈夫人雖然心疼女兒，卻一向不愛與人為難，一邊伸手替沈如意揉額頭，一邊應道：“并不礙事兒，公子若是有急事，只管去辦，我們這裏沒什麽大礙的，就不耽誤公子了。”

“夫人見諒，”那聲音倒是挺好聽的，大約是真有急事，頓了頓才說道：“這樣吧，我留個小厮在這兒，讓他護送夫人去醫館，回頭我再去給夫人請罪。”

“不要緊，你也不用留人。”沈夫人搖搖頭，想着外面瞧不見，又說道：“真沒什麽大事兒，你只管去忙吧。我們也有別的事兒，并不用去醫館。”

見沈夫人拒絕，那人也沒有多說什麽，又賠了一次罪，這才翻身上馬走人。沈如意掀開車簾往外看，正好瞧見那人的背影，唔，身材還是挺不錯的，寬肩瘦腰，脊背挺直，兩條腿也長，身穿月白色衣服，只看背影，定是美男子。就是不知道正面如何，正想着，不妨那馬上的人忽然回頭，兩個人就對上了視線。

好一會兒，沈如意才放下車簾，伸手拍了拍臉頰。太丢臉了，都幾十歲的人了，看見美男子竟然還會看呆！說起來，這美男子，還有點兒眼熟啊，是誰呢？自己上輩子見過的嗎？

沈夫人頗為擔憂：“是不是太熱了？你臉怎麽那麽紅？額頭還疼不疼？要不然還是回去買點兒藥吧？”

“不疼了。”沈如意忙搖頭，伸手捂了捂自己的臉：“快中午了，是有點兒熱，咱們還是趕緊趕路吧，別讓方伯母和黃伯母在山上等急了。”

看春花和春葉她們都回來了，沈夫人也趕忙吩咐了馬車夫繼續趕路。自己伸手拿了一朵桂花插在沈如意鬓邊：“女孩子家家的，就是要多打扮才行，你看看你，出門都不願意帶個簪子。”

“那不是太沉了嗎？”沈如意笑着說道，也拿着花兒給沈夫人帶頭上：“娘親也帶，娘親真漂亮！”

沈夫人臉紅：“胡說什麽呢，我都老了，我也不奢求別的，只要你每天高高興興的，我也就開心了。”

母女倆笑嘻嘻的湊在一起說話，馬車緩緩的往山上走。

馬上的人看着馬車走遠，才轉頭問道：“那姑娘，你認識嗎？”

後面的人一臉驚恐：“少爺，我怎麽可能會認識人家姑娘？”

那人皺着眉摸摸下巴：“是嗎？怎麽看起來有點兒眼熟呢？”